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第二日，傅雁回起得晚。.

她一醒来就惦记着昨夜秦府宴会上发生的事情。

“梧桐，”傅雁回坐在铜镜前在自己头上插了根簪子，左右看了看，吩咐梧桐:“你去找人打听打听，昨晚秦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是，郡主。”

“嗯，我去我娘的院子里等你。”

傅雁回走到温琅院子门口，恰好碰到温琅带着侍女从里面出来，她看着温琅像是要出门的样子，问道:“娘，你这是要去哪里”

温琅道:“娘去一趟应天府。”

傅雁回疑惑:“去做什么”

温琅却并不正面回应她:“你在家里好好待着，别乱跑。”

傅雁回心里一思忖:能让温琅亲自去一趟应天府的，近来应该就只有一件事了。

那几个刺客。

傅雁回想到这里，马上挽住温琅的胳膊:“娘，我要跟你一起去。”

温琅看着她，想拒绝。

傅雁回抱着她的胳膊摇来摇去:“娘，我已经好久没出门透过气了”

温琅好气又好笑:“那昨晚去秦府的是谁”

“哎呀，那不一样嘛”傅雁回可怜巴巴地看着温琅:“娘你就带我去吧。”

温琅一脸无奈:“好好好，不过先说好，你可不许胡闹。”

“我哪有胡闹”

温琅带着她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晚是怎么对人家战王的。”

傅雁回一噎，随即又从这句话想到别的:“战王也在应天府”

温琅:“嗯。”

母女二人走到门口的马车旁边，梧桐气喘吁吁地从府里跑出来:“郡主，郡主你又把奴婢给忘了。”

傅雁回对温琅吐了吐舌头，转身安慰梧桐:“我没有我这不是在等你吗。”

梧桐很相信地点点头，说:“郡主，你让我去打听的事”

傅雁回一听，赶紧打断了她的话:“好，我知道了，一会儿回去我们再说。”

制止了梧桐，她转过身，对上温琅似笑非笑的眼神，有心心虚地说:“娘，我们快走吧。”

温琅不追问她，只是递了个眼神给自己的贴身婢女。

琴兰点了下头，对傅雁回说:“郡主先上车吧，我和梧桐在后面跟着。”

傅雁回低着头躲避着温琅的目光，压根不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被卖了。

和温琅坐在马车里，傅雁回听着街道上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吆喝声，不禁有些出神。她已经有许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热闹的烟火气了。

“娘，”她眼里闪着光亮，讨好地看着温琅:“一会儿我们去酒楼吃饭吧。”

温琅正闭目养神，听到她这话，睁开眼，她眼底还有朦胧的水汽，一转眸，颇有些水波潋滟之感。

傅雁回看得呼吸一滞，忍不住赞叹:“我娘可真好看”语气里是满满的骄傲。

温琅抬起手点了点她的脑门:“你啊”

“卿卿想去哪里吃饭”

傅雁回:“唔，醉仙楼吧”

“好。”

应天府很快就到了。

傅雁回跟在温琅身后，温琅下了车，她掀开帘子，看到马车旁边的卫陵骁，眼珠一转，动作迅速地跳下马车，走到卫陵骁面前，微微一伏身，温顺地喊道:“见过王爷。”

卫陵骁被她这般知礼数的模样弄得愣了一下，只觉傅雁回今日对他好像格外生疏。

他这感觉果然没错，进了应天府，温琅让傅雁回就待在大堂里不要乱走动，她带着婢女跟几位大臣一起去牢里。

傅雁回一听，忍不住瞄了一眼卫陵骁。

温琅对卫陵骁说:“还得麻烦王爷照顾女了。”

卫陵骁说:“不麻烦，夫人放心。”

傅雁回坐在椅子上，看着温琅离开了，她对旁边的梧桐招了招手，示意她离自己近一点。

梧桐刚俯下身，那边卫陵骁开口问傅雁回:“手还疼吗”

傅雁回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在问自己，她语气平稳地说:“疼。”

卫陵骁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她语气却又不似作伪，卫陵骁忍不住站起身，傅雁回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

卫陵骁却停在座位前，叫自己的贴身厮:“去找个大夫来。”

傅雁回眼睛一瞪，说:“我不用大夫。”

卫陵骁不赞同地看着她。

傅雁回:“呃你们先下去”

梧桐看了傅雁回一眼，后退两步转身出去了，卫陵骁的厮为难的看着卫陵骁。

傅雁回一瘪嘴:“我手疼。”

卫陵骁对厮说:“下去吧。”

大堂里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傅雁回手撑在桌上，衣袖滑落下去，露出她一截白皙的手腕，衬得她手心里深红色的伤疤愈发可怖。

卫陵骁背在背后的手握成一个拳，他抬脚走到傅雁回身边，“给我看看。”

傅雁回看着他，把手摊开举在眼前，给卫陵骁看。

伤口正在结痂，细细的两条横在两手掌心，结痂的周围泛出一点红，整个手心看起来丑陋极了。

卫陵骁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还是没伸出来，他问:“我让大夫来给你看看。”

“我不看。”傅雁回顿了顿，“咳，你给我吹吹，就不疼了。”

她说这话，明明是想试探卫陵骁对她容忍的底限，自己的耳根却先红了。

卫陵骁没动，她赶紧说:“算了算了，我自己来。”

她垂下头，却感到手心一阵凉意，轻柔的风拂过掌心的伤疤，带着心翼翼的温柔。

傅雁回抬起头，看到卫陵骁表情认真地低着头给她轻轻地吹着手心的伤疤。

“好了。”

傅雁回回过神来，卫陵骁已经重新站直了身子，她愣愣地放下两只手，垂在双膝上，动作僵硬。

卫陵骁就要退回对面的自己的椅子上去，傅雁回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声嘀咕:“耳朵又红了。”

她自己的耳朵也热得不得了，却因为发现卫陵骁跟她一样，心下生出的窃喜来。

大牢里。

温琅款款地走在昏暗的过道上，两边不时有蓬头垢面的犯人趴在木门上打量着她，眼神皆带着侵犯和邪恶。

温琅却好似浑然不觉，她抬头挺胸，一步一顿地走着，礼仪良好，好似自己不是在牢里，而是走在宫宴的大殿上，高傲又贵气。

几个大臣跟在她身后，都心翼翼地伏着身子，大气都不敢喘。

及至走到大牢尽头，看着被锁着的牢房大门，温琅才纡尊降贵地开口:“开门吧。”

后面有侍卫上前来开了门。

牢房里一片黑暗，混着血腥气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散发出来的酸臭味。

身后的几个人都受不了的捂住口鼻，温琅却面色自若地走进牢房里，甚至连裙摆都没有提一下。

牢房中间摆着一张老旧的凳子，温琅走到凳子前，坐定，看着对面墙边被捆住的三个男人。

看几人凌乱的头发，身上大大的伤痕，温琅就可以想象到这几日他们吃了怎样的苦头。

温琅却嗤笑一声:“我倒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应天府审人还是那一套。”

她身后的应天府尹赶紧说:“长公主教训得是，臣这几日就重新敲定刑罚。”

捆在中间的那个男子听到这话，才抬起头正眼看着温琅，“长公主”声音嘶哑。

“是本宫。”

“温琅”

“陈思禹，家里五口人，除了你以外，上面二位老人都尚在人世，你夫人跟你青梅竹马，你的儿子今年十岁了。我说得可对”温琅一字一顿的说着，每说一句话，中间被捆着的那个男人就挣扎一分。

“你是怎么知道的”链条打在墙上的声音回响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温琅说:“你们先出去。”

“这”应天府尹站在原地不肯动。

“本宫也是为你们着想。”温琅似笑非笑地说:“你们也不想因为知道得太多而过早的卸甲归田吧”

几位大人却从她这句话里品出了别的意味。说是卸甲归田，还是温琅委婉了，温家的人，向来只相信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听到身后的牢房门“嘎吱”两声，关上了，温琅才开口:“我看温絮言那个丫头还是太嫩了些。”

那三人还是没什么动静，只是左边那一个手紧紧的抓住了链条。

温琅借着窗口的光打量起三人，她说:“还是我的好皇兄聪明，对吧抓紧了时机，抓住了本宫的软肋。”

她带着森森的寒意说:“本宫这一生，说来不算对温家有何大作为，但也自觉付出良多，你说他为何要这样让本宫寒心呢”

“你看他，这一动作，本宫心里十分害怕，只好调出许久不用的暗影，来调查你们的底细了。”

中间的刺客头目听到这里，眼底瞳孔紧缩，他又开始死死的挣扎，对温琅大吼:“你做了什么”

“你们想对本宫的女儿做什么，本宫就对你们做什么。”

温琅站起身，整了整自己平整的衣襟，说:“留你们到今日，便是为了来亲自告诉你们可以去跟家人团聚这个好消息。”

她话刚说完，不知从哪里跳出个黑影，跪在她身前:“主人。”

“嗯。”

温琅走到门边，打开牢房门，背对着里面的几人，说:“走好。”

牢房里悄无声息，仿佛没有人存在过，只是空气中的血腥气更加浓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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