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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论金丝雀的自我修养 四

姑娘抱着柔软的天鹅绒枕头,墨发白裙,颇有些局促不安的站在他的门口。.biquge苏稳十分疼爱她,别墅里到处铺满了长绒地毯。她没穿鞋,光脚踩在绒毯上。苏宴看了一眼她蜷缩起来的白嫩的脚趾,点了点头,说:“可以。”

苏月闻言,弯了弯眼,说道:“苏宴,你真好!”

这是她第二次说他好了。

苏宴,真的好吗?

苏宴看着女孩儿欢喜的抱着枕头,蹭蹭蹭的跑到他的床边,手脚利落的爬上床,滚进被子里。笑得又傻又天真的对他招手:“苏宴,你愣着干什么,快关上门,到被子来。”

苏宴轻轻的关上门,默默地转身上床。他才躺下,怀里就滚进来一具温热的身体,的,仿佛为他的怀抱量身定做一般。苏宴的身体僵了一下,他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很不习惯。

苏宴的房间和她的房间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不同于她房间的温暖充实,这个房间的一切都是极简的黑。因为是临时收拾布置的关系,除了木制书桌上零星摆着的几本书,便再没有什么其它的装饰了,显得空荡荡的。这时关了灯,铺天盖地的黑。

床头前亮着一盏白色的等,他们两个人相拥着睡在床上,配着窗外的电闪雷鸣,仿佛躺在一叶舟上,在这无边的黑色波浪中起伏漂泊。但这时,毕竟是两个相拥着取暖了。过了好一会儿,苏月声道:“苏宴,你的身上真凉,像冰一样。”

苏宴知道,他一向体温低。

他能走能动的第一个冬日,不心打碎了朱莉颇为喜欢的一只杯子,她把他关在红巷门口,关了一夜。那天晚上下了雪,他呆呆的坐在屋檐下看了一夜的雪。第二天妈咪把他捡回去的时候,他发起高烧,命都去了半条。任红巷里的女人们胡乱拿药的治着,总之是没死。从那以后,他便一直是这个体温,仿佛死人一般。

不过他不在意。他侧耳听了听窗外的渐渐变大的雨声,心想,现在没必要在意了。

“你要是觉得抱着我冷,就别抱了。我可以坐在床边,陪你睡。”苏宴冷静的提出建议。

“我不冷,我很暖和的。爸爸经常说,我就像个暖炉,我可以暖着你。”她一边说着,一边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你要是冷,我以后天天都来和你睡。这样你就不怕冷了。我是不是很暖和?”

女孩子趴在他胸口说话,有些热热的气息,洒落在他的胸膛,痒痒的,暖暖的。苏宴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他一贯话少,闻言也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

“真的?”女孩儿从他的胸口处抬起头,狐狸眼睁得大大的,微弱的灯光折射进她过分圆润的眼里,仿佛落满了星星。“那我以后天天来和你睡好不好?”

苏宴注视着她的眼睛,觉得好像看见了从前那片日日夜夜仰望的星空。这是新的世界吗?

“嗯。”

“苏宴苏宴,你真好,我好喜欢你呀。”她孩子气的笑着,脸上覆着一层浅浅的粉,单纯又可爱。她期待的看着苏宴,问道:“你呢,你喜不喜欢我呢?”

苏宴难得愣了一下,他沉默了片刻,伸手把她的脑袋按回胸口,说:“睡吧,姐姐,你需要休息。”

女孩子乖乖的靠在他的胸口,乐呵呵的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也喜欢我,你只是害羞。苏宴,你真可爱。”

苏宴这回没再沉默,抬手把人更深的摁进怀里,道:“睡吧。”

女孩儿似乎心情颇好了笑了两声,便自觉地缩进他怀里,紧紧的抱着他,沉沉的睡去。

喜欢吗……

苏宴眉眼低垂,默默注视着毫无防备的躺在怀里女孩儿,想起,他初见苏稳的那一日。

那时他刚刚结果了一些晦暗的过去,漫无目的的游荡在积水的柏油马路上,只知道死死握着那把从黄中新的别墅里带出来的匕首。

他不知何去何从,他亦无所归依。

明亮的探照灯打在他脸上,他下意识抬起右手挡住了过分刺眼的光线,眯起眼看过去,黑色的轿车,他迅速在心中做出判断,不是黄中新的司机,也不是警察。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眉骨有疤的男人从车上下来,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沉声问道:“你是苏宴,茱莉的儿子?”

这个人比他强,他握紧刀,点头。

那个男人注意到他的动作,没有防备,甚至还隐隐透露出几分欣赏。

“上车,有人要见你。”

他跟着男人上了车,被蒙上眼,送到了一个类似仓库的地方。

等他能看见的时候,就见面前坐着一个打扮休闲的男人。那个刀疤男把他放在地上,上前俯身在男人面前低声嘀咕了几句。无非是交代他的来历。

那男人生了一副好皮相,举止温和,不同于他见过的任何一种人。他不是那种会在欲望中沉溺的人。看上去冷静又自制,就像一个纯然的正派人士。这样的一个人,却正漫不经心的翻阅着他的履历,薄薄几页纸间,甚至夹杂着不久前黄中新别墅里的照片。

他面不改色的看着这些资料,甚至有心情叹惋:“……如果早知道你是这样有趣的家伙,也许也不用等到月月求我了。不过,现在嘛,也不晚,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乖乖听话呢?”

“你是我爸爸。”苏宴看着对方和自己六七分相像的轮廓,语气肯定。

他根本没否认,眉眼间还含着抚慰人心的温柔,吐出的话却宛如淬毒的针,直至扎进人的心中:“不过你却不是我期待的孩子,你只是个意外。”

果然。苏宴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不再出声。他一向目的明确,从不废话。

听到他的话,苏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难过的,他从很久以前就不再期盼这些虚无的东西了。他自己都没有期盼过自己,何况旁人。局势几乎不用他衡量,就已经十分清楚。现在他是弱者,所以他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那个男人递过一张照片给他,说话的声音温和了许多:“她是苏月,是我的女儿。她身体不好,没什么朋友,一个人呆在别墅里有些寂寞。最近她和我说,她想要一个弟弟,所以我要你跟我回苏家,陪她。”

是她想要一个弟弟,所以要你回去,而不是因为你是她弟弟,所以要你回去。这其间的权重关系,足够苏宴明白他的意思。

“好。”苏宴看着照片上笑得一脸灿烂的女孩儿,点点头。

苏稳也点点头,像奖励乖孩子一般摸了摸他的头,说道:“黄宅的事我会帮你处理好,其他的事不重要。接下来,你生命中唯一重要的事,就是弄清楚月月所有的习惯和喜恶,讨她开心。我知道你有爪子,但我想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对吗?”

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去了解这个比他大了一岁的姐姐。其实她常年生病,基本呆在家里,日常生活乏善可陈。

他来这里之前,总想着,这个姑娘多少会有些大姐脾气,虽然照片上笑得动人,毕竟是千娇百宠养大的孩子,不会真的那么乖巧。或许,连想要一个弟弟,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当不得真。也许,他真正该思考的,应该是,如果她不需要一个弟弟了,那么对苏稳失去利用价值的他,应该怎么办?

但她轻易的就接受了他,对他敞开心房,努力地向他表达喜爱。天真浪漫的几乎让他嫉妒,同样是苏稳的孩子,她却被保护得不知人间愁滋味。

苏宴伸出手,细细的抚摸着她幼嫩的脖颈,感觉掌下的血液奔腾流动,像她这个人,明明病弱,却生机勃勃得像一朵太阳花,叫人见了就忍不住想掐断它的花茎,将它碾进尘里。他的力道渐渐加重,耳边却忽然响起女孩儿软软的调子:“苏宴苏宴,我真喜欢你呀。你呢,你喜不喜欢我?”

他放下手,重重的喘了一口气,仿佛溺水之人,猛然上岸。夏夜冷雨,他却出了一身的汗。苏宴沉默的看了睡颜乖巧的女孩儿好一会儿,终究是闭上了眼,揽住熟睡的女孩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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