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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石·一

春寒料峭,侵人肌骨。.

黑夜已将天空蚕食,只留下细碎的星光,恍若置身事外,继续高傲地盘踞在自己的方位上。

城门紧闭,街上除了能看到几盏高悬的灯笼以外,就只剩下从一些高墙大院里传来的阵阵犬吠,不多时也被黑暗淹没。

困顿的更夫踩过青黑色的石板,敲着手里的梆子,勉强打起精神,一声接一声地吆喝。

通常像这样寂静的夜里,是不会有人响应他高昂的声音的。

但今天不一样。

更夫走到南街口的时候,听见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小心翼翼地向声音的源头靠过去,脚步放得极轻。

然而大街上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窸窸窣窣的风声从几条小巷里穿过,偶尔还带来一两声尖锐的猫叫。

更夫以为自己听错了,放下心来,刚要回头——他站在一家店铺的墙边,猝不及防地和从屋檐上吊下来的人打了个照面。

那人面如白纸,半分血色也无,青筋暴起,眼睛几乎要瞪出来,血丝遍布。嘴巴和脖子全被乌黑的头发裹得密不透风。

循着那头发向上看去——

竟是一个女人的背影。身形修长,衣摆处绣着浅色的花样。黑瀑一般的发丝在她背后一直延长,延长,直至被害者的脖颈。

更夫吓得一哆嗦,没命似的拔腿就往后跑。

他甚至听见那个女人在他身后咯咯直笑,如影随形。直到他精疲力尽地跑到家中,那诡异的笑声才从他耳旁散去。

不过万幸,笑声是因他恐惧而产生的错觉,正主并没有追上来,要杀人灭口。

至于那个女人是谁,答案他已经不想再去追究。

注定是有人难以入眠的夜晚。

这里是禾城。

名字虽不算大气,却是神州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地。除了粮食富足以外,商业亦是繁荣。在西街的石牌楼前,还刻有书法大家亲笔的“仰承天眷”。多年来风调雨顺,百姓安乐,一派祥和,实乃不可多得的人间住处。

禾城有不少人善于经商,生意做到全国的也比比皆是。在这些精明的商贾之中,有一户人家在禾城盘踞百年,积累的财富何止千万,这便是城东裴家,专于宝石良玉的首富家族。无人不知裴家富可敌国,甚至城东的街区都以裴家宅邸为中心而建,宛若众星拱月,乞求能分得一点微光。

可最近的城东,却是人人自危。

一到夜间,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皆是因为这座常年安乐的城里,接二连三地出现受害者,凶手却迟迟没有缉拿归案。

受害者均为男性,遇害时间都在晚上,死法各异,有被头发勒死的,有被肢解的,还有被利器捅死的……之所以推测是同一个凶手,是因为所有的死者的脸上,都会留下斑驳的鲜红掌印,像为自己的杰作盖章一般,刺目得意。

另外一个共同点是,死者都和裴家有关系,不是本家就是外戚。城东的居民纷纷说是裴家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迟早败光所有气数。原本风头无两的家族,如今个个避之不及,门可罗雀。

而唯一的目击证人是一个更夫,现在也已经被吓得疯疯癫癫,没日没夜说着胡话。

目前只能从他嘴里零碎地得知,凶手是个女人,衣服下摆绣着兰花,头发很长。但是这些描述,可以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禾城街上到处都是。

就在官府一筹莫展之际,裴家又出事了。这次死的是裴老爷的侄子裴阳,死相凄惨,被分尸后钉在裴府的大门上,脸上斑驳的掌印与之前一模一样,触目惊心。

出现了一个不知道是目击者还是嫌疑犯的人,裴府的二小姐,裴韶。

她晕倒在门外,被开门发现裴阳尸体的仆人送回去后,一直不曾醒来,仿佛着了梦魇,虽不说胡话,但经常会浑身抽搐,继而不省人事。

多方良医束手无策后,迷信的裴老爷猜测自己的女儿是中了邪,遂广邀天下能人异士,为二小姐驱魔祈福。

可惜眼下人人皆知裴府晦气,偶然有人上门相助,低劣的表演却没能骗过阅人无数的裴老爷,钱没捞着还挨了几棍子,轰了出去,更是无人敢来。

裴韶已经昏迷了七八天,日渐消瘦,迟迟无法苏醒,看得人忧心忡忡。

凶杀案还在持续。

受害者越来越多,官府却无从查起。

并非官差无能,而是这凶杀案每一件都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凶手仿佛不像人类,总能在裴氏族人不经意间,轻而易举地夺走性命。

燕子飞得极低,晚间或许要来一场盛大的风雨,也不知能否将这污秽冲去。

裴府灯火通明,宛若不夜。因为久久未破的凶杀案和愈演愈烈的谣言,这府里已有许久不曾安宁。每个人一到夜晚就心惊胆战,更有甚者彻夜不眠。

也许夜色就像一个屏障,能将阴沉晦暗的事情坚固地束缚其中,饶是白日天光也无法打破。

裴老爷站在二楼负手而立,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陷入沉思。他看上去十分面善,但一双暗藏锋芒的眼睛早已泄露此人的精明。

他捻着胡须,目光转而落在了一个踽踽独行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身形高挑纤瘦,黑发如瀑,白衣蓝裳,红带飘飞,自有几分潇洒从容。而在行走之间,她的上衣迎着街边星点灯火,竟闪烁出繁密的微光。

那可是银纹雪锦?

这种名贵的丝织品,早在百年前的梁国灭亡以后,技艺就已经失传了。传说它是当年为了供奉神女而特别织造的,记载里只道「银寒流光,熠熠其彩」,但究竟如何,如今无人得知。

裴老爷自然是好奇的,这个女子一身华贵,又独自一人在夜间出行,她就不害怕吗?

正思考着,却瞧见女子朝他站的方向抬头一望,他看得分明,那是一双异于常人的金眸。他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女子走向了裴府的大门。

敲门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裴老爷一瞬间竟有些害怕起来,眼前频繁闪过那双仿佛有魔力的眼睛。那视线像有实质,在她抬眸的那一刹那,就洞穿了他的身体。

略显发福的管家贴在门板上,高声问道,「谁?烦请报上名号。」

「我叫班深。」门外女子的声音比寻常女子低沉,却另有一番韵味,透着一股能让人安定的力量。

「阁下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为二小姐而来。」低魅的女声过于平静,蕴含几分笃定的意味。

此时裴老爷已经从楼上走下,听闻此言,示意管家把门打开。

进来的女子肤白若雪,眉目如画,气质超凡。她额前贴着银叶,指引着朵朵铃兰向两鬓生长,牵扯出两条细坠垂在耳侧,随她步履轻摇,频频落在墨缎般的乌发上。颈后长发先用白绸束起,又以红绳作结,末端分别穿有黑檀木和白菩提串珠。脖子上戴着一块红绳穿起,像茧的白玉髓,纯净通透。衣裳下摆用琉璃羽线绣着彩霞,大气精致。

她虽步履款款,然行走无声,携着微风,倒更像是飘然而至。

裴老爷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暗叹这姑娘真是个谪仙般的人物,朝班深一拱手,「以刀割玉为班,姑娘的姓氏恰巧应我裴府之事,不知姑娘可有法子?」

「当然,但是,你不舍得。」班深垂眸作揖,淡淡开口,语气极轻,似乎半点感情都没有,「府内阴气躁动,寻着血缘复仇,二小姐并不只是受到惊吓才昏厥。」她蹲下来,伸手摸了摸青黑色的地砖,自言自语,「你不愿意付出代价。」

「姑娘又不会读心,怎知我不愿意?」裴老爷皱眉,狐狸般的眼睛微眯,「方才姑娘说『寻着血缘复仇』的意思是……」

「所有拥有裴家血统的人,包括你,都是要杀的对象。」比阳光更明亮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反而脊骨发冷,一路窜上脑门,「复仇远未结束。」

虽说之前也有一些江湖骗子告诉他,如果不将这府邸里的污秽除去,裴府必定血光之灾不断,但像她这样直截了当地说的,的确没有。

一时寂寥无声。

这是在恐吓他吗?

裴老爷有些看不透班深的真实想法。他略作思考,便道,「姑娘就是要帮,也得先让我们见识见识姑娘的本事才对……」

话未落音,班深突然朝他伸出了右手。

她很高,那只白皙的手边缘处几乎是透明的,刚好从他眼角下边掠过。

裴老爷下意识地退了两步,这一实在太过冒犯的举动,把一旁看着的管家也吓了一跳,斥责道,「大胆!你敢对我家老爷……」

班深瞥了管家一眼,森森寒气自眼底迸射,硬生生让管家闭了嘴。她缓缓握拳,似乎在裴老爷颈边抓住了什么东西,收回手后,她摊开手掌。

在她掌心赫然躺着一块血红色的宝石,散发着热切浓烈的气息。

「这,这是?」裴老爷惊慌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颈侧,然而皮肤完好,并无伤口。他眼睛瞪得溜圆,「从我身上出来的?」

「你何必慌张。」班深左手食指轻点宝石,那一团不知善恶的浑浊气体立刻消失得干干净净,随即她将宝石放在耳边,似在聆听。

这太荒谬了。

裴老爷的双手在袖子中紧紧握起,微微颤抖着。

宝石怎么会在自己身上被拿出来?

还是说,这是对方为了欺骗自己耍的小把戏?

「宝石告诉我,」班深很随意地把那颗红的像血一样的宝石扔给了裴老爷,他下意识地接住了它,「有好多东西是二小姐知道可裴老爷不知道的。」

「装神弄鬼,一派胡言!」裴老爷冷下脸来,握紧宝石的手力道大得似乎要将它捏碎,「我是她父亲,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知道的东西?」

「人都是有秘密的。」班深两手微合,立于唇前,带几分诱惑的话语穿过指缝,吹出一阵不容拒绝的风,「你想知道她的秘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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