第三十一章 何以降心猿

既然我们能发现此间物随心转的秘密，白猿自然也知道。.1kanshu转眼间，白猿的面前就出现了一艘小船。

我只觉血凉了大半，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扒着船帮向湖心岛望去。不过我很快发现，担心似乎是多余的。白猿正欲登船，小船忽地打了个转，沉入了湖底，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水面上连个涟漪都没有。随即，白猿又唤了一艘更大的渡船，然而很快又沉入了水中。白猿仍不死心，然而每次尝试均以失败告终，似乎有种无形的力量在阻止他离开湖心岛。

我们乘坐的小船顺风而行，转眼间便驶离了湖心岛，白猿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渐渐缩成了一个黑点。我长舒了一口气，瘫坐在船上。

突然间，从湖心岛的方向传来一声雷鸣般的怒吼，闻之令人肝胆欲裂。霎时间天色骤变，乌云席卷了天空，遮天蔽日。紧接着几道紫色的闪电划破了天空，朝着湖心岛的方向击打下去，惊雷之声震动四野，小船随着水面的翻腾剧烈摇摆起来。

又是一声雷鸣般的怒吼，声音直冲天际，湖心岛上方的乌云竟被冲开了一个缺口，闪电在云层中扩散，显出枝状的纹路，发出耀眼的光芒。与此同时，以湖心岛为中心，湖水骤然后退，紧接着湖面上掀起了滔天巨浪，渡船被高高地抛到空中，又重重地砸了下来，我和子姬紧紧地抱住船杆，才没有被抛出船外。

然而这只是开始，滔天巨浪声势不减，仿若千军万马纵横交错，我只觉天旋地转，呼吸困难。浪头一波接着一波，小船随即又被另一道巨浪卷上了空中，向着湖心岛的方向直冲而去，完全失去了控制。

小船就像激流中的落叶，随波逐流，终于在距离湖心岛数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不停地打转。放眼望去，只见白猿站立在岸边，放声长笑，一跃上了小船。我和子姬慌忙向船尾退去，白猿却步步紧逼。船本来就小，两人、一猿挤到一处，船立刻失去了平衡，翻覆在湖中。

我呛了几口水，只觉味道苦涩，不似寻常之水，挣扎着潜出水面，深吸了一口气，却不见子姬上来，急掐了避水诀，一头扎入水中寻找。然而避水诀似乎被某种力量封住，无法发挥效用。

我求人心切，不及细想，屏住呼吸，潜入水底，发现子姬被白猿攥住了脚踝，挣脱不得，急忙上前拆解，却发现白猿已然翻了白眼，口中吐着泡泡，昏死过去，却兀自攥的极紧，一时竟无法分开。无奈之下，我只能托起子姬，连同白猿一起，向岸边游去。

水中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白猿，将他拉向湖底。虽然岸边近在眼前，我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子姬托上岸来，轻轻放在地上。子姬双目紧闭，脸色发青，呼吸极其细弱。我急忙按照急救之法施以救治。不多时，子姬咳出一些水来，呼吸渐渐平稳，又沉沉睡去。

见子姬已无大碍，我这才放下心来，扭头见白猿还倒在水中，虽已昏死过去，但一只手仍然攥着子姬的脚踝不放，于是我上前将他的手指一一掰开，子姬的脚踝上赫然显出五个青黑的指印。我心中恼恨，又怕他醒来，急取了一截捆仙绳，将白猿捆了个结实，又在他身上狠狠地踢了一脚。

岂料，白猿轻哼了一声，竟似醒转过来。大惊之下，我急忙抱起子姬，退到一旁。捆仙绳在还元洞中已然断作四截，其间又失了精魄，虽然仍比普通的绳子结实许多，不过已经成了凡品，只怕困不住白猿。我忽然心念一转，有了计较，拔出陷仙剑，围着我和子姬画了一个圈，随后将剑插入圆心。

白猿打了几个嗝，将腹中之水尽数吐出，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发现身上绳捆索绑，动弹不得，不禁狂性大发，怒吼道：“放开我，快放开我！我要杀了你们！”白猿恶狠狠地瞪着我，眼眶欲裂，双眼通红，仿佛要滴出血来。捆仙绳被绷到了极限，发出吱吱的响声，终于还是禁受不住，断作数段。白猿一跃而起，发出一声怒吼，作势扑了过来，然而就在他碰触到圆圈时，动作突然停了下来，目光呆滞，身体就此一动不动了。

原来，我以陷仙剑为阵枢，在我和子姬周围设了一座阵，名曰幻化网。此阵充分利用了陷仙剑的致幻能力，可以将人的情绪化为幻境，情绪越强烈，所构筑的幻境便越难勘破。因此只要心魔不除，白猿便会永陷阵中。

此阵意在攻心，威力不可小觑。然而若对强者施用，不但不易成功，还有可能受到反噬。然而白猿急怒攻心，早已失去了理智，心门大开，毫无防备之下，才会如此轻易地落入我的彀中。

我眼望白猿，长叹一声，心想：“这白猿着实厉害，不知何故被困在这个小岛之上。”正思量间，忽见白猿的眼角淌下一滴泪来。我一时好奇心起，想要了解白猿的过往。对我来说，一窥人心也并非不可能，只要经由阵枢，便可以获取被困之人的过往记忆。虽然此法有些不妥，但我终究心痒难耐，还是催动陷仙剑，接入了白猿的意念之中。

由此，拉开了一段尘封的往事。

……

眼前是一条奔腾的大河。数百人跪伏在河边，似乎在举行着什么仪式。

一个男孩被推搡着押到岸边，男孩的双手反绑在身后，被人塞进了一个竹笼之中。随后有人在竹笼里塞进了两块大石，并将笼门彻底封死。

不远处，一个女人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竹笼随即被投入河中，很快沉了下去，女人的呼喊声渐渐消散，四周只剩下无尽的黑暗，最后一丝空气从男孩的肺中挤了出来，化作一串气泡，向着头顶的一线光亮飘去。

男孩死了，他的灵魂被禁锢在水中，化为水猿，无**回。唯一的方法是找到一个替身，如此方能转世为人。水猿在水底苦苦地等待，不知过了多少岁月，终于有一天，一个男孩落入水中，渐渐体力不支。水猿只需冷眼旁观，静待男孩溺毙，便可轮回转世。但是看到男孩痛苦的表情之后，他心软了，将男孩背到了岸边。

恰在此时，男孩的父母赶到了岸边，误以为水猿要将男孩拖下水去，于是将他打个半死。有人说，将水猿的肉晒干，磨成粉可以治疗小儿惊吓，于是男孩的父亲将水猿倒吊在阳光下暴晒。因为盐分大量流失，水猴的毛一夜之间变成了白色。水猴的心碎了，内心的悲鸣传向远方……

月明星稀，所有的人都已经睡去，只有枝头的乌鸦偶尔叫上两声。

就在奄奄一息之际，水猿的面前忽然出现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老人走到水猴身前，轻轻一挥手，捆绑水猴的绳索便自行解开。水猴重重地摔了下去，落在了老人的怀中。老人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顶，水猿忽然感到无比的轻松，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