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戒指

陪顾井轩逛街的过程中,白青亦心里一直沉甸甸地挂着一件事情：舒静理。

几个小时下来,她算是摸清楚应该如何同顾井轩相处了。但舒静理的背景和气场都那么强大，她真有点害怕自己露馅。不过灵魂互换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应该没人猜得到吧。

逛街的同时，顾井轩当然没有冷落姐姐和嫂子。他给两人买了一对情侣对戒,审美不像他织出来的围巾那么张扬，顾芷寒便接受了。

对戒圈在小拇指上,两个人两只右手伸出来，银色交相呼应，有种踏实的美感。但顾芷寒看着空荡荡的无名指，心里总觉得别扭。那里，是不是缺了什么东西？

顾井轩还抓住时机补刀，疑惑道：“诶,结婚戒指呢？因为姐姐是明星，所以不能戴吗？”

顾井轩望着顾芷寒,疑惑得非常理直气壮。

顾芷寒正“强迫症发作”呢，心情不太美妙,于是直勾勾地看回去。

顾井轩“啊”了一声,纠正道：“是嫂子，姐姐在那里。”顾井轩望向白青亦,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逃避顾芷寒的眼神。

白青亦有些无奈,她俩契约结婚,目的只是为了法律联系。最开始的计划里,完全没有向公众公布婚讯的这部分,因此面子工程完全没做。现在顾井轩问结婚戒指，实际上是非常正常的观察方向。只是这个问题着实问倒她了。

顾井轩显然清楚顾芷寒是什么性格，他长叹一口气，拍了拍白青亦的肩膀，说：“姐姐你真是个混账东西，好不容易娶到这么漂亮的嫂子，还不拿戒指拴好。嫂子不能戴戒指也就算了，但你没所谓嘛，请拿出‘我永远不会放过你’的无赖态度嘛！”

顾井轩义愤填膺的时候，真正的顾芷寒不动声色，已经让售货员包好了两枚戒指。

也不知道白青亦怎么做到的，总之戒指时间轰轰烈烈地揭过去了。之后吃饭，被司机送回家，倒是非常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回到家之后，舒静理不在，这让白青亦的心稍稍放回了肚子里。这下子总算能放下警戒，回房间好好消化一下新接收到的信息了。

谁知顾井轩却不干，堵在门口说：“我想跟你们待在一块！你们就让我进去吧！”

这时候白青亦和顾芷寒已经进了房间，顾井轩完全可以跟在她俩身后潜进去。但他没有，他牢牢地站在门框外面，眼神里充满祈求。

他说：“姐姐好久没见过我，嫂子也是第一次见我。你们就跟我呆了这么几个小时，难道就够了吗？！我不管你们够没够，反正我没够。”

他又说：“除了我们仨，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你俩待在房间里玩耍，肯定注意不到外面。假如小偷或强盗进来了怎么办？我一个人怎么应对？我好害怕。”

他还说：“不够浪漫的话，感情保质期会比较短。姐姐不知道女孩子在想什么，让我教你两招吧！但你得放我进房间，对吧！”

他仍然说：“bb……”

白青亦心里哭笑不得，脸上却不动声色，问：“你进来干什么。”

顾井轩立刻回答：“斗地主！三个人正好！”

白青亦：“……”

一直没作声的顾芷寒突然开口，说：“我要工作。”

顾井轩愣了一下，“诶？”

顾芷寒说：“回你房间。”

顾井轩的表情变得很是委屈，但还是乖乖地离开了。走之前还念念不舍地说：“晚安，姐姐和嫂子。”

终于送走了顾井轩，白青亦把房门一关，几乎都要脱力了。她忍不住对顾芷寒抱怨：“你弟弟真难缠。”

顾芷寒说：“所以我讨厌他。”

说这句话的时候，顾芷寒表情有些微不自然。

这时候还在嘴硬呢……白青亦笑了一下，说：“你工作吧，我休息一下。”

谁知顾芷寒问她：“你现在有空吗？”

白青亦问：“当然有啊，怎么了？”

顾芷寒说：“帮我。”

说完这句话，顾芷寒拿起先前放在书桌上的剧本，翻到某一页，平铺直叙地读了下去：“我本一无所有，还怕家财散尽？国富民安，海清河晏，这本是你答应我的。”

白青亦已经对这句台词相当熟悉了，但听见顾芷寒这种人工智能一样的语气，还是略微被梗住。

顾芷寒上次就在念这一句，今天还在念这一句。顾芷寒不怎么撒谎，所以这真的就是她所说的“工作”吗？

这台词问题太多，白青亦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只好回溯源头：“您真的想替我演戏？”

顾芷寒说：“我说过，别人抢不走这个角色。”

白青亦又是一阵无语，她知道顾芷寒是出于好意，但是如今的状况，强行让顾芷寒顶上去凑数（白青亦甚至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只会造成资源上的浪费。原作者兼编剧沐光是自己的粉丝，她也希望沐光能收获好的成绩。

再说了，白青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问道：“顾总，演戏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顾芷寒追问：“有多难？”

话音刚落，顾芷寒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是那个意……”

“演戏真的很难的呀。”白青亦暖暖地笑了一下，相处久了，她倒也清楚顾芷寒的词不达意，“比如刚刚那一句，声音要略微低沉，因为万式已经是第一商人，成熟了许多。前半句话要坦荡豁然，因为万式真的是这样想的。后半句话则是质问中藏着委屈，但不能太歇斯底里，因为男女主之间的矛盾早就已经存在，只是这个时候才真正暴露出来。”

顾芷寒：“……”

“我给你做个示范？”白青亦试探着问了一句，见顾芷寒没反对，便念了一次。

顾芷寒：“……”

白青亦笑眯眯的，说：“你看，演戏真的很难的呀。演员不只是一张脸，而是把自己的生活经历填充进角色里呀。”

白青亦循序渐进，想让顾芷寒放弃这个不靠谱的构想。结果顾芷寒思考了一会儿，甩出一句话：“那，用‘顾芷寒’的脸呢？”

白青亦大惊，第一个念头就是：顾芷寒疯了，绝对是疯了！

“为什么这么喜欢《万世游》……”白青亦终于忍不住问出来了。

顾芷寒说：“这是你的角色。”

这是你的角色，所有人都抢不走。这句话顾芷寒说了很多遍，但不可否认，白青亦仍然没有当一回事。在白青亦眼里，灵魂互换是不可抗力因素，谁知道还会不会换回去，什么时候换回去？与其指望奇迹发生，倒不如接受现实。白青亦的心态相当平和，她不是不遗憾，不是不失望，但如果带着这些情绪面对生活，一切只会变得更加糟糕。

顾芷寒不一样，顾芷寒习惯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所以意外发生后的第一反应，是控制白青亦，并且冰封白青亦的社交状态。她不能控制白青亦有没有坏心，但她可以控制白青亦做不出坏事。

但顾芷寒现在，有些后悔了。

不管目的是什么，她都雪藏了白青亦，也拉黑了白青亦的父亲，还让白青亦承担了不属于她的胃痛和受伤。她只顾自己，却没听白青亦抱怨过什么。

除了钱，人总还会有一些别的追求吧？比如，一个量身打造的角色。

顾芷寒可以给白青亦很多很多钱，但她给不了角色。至少，想给她保留这个啊。

顾芷寒不得不挫败地承认，以前她真的小瞧演员这个职业了。她以为演戏就是照着剧本做动作、念台词，所以她想代替白青亦去做。只要让万式长着白青亦的脸，就够了吧？白青亦会开心吧？

但现在她才知道，原来演戏要展现“真实的自我”。白青亦的自我，在顾芷寒的壳子里。所以顾芷寒问：用顾芷寒的脸去演，怎么样？

白青亦愣了愣，心中一暖。她好像隐约懂了顾芷寒的心情，这位高冷淡漠的总裁，也是会关心别人的呢。

白青亦笑了一下，下一秒竟然上前一步，抱住了顾芷寒。

她轻轻拍了拍顾芷寒的背，说：“谢谢你呀，但是不用啦。如果真的换不回来，就把万式让给更合适的人吧。剧组和沐光，都需要一个合适的万式。”

顾芷寒：“可……”

白青亦说：“好啦，好啦。”

如果顾芷寒照顾过孩子的话，就会知道这大概是哄三岁小孩的语气。

但顾芷寒就是被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安抚下来了，心中固执的执念平息些许，取而代之的是温暖又平和的海洋。这是白青亦带来的。

顾芷寒犹豫了一秒钟，双手还是环上了白青亦。她学着白青亦，也拍了拍对方的后背。才拍了一下，顾芷寒突然觉得手里发烫，连忙松开了白青亦。

奇怪，那不是自己的身体吗。为什么会有这种触电的错觉。

白青亦以为顾芷寒不习惯拥抱，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将鬓发撩到耳后。

顾芷寒不自在地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白青亦说：“送给你。”

白青亦：“？”

顾芷寒说：“戒指。”

顾井轩说得对。早应该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