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底线

白青亦隐约察觉了，顾芷寒和顾雄知的关系的确是有某方面问题的,但是当天晚上顾雄知并没有回家住,父女问题也是一个长期课题,白青亦就将这件事情藏在了心底。

第二天就要去开剧本研讨会了。白青亦本想轻装上阵，偷偷摸摸化个妆叫上司机就出发了,她不想惊动顾芷寒。

她总觉得不会有事儿,自己一个18线小明星，就算因为某种因缘巧合，恰巧有了一些关注度,狗仔集团也不会在她身上浪费太多的资源。一段时间蹲不到消息，自然而然就散了。

没想到顾芷寒起得比她早，直接就在客厅里看报纸,好像是在等她。

顾芷寒说：“早,吃过早饭了吗？是你爸爸做的。”

白青亦用围巾包着脸，戴着一个硕大的墨镜,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是乔装打扮的了。她有些尴尬的指了指门口,说：“我就不吃了吧，司机在外面等我呢。”

顾芷寒并不生气,好像早就料到这个情况一样。“你预定了司机,却没预定保镖。”

白青亦说：“你……你怎么知道的……”

其实话一出口,她就想通了其中关窍。无论是司机还是保镖,都是顾家的人。自己怎么可能瞒过顾芷寒呢？

顾芷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我就知道你不会顾虑自己的安全。”

那一声气,叹得很轻很轻。几乎刚刚一离开口腔，就消散在了空气里。

但这一声叹息很重很重，它打在了白青亦的心上，温暖又令人惆怅。

白青亦的心轻轻动了一下，她说：“你没有监控我的命令？”

顾芷寒定定地看着她，说：“你现在是我的妻子，调动顾家的资源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我不会在任何层面上监控你，也不会通过你下达的命令，推测你的行为。”

白青亦低下了头。

顾芷寒说：“我已经吩咐保镖过来了。先吃饭，吃完饭再一起去出门。”

因为误解了顾芷寒，所以白青亦有点不好意思。她低着头怂怂地走到餐桌面前，坐定之后才突然想起什么来，猛地抬起头，道：“一起去？！你也要去？！”

顾芷寒淡定点头，用餐姿势优雅。

白青亦说：“你为什么要去？！我不会遭受职场欺凌，也不需要你撑场子啊！”

顾芷寒看了白青亦一眼，说：“我不是为了替你撑场子，我是为了工作。”

顾芷寒的表情太一本正经，这让白青亦有些羞赧。

她好像又领会错顾芷寒的意思了，人家顾芷寒说的是以前出门，不是一起开会，自己怎么就想到撑场子上面去了？是因为昨天的谈话吗？

自己好像……变得有一点奇怪了。

白青亦岔开话题，问道：“我爸爸呢？”

顾芷寒说：“去警察局了。”

白青亦大惊：“去警察局做什么！”

顾芷寒说：“伯父刚来北京的时候，遇到的那伙抢劫集团已经被抓住了。警察刚刚打电话过来叫他去做笔录，顺便指认嫌疑犯。”

白青亦：“等等，谁报的警，怎么就被抓住了？”

白青亦疑惑地看向顾芷寒。她心里觉得是顾芷寒做的，但是因为先前的两次乌龙，她已经不敢说出口了。

好在这一次没有猜错，顾芷寒说：“是我报的警。伯父见义勇为，我不能让他白受欺负。接近年关了，放那么一伙犯罪分子在外飘荡，对社会来说也不是好事。”

白青亦愣了愣，心想：原来顾芷寒竟然是一个这么有社会责任感的人吗？

她忽然想到了昨天吃火锅的时候，两位父亲聊到的“为社会做贡献”的事情，突然噗嗤笑出了声。

顾芷寒看着她，用眼神提问：怎么了？

白青亦连连摆手，说：“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替我爸爸谢谢你！”

顾芷寒说：“伯父已经谢过，你不必再谢。”

白青亦：“……”

跟这么较真的人聊天，真的好难噢。

用完早餐之后，顾芷寒安排的保镖也到了。一辆车还坐不下，白青亦坐上车之后，回头望了一眼，心有戚戚：“这个架子也太大了吧……”

顾芷寒说：“你是我的妻子，这是应该的。婚前协议签署的细则还没有更改，此刻你身上依然有着强大权限和继承优先级。动用再大的安保力量都不过分。”

说实话，白青亦还真的把这事儿给忘了。

她们结婚之初，曾经定下了繁琐的条款。那时候顾芷寒在白青亦的身体里，因此合约将很多公司权限和顾氏集团的股份让渡在白青亦名下。与这些东西相比，后来划过来的高额度信用卡倒是无足轻重了。

现在是没有人知道那份合约，若是有人知道，恐怕白青亦已经被绑架好几回了。

顾芷寒这么一说，白青亦立刻被说服了。

比起自己的人身安全，她终究还是更关心顾芷寒的财产安全——这么说可没有觊觎对方财产的意思，白青亦甚至巴不得赶快将这些条款解决干净。

身为一个演员，白青亦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有保镖保护。如果因为她的关系，让顾芷寒或者顾家有什么损失，她会很不安的。

要解除这些隐患，最快的方法就是……

离婚。

但白青亦不知道出于何种心态，并没有说出口，而是换了一个话题，问顾芷寒：“你要到哪儿上班？我开会时间还早，先送你吧。”

顾芷寒面色如常目视前方，说：“嗯。”

话是这么说，车子行驶的方向分明就是朝着剧本研讨会的方向去，没有任何偏折或犹豫。白青亦越来越疑惑，心想：顾芷寒到底要去哪工作？

一直到了白青亦的目的地楼下，顾芷寒率先下了车，扭头对车里的白青亦说：“到了。”

白青亦在车里凌乱，稀里糊涂地下了车，不可思议地看着顾芷寒，语带指责：“你说你是去上班的！”

顾芷寒整理大衣，表情非常无辜：“圣美娱乐是《万世游》的最大投资方，今天我是来做监察工作的。”

白青亦快要爆炸了！她哪能不懂顾芷寒玩的这个文字游戏，她只是对顾芷寒太过信任，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狡猾罢了。

说到底，顾芷寒到底什么时候学会这种话术的？

一边恼羞成怒着，白青亦的心却满满胀胀的，被充沛地满足着。

白青亦刚刚想要对顾芷寒在说一些什么，却看见对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说：“还有两分钟开会，再不上去要迟到了。”

再多的情绪也只能压下，白青亦将刚刚的喜悦“折叠”好，放在心里最深的角落。

这对于白青亦来说是珍贵的时刻，是可供日后来回翻阅抚摸的体验。

上电梯上到一半的时候，白青亦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我们两个人不能一起出现吧？”

顾芷寒说：“为什么。”

白青亦说：“如果一起出现，他们肯定会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就算你什么都不说，他们也会在日后的接触中给予我优待。对于其他的演员来说，这是一种不公平。”

顾芷寒皱了皱眉，心想：在你心里，我跟你没有什么么。

嘴上说的却是：“对女主角优待，是剧组应该的。”

经历过职场歧视的白青亦，却是很清楚地知道，这根本是两码事。

女主角的优待是在剧本上给予更多的戏份，因为女主角才是剧本中的灵魂人物。女主角起到串联其他角色，与承上启下的作用，这些是别的角色都不能替代的。

而如果她们俩同时出现，这种优待就不仅仅是剧本和角色上的了，而会演变到片场里、现实里。白青亦自己受过这种苦，也不希望用特权压榨别人。

白青亦转过身，盯着顾芷寒看。

电梯门开了，白青亦动也不动，就那么与顾芷寒对视。好像顾芷寒不答应她的请求，她就不会出电梯一样。

白青亦一直是温和的、柔软的，极少表现得这么强硬。顾芷寒甚至觉得，这比自己拉黑白爸爸那次还要严重。

水有水的力量，当反复的潮水褪去以后，露出深藏着的陆地，那是使河成为河的东西，那是使水不越轨、不逾越的东西。

那是一个人的底线。

正如白青亦握着顾氏集团那么多权利，却只是担心自己有没有给顾芷寒造成麻烦一样。

两个人沉默对视，电梯门开了又关，直至又开一次。

顾芷寒在这场对峙中败下阵来，她甚至有些愧疚地说：“对不起。”

她想：尊重。

气氛倏地轻松起来，白青亦的声音依然柔和，道：“谁先进去呢？”

白青亦来开会是有正事儿要办，顾芷寒却没有。这个问题几乎不需要思考，就能回答出来：“你先进去，我半小时后到。”

白青亦走出电梯门，期间一直回头看着顾芷寒，她对顾芷寒摆摆手，说：“我等你！”

顾芷寒看着白青亦的背影并不言语。

电梯门缓缓合上，助理问：“顾总，现在我们……？”

顾芷寒说：“回车里，我还有邮件要处理。”

她为了“监工”这个小小的剧本会，取消了每周的例行晨会，主管们只好用邮件的方式向她汇报。

顾芷寒是一个非常有时间观念的人，除了早晨这一块，每一个小时都精确规定了该做的事情。没有别的时间留给她处理晨会邮件，既然白青亦坚持分开入场，那她也可以忙里抽闲，处理这例行的检查。

只是对于现在都顾芷寒来说，什么是忙，什么是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