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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闲聊

顾雄知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谁都没有预料到。

白青亦看着顾芷寒,顾芷寒目不转睛地看着顾雄知,空气里充满了某种对峙的味道。

白青亦只好看向钟颖,钟颖小声解释道:“根据行程安排,顾先生明天才到家。”

顾井轩就体会不到这么多暗潮汹涌了,他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飞一般地扑向顾雄知,喊道:“爸爸!”

顾芷寒也站了起来,从容不迫地整理衣衫,道:“父亲。”

“姨父。”这是钟颖,她这声称呼向今天的事情定了性——家庭事务,与工作无关。

顾雄知点头道:“小颖。”这是同意了这种定性。

白青亦见状,也站了起来,对顾雄知道:“顾先生。”

顾雄知将目光转移到白青亦身上,他的眼睛依旧深邃,因此视线也像是真有重量一样。白青亦压力山大,有一股非常强烈的,想要坐下去的欲望。

顾雄知没有应她。

下一秒钟,白爸爸站了起来,依然是她独有的热情奔放的语气,说:“你是芷寒的爸爸吗?幸会幸会,我是青青的爸爸。先前还想着说找你吃顿饭,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亲家吃过了么?吃过了也可以再来一点,你喜欢吃什么菜?只要有食材我都可以做。”

白爸爸旁若无人地自来熟着,白青亦看着顾雄知一如既往辨不清情绪的脸,觉得情况有点儿僵硬。

顾芷寒说:“父亲,这是我的岳父。这是我买的火锅。”

如果放在以前,顾芷寒大概是不会说出这句话的。这句话意在介绍,意在解围,意在粘合二人。换个人可能会做得更好,但是这样的笨拙在顾芷寒身上反而显得难能可贵。

顾井轩挽着顾雄知的胳膊,立马告状:“姐姐骗人!火锅和食物都是颖姐姐买来的,火锅是嫂子的爸爸做的,姐姐明明只会吃!”

顾芷寒的表情竟然有些尴尬,但她堪堪维持住了风度与气势,说:“刷我的卡,我花的钱。”

白青亦:“……”

还可以。

客厅里所有人都站着,白青亦和钟颖的表情还有点忐忑。屋子里另一个中年男人看着敦厚老实,好像完全没有体会到顾雄知带来的气场压迫,颇为轻松地搬了一把椅子过来。

白爸爸说:“亲家,来,坐!”

顾雄知的眉头松开,罕见地、礼貌性地笑了一下,说:“我来尝一尝亲家的手艺。”

顾雄知落座,其他人也就三三两两围着火锅坐回到了自己的原位。

这一次气氛变了,锅里的东西也都煮老了。

顾芷寒显然很在意,用漏勺将所有的东西都捞出来,放到一个干净的碗里,才下了另外一些新鲜的食物。

顾雄知坐在顾芷寒的右边,顾芷寒将所有嫌弃的食物捞出来之后,那个干净的碗就摆在了顾芷寒和顾雄知的中间。

顾雄知的神情略微松动,他将那个碗拨到自己面前,问:“这是你专门为我盛的吗?”

或许所有冷酷严厉的爸爸心目中,都有一个小棉袄梦。顾雄知平时严谨深邃地跟个机器人一样,现在金属外壳裂了一条缝,漏出一丝柔软与期待来。

可惜顾芷寒完全没有体会到那种细微的心情,直愣愣地说:“这锅煮得太久,不好吃了。”

顾雄知似乎有一点失望。

白爸爸力挽狂澜道:“煮的是稍微久了一点,超过了最佳食用时机,但也不是不能抢救。食物跟别的东西都不一样,它是灵活多变的。有了最佳配比菜谱,难道机器人就一定做得比厨师好吃吗?”

顾芷寒严肃点头:“受教。”

白爸爸循循善诱:“芷寒,那一碗还可以抢救一下。你快给你爸盛点汤,再撒一把葱花。”

顾芷寒疑惑地看着白爸爸,白青亦连忙帮腔道:“听我爸爸的,准没错。”

从进了家门之后,白爸爸一直满嘴跑火车地忽悠顾芷寒,白青亦自己都看不下去了,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家老实孩子呢?

不过,在这种时候,白爸爸还是格外靠谱呢。

顾芷寒显然不是很擅长做这种很有温情意味的动作,她有些迟疑地往那个碗里舀了些汤,又用勺子加了半勺葱花,问道:“够吗?”

但她没有问白爸爸,而是看向了顾雄知。

顾雄知明显愣了愣,才说:“够了。够了。”

顾雄知五味杂陈地夹了一块豆腐放进嘴里,豆腐里有汤汁,豆腐外有葱花。

顾雄知说:“过得去。”

顾芷寒说:“那就好。”

在一旁围观的白青亦都要急死了,她算是看出来了,这父女俩都别扭得很。不是说反话的那种别扭,而是只说真话的那种别扭。

源头应当是顾雄知,这样的父亲教出这样的女儿,天经地义。

但是奇怪的是,白青亦看到这样诡异的相处模式,心里虽然着急,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就好比顾芷寒和舒静理,“正常”的相处模式应该是表面和谐,私底下撕得昏天暗地。可白青亦的一声“阿姨”,竟然成为舒静理看破灵魂互换的一个线索。

退一步说,表面看上去争锋相对,实际上双方都认可因此十分和谐的关系,倒是许多人真正想要得到的。

顾雄知吃了两口,便看向白爸爸,说:“您是白小姐的父亲?这次来北京,是为了……?”

白爸爸说:“嗨,也没什么大事!在新闻上看到我女儿被欺负了,当爹的自然要来撑腰。来了之后才发现根本没我啥事儿,芷寒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所以我就来做火锅吃火锅了——哦亲家,你要不要来点儿蒜水?”

“来一点,谢谢——”顾雄知伸碗过去,继续问:“您是厨师吗?那白小姐的母亲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没有一起过来?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接到北京来玩一玩。”

“走啦,”白爸爸一边往顾雄知碗里狂加蒜水,一边说:“她妈妈很辛苦,我当兵的时候都是她一个女人带孩子,我也寄不回去多少钱。等我退伍回家之后,她终于轻松了。但还没享福五年,人就走了。意外,车祸。肇事者赔了钱,现在还关在监狱里。唉……我是没有心情再找一个了,还好青青听话,我们爷俩凑合凑合,也过来了。”

“抱歉提到了你的伤心事。”顾雄知微不可查地扫了顾芷寒一眼,说:“我前妻也去世了,癌症。不久之后我二婚,与妻子生下了井轩。今天我妻子有时不在,否则我们真应该出去好好吃一顿。”

白爸爸说:“嗨,这都不是事儿。既然已经结为了亲家,那以后见面的时间多的是,不缺现在这一会儿。吃快吃吧,否则就冷啦。”

白爸爸与顾爸爸的相处十分生活化,完全没有白青亦想象中的剑拔弩张。两个人交流家庭组成的语气,倒像是两个中年丧妻的男人在交流生活经验一样。

白爸爸问顾雄知:“有酒吗?”

顾芷寒立刻站起来,看样子好像是打算去跑腿。“有红酒。”

白爸爸说:“有茅台吗?”

顾芷寒愣在了原地。

顾雄知立刻说:“在我卧室里有几瓶茅台,就放在衣柜的旁边。”

顾芷寒离开了。

顾雄知望着顾芷寒的背影,好像有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对白爸爸说:“要是我跟你一样,说不定就好了。”

这句话是一个轻柔的叹息,像是一个被吐在空气里的烟圈,不需要别人有意忽略,就自发地消散了。

但白青亦没有忽略,她听到了其中隐藏着的遗憾。像白爸爸一样……是指哪方面像他一样就好了?

顾芷寒很快回来了,一手拎着一瓶茅台,分别放在姑爸爸和白爸爸面前。

顾芷寒一边坐下一边说:“我看到有一瓶喝了一半,你平常在卧室里喝酒?”

顾雄知的动作停顿的一瞬间,随后说:“嗯。怎么了?”

“没怎么,”顾芷寒说:“少喝点。”

站在白青亦的角度,这四句话一来一回,完美地勾勒出了一个普通中年男人的形象。顾雄知也有烦恼的事情,而那件事情……

白青亦看向顾芷寒,心想:或许还跟家庭有关。

白爸爸喝了一口酒,表情特别地愉快,甚至还舔了舔嘴唇,说:“当年我在部队里,馋这酒馋得不得了!但纪律在那里,一整年闻都闻不到,那真的是……太折磨人了。还好现在已经退伍了,想喝就能喝。”

顾雄知问:“老白你当过兵?我也当过。”

白爸爸说:“我听你儿子女儿说过啦,他们说你是上前线的兵。我是后勤兵,在炊事班干活。”

顾雄知一饮而尽,说:“炊事班很辛苦,我知道。每天既要训练,还要想方设法为战士们补充营养,还得照顾所有战士的口味,太难了,辛苦了。”

白爸爸说:“果然当过兵的,就是懂行!”

顾雄知唏嘘:“当时我们连的厨师是个上海人,做菜偏甜,兄弟们吃了好久都吃不惯。因为战士们吃的太少了,那个厨师还总是被批评。但没办法,有些味道跟着厨师从小一块长起来,是改也改不了的。”

白爸爸说:“当时我们连里,也是天南海北哪儿的都有。为了战友们能吃好,我和班长每天都在想办法协调战友们的口味。到最后上海人都能跟四川人同坐一桌吃饭了,还吃得特欢,哈哈!我们班还拿了好几个最优秀炊事班的锦旗呢!”

“最优秀炊事班?”听到这里,顾雄知挑了一下眉毛,特别吃惊的样子。

白爸爸说:“对啊,咋了?”

顾雄知竟然缓缓站了起来,对白爸爸敬了一个标准的礼。

白青亦:“……?”

白爸爸:“哎哎哎老顾,你这是干嘛呢?”

顾芷寒略微有些诧异,顾井轩则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还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

白青亦连忙打探消息:“你爸爸这是怎么啦?怎么吃着吃着就敬礼了?”

顾井轩说:“还不是嫂子的爸爸太厉害了,最优秀炊事班呢。”

白青亦更迷糊了:“???”

顾雄知说了几句向战友学习之类的话,又坐下来了。白爸爸说:“该是我向你学习才对。你在商场上混得这么好,为祖国做出了多少贡献呀!而我退伍后只能当个厨子,不过如果能让到店里的每一位客人都吃得开心,那我也挺满足了。为社会做贡献,说到底不就这么点事儿吗?”

顾雄知的目光缓缓在顾芷寒和顾井轩之间扫视,神情变得很忧心。

顾井轩小声说:“完了,又来了……”然后就往白青亦身后躲。

白青亦连忙问:“什么来了,什么来了?”

她注意到,顾芷寒的手慢慢攥成了一个拳头。

顾雄知说:“你教育孩子比我有一套。”

“老顾,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两个孩子根正苗红又有出息,怎么不好了?”

顾雄知说:“青青是歌手比赛的冠军,实力当然是没得说的。而我女儿青年才俊榜排第七。她89年的,算来算去,就是八零后里最晚出生的。要是晚生几个月,就是第一批九零后了。我儿子也不争气,个子不矮也不高,课间操既不能站到最前面,也不能站在最后面。站在中间随大流,一眼望过去找不到人,有什么意思。”

顾井轩给姐姐鸣不平:“青年才俊榜根据年龄来的,姐姐跟比她大九岁的人比,肯定有劣势嘛!如果跟相差五岁左右的同龄人比,姐姐肯定是最强的!”

顾井轩这话说得有些像护短,他其实没有拿顾芷寒和剩下五岁的人比过,但他相信顾芷寒一定是最强的。

顾雄知说:“不说青年才俊榜了,去年杰出企业家评选,不也没有你姐姐吗。那个不看年龄,只看身价和股份多寡。可你姐姐怎么也不愿意接手别的公司,导致硬性指标没有过关。真是气死我了!不说这个话题了,老白来,喝酒!你能喝多少?我酒量一定比你大!”

白青亦目瞪口呆,她好像没有明白过来顾雄知到底在介意什么。到底是青年才俊榜的名次,还是顾芷寒的出生年龄啊?

课间操排不到最前或者最后,影响什么了呢?

不对,刚刚顾雄知的意思是,他一直想让顾芷寒接手别的公司,但顾芷寒不乐意对吧?这么说来,他对顾芷寒应该还是满意的呀。

顾井轩叹了一口气,戳了戳白青亦的背,说:“我爸是个top癌,要不是这样,他能到今天这地步?”

白青亦茅塞顿开。

顾雄知不挑领域,只是享受“当第一”和“看人当第一”罢了。所以他对拿了“最优秀炊事班”的白爸爸敬礼,对顾芷寒吊车尾的年龄和顾井轩“中庸”的身高有点在意。而自己有个歌手比赛冠军傍身,倒是没有被怒火击中。

不……白青亦突然想起顾雄知对“顾家媳妇”提的要求。

一个影后起步……

果然是个top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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