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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的蜀道之行

大唐开元八年

(720)春天,20岁的李白第一次离开江油,开始了自己蜀中漫游之旅,这也是他人生第一次离开青莲和匡山那种小地方,来到一方大都市。

毋庸讳言,此次离开侨居的彰明故乡来到成都,李白的主要目的并不是游览风土人情,而是想尝试着走当时流行的上升之路:干谒公卿。此时他的目标是被贬到成都做益州刺史的苏颋。苏颋是与张说齐名的赫赫有名天下两大手笔之一,如果被他看上加以褒扬推荐,那么李白就有希望名动天下,说不定还能像他的偶像司马相如一样被直接征召吧!

出成都城,沿川陕之路向北,走不了多远就有一座驷马桥。这座驷马桥的名字,正出于司马相如的典故。汉武帝时司马相如曾在成都混得不如意,当他被征召入京,途经此桥时,面对河水发誓说,如果不是乘坐驷马大车,发达显赫,他就再也不回蜀。这个故事的结局是,司马相如的才华被刘彻看中,高官得做,骏马得骑,风光乘驷马大车衣锦还乡。自此之后,驷马桥的故事就成为蜀人凭才华上位的最佳案例。而从彰明赴成都的李白,必然会经过此地。当20岁风华正茂的他经过此桥时,心中一定想象着自己成为第二个司马相如,给此桥再添佳话!

成都驷马桥

实际上,这位诗人虽然冒着“仙气”,但同时也有着凡俗的一面,他终生都渴望跻身朝堂,成为真正李唐权贵中的一员。他从青莲来到成都,是为此目的而干谒,以后从蜀中离开奔向广阔天地,在纵情山水时,依然是不忘干谒。他从年轻的时候开始,就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像司马相如一样,而且他最后也做到了,甚至比司马相如还要风光,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无论是汉武帝还是唐玄宗,都不可能真正看中他们的治国之才,他们终究都只是点缀朝堂的词臣而已。这种南辕北辙的悲剧,困扰着20岁的李白,也会在接下来的几十年中,困扰着他,而他此次来成都干谒失败后写下的一句词,无意倒成为他以后人生的写照:“茫茫南与北,道直事难谐。”

暮雨向三峡,春江绕双流

对于这个刚从乡下来到大都市的少年来说,一切都是那么稀奇。的确,经过几十年的恢复元气,素有天府之国的成都不仅土地肥沃,物产丰富,甚至已经是唐帝国中农业最发达的地区之一。李白的前辈,同为唐人的陈子昂就曾经告诉皇帝,这里“人富粟多,顺江而下,可以兼济中国”。不仅如此,每当关中发生饥荒的时候,都要从成都平原调集大量粮食救济。特别是安史之乱后,关中残破,与李白同时代的高适就亲见蜀粮抵京之时,“衣冠士庶,颇亦出城”,道路相望地运粮食去了。从这些记载中,都可以看出当时蜀地的富足。

李白抵达成都后,将当时著名景点游览个遍,还在著名景点散花楼留下了一首《登锦城散花楼》。这座楼原在成都南郊,是隋代分封到此的蜀王杨秀所建。杨秀在蜀地后期作风颇为奢华,甚至有“拟于天子”的黑材料,再加上其他种种原因,在隋炀帝上台之后被整肃。杨秀虽倒台,但他在成都修的散花楼留存了下来,成为当地一处盛景。今天散花楼已不复存在,但既出自以奢侈闻名的杨秀,那么此楼的富丽堂皇也就可想而知。李白对其他地方都没有什么感触,甚至就连著名的武侯祠都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独独对此楼大肆称赞:“金窗夹绣户,珠箔悬银钩。······暮雨向三峡,春江绕双流。”看来此楼的确和初来大都会的乡下少年李白十分投缘。

1993年新建的散花楼

由于李白诗中明确提到“春江绕双流”,指明是春天抵达成都的。那么他一定赶上了当地一个盛大节日:蚕市,也就是从唐高宗时代开始,成都每年春天都会在乾元观、龙兴观和至真观举办蚕市。所谓蚕市,自然就是交易蚕桑各种相关产品的集市。蜀中丝织业发达,作为相关产业交易会的蚕市也应运而生,而且和所有的交易会一样,成为一个盛大的节日。一到蚕市,成都以及周边县市的男女老少都会跑到这三观来,一方面是求神拜佛,“祈求田桑”,另一方面则是将其当成盛大庙会,人人穿红着绿,游人如织。

毫无疑问,这样热闹的蚕市,这样一个大都会盛大节日,其繁华的景象一定给初来乍到的李白留下了深刻印象。但事实却恰恰相反,这位少年诗人提了去城南散花楼,去爬成都附近的青城山、峨眉山,在此地待了不少时间,但偏偏对成都城只字不提,甚至对这场名声远扬,人人必看的这场盛典更是置若罔闻,仿佛他从来没有来过一样。这个怪现象的最大可能就是,此次成都的干谒苏颋进行得并不成功,使得这位少年诗人颇受打击,至于无论看到什么繁华热闹,都只觉得宛如梦境,味如嚼蜡。

不了了之的干谒之行

后辈学子将自己得意的诗文献给官场前辈长者,期待他们看中自己的佳作代为宣称扬名,这种被称为“干谒”的行为,在唐代乃是一种公众认可的做法。因此,李白从不曾讳言,他20岁入成都的最主要目的,就是要投刺拜谒被贬到四川的益州刺史苏颋,以自己诗文干谒。多年之后天宝十二年

(753),李白在给安州刺史裴宽写的《上安州裴长史书》中,还将其作为值得骄傲之事,主动并且详细地讲述了此事,甚至就连细节是他主动去路上迎接苏颋投刺,然后献上他《明堂赋》《大猎赋》和其他一些的辞赋诗歌,获得苏颋当面赞扬的情景一一和盘托出。

据李白回忆,当时苏颋见了他的文章习作之后,公开对自己的同事夸奖李白:“此子天才英丽,下笔不休,虽风力未成,且见专车之骨。若广之以学,可以相如比肩也。”这段夸奖不难理解,很明白地说李白假以时日能与司马相如比肩。话中唯一生僻之处是“专车之骨”,这是在用《史记》中孔子告诉吴侯上古禹杀防风氏的典故,以此夸奖李白见闻广博。显然,这段夸奖不是虚誉,苏颋对李白必然有所表示,不然李白也不会把此话记了一辈子,甚至50多岁时还会写出来炫耀。据杨慎的《北梦琐言》记载,苏颋不是口头说说,已经进入了实操阶段,草拟了一份《荐西蜀人才疏》,在其中大力褒奖赵蕤、李白师徒,称“赵蕤术数,李白文章”。

但从后来史实来看,这个推荐信并没有发出去,最终整个事情莫名其妙就不了了之。眼见大有成功的希望,但最终结局却是让这个热血青年吃了哑巴亏,从此再无下文。看来,即便是诗仙李白,刚从山中出来踏入社会之始,也避免不了被人涮的下场啊!

为什么明明看上去一帆风顺的李白干谒会失败?这恐怕还是李白自己的问题。很可能是他在山中独自读书,对官场人情世故知悉甚少,不知不觉得罪人有关。其实,他这次出山,不仅去干谒了苏颋,同时也走了另外一位当地长官渝州刺史李邕的门路,大概是因为李邕对他有点冷淡,结果心高气傲的李白狂士之风发作,写了一首《上李邕》作为回答: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世人见我桓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一派狂傲之情跃然纸上,几乎就是在直接面斥李邕有眼无珠。固然,这种傲骨是李白的优点之一,而且他也有这个天赋,可以藐视任何其他文人。但问题是,这个李邕不仅是当地直属长官,还在武周和中宗朝历任左拾遗、殿中侍御史这种清望官,并且是著名古文注释家李善之子,地位、名望、家风样样具足。和这种大人物比起来,此时的李白真就是不知道从哪座大山里钻出来的愣头青。可他居然真敢就这样硬怼了上去,就算苏颋看得上他的才华,在读过这首《上李邕》之后,恐怕也只能苦笑着把推荐信悄悄撕了吧。

李邕书法《李思训碑》局部求官失败,学道修仙

信心满满地去干谒求仕,结果失败,失败之后就去游山玩水,高声宣布自己要学道修仙,这几乎已经成为李白人生中最常见的套路,甚至在他20岁第一次求仕受挫之后,他就完美地上演了一遍。成都之行失利之后,李白先后去周围的两座名山:青城和峨眉山。

《访戴天山道士不遇》,现代,林凡,工笔国画

峨眉山几乎位于成都正南,因远观其山绵延百里,轮廓修长,柔美如黛,“两山相对如蛾眉”的缘故。整座山区云雾缭绕,连日不开。晴日之时在其顶峰远眺,能看到万里云海和远处皑皑雪山,素有“雄、秀、神、奇”赞誉,景色秀丽,气象万千,历来都是蜀中名胜。今天的峨眉山虽然号称是普贤菩萨的道场,位列汉地四大佛教名山之一。但在李白生活的盛唐时代,这里还是一座货真价实的道教名山。天师道创始人张道陵以成都附近鹤鸣山为中心,划分了24个教区,分为上中下三个级别,每个级别依托名山,划分出八个治,即为道教中著名的“二十四治”,到了张鲁时期,峨眉山成为仅次于青城山的第二游治第八治,正式成为道家仙山之一,此后峨眉山在道教神话中地位逐渐升高,到了西晋,已经被公认为神仙居住的“第七洞天”了。

四川青城山天师洞

对于一贯保持着修仙兴趣的李白来说,这个“第七洞天”自然不可错过。游览之后,他更是不可抑制地写下诗句,打头一句就是:“蜀国多仙山、峨眉邈难匹。”接下来就是李白每当世俗受挫之际,求道心就大盛的套路,他念念不忘的是“泠然紫霞”“得锦囊术”,幻想自己能摆脱凡尘俗世,“云间吟琼箫”,最好就能遇到传说的仙人“骑羊子”,和他一起“携手凌白日”。

然而这不过也是李白现实失败之后的一种逃避罢了。在返回匡山的途中,他顺路游玩了另一座道教名山青城山,当时没有说什么,等到下山之后,块垒在胸的他终于禁不住,写下了一首《春感》。提手第一句便是充满无穷无尽感慨:“茫茫南与北,道直事难谐”,一种颓废难过之情油然而生。虽然畅游了心目中的仙山,传说黄帝拜师的青城山,但心灰意冷的李白却一点精神都打不起来,这次满怀憧憬和希望的干谒之旅,最终留在他记忆中的,无非是青城山上云中模模糊糊的竹斋

(“却忆青山上,云门掩竹斋”),而他梦想和期待的那条凭才华获得达官贵人赏识,升职加薪成功走入上层社会的美梦,也就如同这些竹斋,只是模模糊糊的幻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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