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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流萤仙子

辛夷山麓,落花溪旁。.1kanshu

梦竹仙斋。

龚行烈静静地站在竹屋外,听着从里边传出的箫声。

是曾经熟悉的曲子《醉花荫》。

迄今为止已隔去好些年光景没再听过。现下重温起昔日时常聆听的韵调,他于不觉间长叹了一口气。

突然那悠扬的箫声戛然而止,只听一个清冷的女声从屋中传来。

“既然来了,却为何只在外边站着?”

沉默片刻后,龚行烈抖了抖袖袍,苦笑道:“我怕打搅到你。”实际上却是怕入室后触景伤情。

“所以你便宁愿站在外面,也不肯进来?”那女子的声音中带着戏谑的笑意。

“外面的景色很美。”

听到回答,女子将声音扬高了几分,悠悠然道:“若是被旁人瞧见,没准儿还以为龚大盟主您怕自个儿老婆呢。”

话音一落,只听屋檐上挂着的几枚铃铛开始“叮当”作响,忽见一个轻盈如流萤般的身影从屋中掠出。竹斋外四周的玉兰花枝顿时微颤,好似蝶翼的辛夷花瓣凌空飘散,像是专为迎接凌云而来的仙子。女子足踏落花,五色罗裙随风飞扬。一个曼妙回身,她已翩然至地。

龚行烈细瞧着她那依旧如昔的美好容颜,缓缓开口,“这些年来,还好么?”

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名动江湖的江湖传奇人物,炼毒制香的头号高手——流萤仙子。

但不为外人所知的是她“流萤仙子”实际上还有另一个特殊的身份,即:天下盟盟主龚行烈的夫人,殷叶竹。

方才的那一句问候,在刹那间又牵引出了二十多年前他们初次相见的画面。

白衣翩翩策马而来的俊朗少年,五彩霞衣不问世事的绝尘仙子,于这开满辛夷花的空寂山林中相遇、相知。最后相恋、相守。然而数年前却因为彼此间产生的某种隔阂而毅然分开。充满惋惜,却无可奈何。

彩衣女子负手而立,与面前的男子对望,明丽的眼眸中包含着极为复杂的情绪,“很好。你呢?”

“我……我老了。”回答的语气中带着怅然。

“我又何尝不是?”她抬手抚过如瀑长发,垂眼看向混杂于青丝间的不少银丝,不禁感慨,“本以为远离尘世唯有心会老得最快,原来并非如此。行烈,你瞧,我的白发竟已不少了。”她神色中流露出如无奈的笑意。声音里汇聚着莫名的苦涩。

龚行烈轻轻抬手,小心翼翼地替她拂去肩上的落花,款款而言,“叶竹,在我眼中你伊始如昔,不曾变。”

她别过头去瞧向落花溪中的游鲤,“尘尘懂事些了吗……是否还那么爱闯祸?她有没有想我?还有云舒,那孩子可还好么?”

“你放心,他们都过得很好,也很……很想念你。”他又何尝不呢,只是无法言表罢。

“那就好。”女子的脸上带着少有的满足愉悦。

“每每一提到你与云溪的离开,三丫头总埋怨我,为这事她可没少闹腾。”龚行烈淡笑着回答,“云舒喜欢闲云野鹤的逍遥日子,这些年独自云游四海、走南闯北,历经过许多稀罕事,也长了不少见识。江湖中人还因他喜好行侠仗义之举而替他取了个名号,叫‘白衣豪侠’。”

殷叶竹颔首,“云舒那孩子既像你,却又有几分像他生父。快意恩仇、义薄云天,的确有番豪侠作派。”

“呵,尘尘那丫头可就跟你一样,”他顿了顿,“一样的倔脾气。她那蛮横性子从前被你惯着,在你走之后又被她哥给惯着。现已根深蒂固,看是改不了。”

“女儿还是像娘亲的好。”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孤傲。

她殷叶竹本就是这么个明艳孤高的女子。这是她与生俱来的脾性,也是完美如她这般的女子理应有的骄傲。

龚行烈朝四处瞧了瞧,问道:“怎么不见云溪?”

“她那体寒的痼疾前几日发作,我便让卿昙(殷叶竹的哑巴女弟子)陪她去‘千秋涧’苦修一段时间。”

“千秋涧”位于辛夷山麓以北的“九寒山巅”。常年幽冷潮湿,不见暖日。即便是到盛夏,亦没多少正常人能待得下去,何况还是体质本就阴寒之人。

可殷叶竹却偏让自己女儿冒险而行。并且还是在深秋将近的时节。

龚行烈似乎明白她的深意,“以寒制寒,这的确是个法子。”可他却又不禁担忧起来,“可云溪她的身子……”

“若这点苦都吃不了,那就不是我殷叶竹的女儿了。”女子不以为意地侧过身去,看向一旁的花枝,声音渐冷,“时隔多年不见,今日你竟肯主动来找我,究竟所谓何事?”

“前些日子是三丫头成亲的大喜之日,我特地让任匆私下来通知你,但你最后还是没来。”龚行烈徐徐道。

殷叶竹一脸清冷,只听她轻叹了一声,“我说过,只要你的心中还因六年前那件事对我存有分毫介虑,我殷叶竹便绝不踏出这辛夷山麓半步。即便是女儿成婚的大喜事,我亦不会破这个戒。”她的声音在风中有些沙哑。但能听得出那份决绝。

这番话后,男子的神色有了微妙的变化。殷叶竹突然提及六年前之事,这使他的内心深处又起了明显的波澜。毕竟当年的那件事对他而言打击太过沉重,即便时至今日他依旧无法释怀。偏偏他最想要相信的那个人却又是如此孤高冷傲的性子,始终不愿讲清个中原由。单凭直觉来判定是非对错,选择“相信”或“不相信”,实在太难。

此时龚行烈眼眸中的情感像是渊谷之水,翻滚剧烈,却异常幽深。他望着面前这位曾与自己共誓要白头偕老相伴终生的女子,语气中流露出不忍:“你又何苦这般为难自己,过去的事情大可不必牵扯到如今。”

“我愿意。”她扬了扬下巴,似是在赌气,“当初你既不愿相信我,现在我也用不着听你的。”

“我没有不相信你。”

“呵,是么?倘若你龚行烈真对我深信不疑没有半分猜忌,又岂会任由我带着云溪离开……”女子的声音突然很轻,仿佛这话就是在说给她自己听。她的声音在风中发颤,内心深处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那种撕心裂肺般的痛楚。

“叶竹……”龚行烈上前一步想要去握她的肩膀,哪知对方却朝身后退了一步。

“我听任匆说尘尘的夫君是庞家二公子。”她突然转移了话题,“据说那孩子脑子有些缺陷,但性格纯善质朴。这样也好,总比跟心机繁复的人过一辈子来得踏实。”

“只可惜,这桩婚事砸了。”说到这里,龚大盟主语气变得深沉起来。

殷叶竹不解。

“尘尘出嫁前同眉蝶换了装束,让小丫鬟替自己上了花轿,而她却偷偷溜出了家门。结果……”他深呼吸一口气,解释下去,“结果眉蝶还未走进庞家门就被歹人所害,身中‘幽蓝蝶魅’而亡。这小丫头着实死得冤,要不是她替尘尘扮作新娘,也不会……唉,终归是咱们龚家对不起人家!”

听到女儿没事,殷叶竹松了一口气,“逍遥天宫……”她口中念着这四个字,然后随即问,“他们什么目的?”

“应该是魔宫中人企图阻止龚家与庞家结为姻亲。”

“那出手的人是谁?”

“原本以为是薛忌。因为当时童山派的周掌门追出去不久后张简也跟了上去,发现死在周蟠剑下的就是薛恶人。”

彩衣女子听出他话中别有深意,“难道杀人真凶不是他?”

龚行烈眉头深皱,点了点头,“他早没那样的本事了。且不说他生前便是经脉尽断的废人,光说他体内所中之毒就已侵蚀掉五脏六腑,连最基本的生活自理估计都成问题,何来功夫杀人。”

“他中的什么毒?”

“摧心梨花。”

这四个字一出来,如同晴天霹雳般直击在殷叶竹的心上。她身子一颤,脸上的血色骤然全失。下意识间将双手交叠相握,指甲狠狠地刺痛着她的肌肤。

“所以,你今日前来,不过是为了问我有关‘摧心梨花’的事?”女子的声音冰冷异常。

“也为了来看看你与云溪。”

殷叶竹蹲下身去,拾起一片还带着残香的木兰花瓣,“六年了,整整六年了……我以为你总有一日会选择相信我的,原来……”她突然掌上运气,顷刻间将花瓣焚为灰烬,“原来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她神色惨淡地盯着地面的尘土,有气无力地说下去,“也亏你这么大老远地跑来一趟,想问什么便问吧。”

其实在龚行烈的心中此时藏着千言万语想要同眼前的女子倾诉,但他却知,他们之间存在的隔阂已深,哪怕说再多也会被吞没得干干净净。即便诚挚的言辞也会瞬间变得苍白。所以在他看来,与其说了之后眼睁睁看着自己掏心掏肺的一片真情实意被撵得粉碎,反倒不如将那些沉重的包袱藏在心底的好。至少,这样他们还有退路。

于是他敛了敛惆怅的神色,肃然道:“这‘摧心梨花’虽是你所创之毒,但我亦知你断然不会跟这次的事扯上瓜葛,所以……”

“所以你想来问我是不是将毒方给流出去了?”

龚行烈没有否认。

女子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你明知我在嫁与你后便再不炼毒,那配方就更不可……”正要说到“能”字的时候她突然打住,似是在瞬间之内想起了什么。

“怎么了?”

“呵,或许还真让你料中了,”她凄然一笑,“我六年前的确破例写下了一份‘摧心梨花’的配方……至于后来落入谁手,就不得而知了。”

龚行烈慎重地望着她,“你是为谁写的那张毒方?”他知道她是绝不会将制毒配方传与外人的,所以那个能让她写下方子的人肯定于她而言很重要。

她却想也不想便回答道:“我忘了。”

“叶竹……”

“龚大盟主,以后你若想问什么,实在不必亲自大老远地跑来这深山老林。”殷叶竹用平淡到陌生的目光看着面前的人,“我本想问问你是否愿意进屋喝一杯我泡的花茶,但仔细一想你现下正事繁忙,必是急着回去吧……那我便不送了。”

说完最后一个字,她随即拂袖转身,径自朝着竹斋内走去。

一阵凉风袭来,木兰花瓣纷纷自枝头飞扬而下,悬空而舞,美不胜收。只不过此般如梦的景致中夹带着最隐晦的凄凉。

“叶竹,你怎知我不愿留下呢……”

龚行烈最后望了一眼那块题着“梦竹仙斋”四字的古旧木匾,转身朝着停在不远处的那辆空马车缓缓走去。

没有人知道,其实在这六年间,他来这里的次数已多到连自己都记不清。

只不过,每次前来,他都选择静静地远望着竹斋中的那个身影。

唯见她安然无恙,才可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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