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谦让

回来的路上，雷晓波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想到刚才汪向东的质问，再到林梦雪说她前些天工作出现失误，最后还是汪向东帮着说情才不至于被辞退。要说以前在技校，雷晓波并不担心，毕竟有一个赵文龙在那。可眼下这个汪向东，却是他遇到的真正情敌，无论工作、学历、城府还有相貌都算得上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但这一切他并不惧怕，他所担心的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他这个“楼台”远在千里之外，而汪向东却近在咫尺。还有，刚才汪向东的质问也并不是没有道理，自己是军校大学生，毕业分到祖国大江南北任何一处都有可能，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和林梦雪走到一起，她能接受作为一名军人家属的种种困难吗？而他又能给林梦雪做出什么样的承诺呢？

回到房间后，林梦雪依然在熟睡。他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她的身边，依旧痴痴地注视着她熟睡的样子。回想起凌晨林梦雪对他说的那些话，他心里自嘲：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克制，太保守或者说太虚伪了？这都什么年代了，为何自己还这么守旧？要是有一天让赵文龙知道了，那估计能被他笑话死。

过了许久，林梦雪才从沉睡中醒来，雷晓波见后赶紧对她说：“累坏了吧？刚才你睡着时，我去买了点吃的，现在都凉了，你先洗洗，我拿下去问问前台能不能给热下？”

十分钟后，雷晓波带着吃的又回到房间。林梦雪问：“还有半天时间，我们下一步去哪？”

雷晓波说：“不出去了吧，就在宾馆聊聊天，另外我打算明天上午回去，后天就要开学了！”

林梦雪有些伤感，叹口气说：“上技校时，看过高尔基说过的一句话，现在才深有体会，‘世界上最快而又最慢，最长而又最短，最平凡而又最珍贵，最易被忽视而又最令人后悔的就是时间。’我觉得这一天过得太快了，还没好好相聚却又要离别。”

雷晓波见她有些伤感，便走到她的跟前，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说：“今年暑假据说有一周的休息时间，到时我再来看你！”

林梦雪突然抱住他，轻声地说：“这次回去，你可要记住给我写信或打电话！”

雷晓波说：“放心吧，只要时间允许，一定会的！”

两人一直聊到晚上八点，也没有再出去吃饭，就在房间内吃了两碗泡面。雷晓波最后说：“今天不能再等到那么晚才回去了，你离家都快两天了，阿姨肯定担心死了。”

林梦雪说：“我下午不是给家里回了吗？说已经到市区了，晚点回家，再说，你明天就要走了，多陪陪你还不行吗？”

“那也要考虑家里的感受啊，我已经很知足了，你陪了我这么长时间，我也不能太自私，我送送你吧！你明天一早再过来，我还想去吃那家的早点呢！”

林梦雪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还有雷晓波昨夜没休息好，今天下午也没捞着睡觉，应该让他早点休息。35xs虽然自己内心还是希望能留下来，可是母亲已经知道她回来了。

回家的路上，雷晓波突然问林梦雪：“你们公司的汪向东现在主要做什么？”

林梦雪说：“公司经理助理，平时我们开玩笑说他是男秘书，不过他本事还真不小，经常随老总出国，应该算是领导跟前的红人！”

“哦！那以后发展机会应该很不错！”

“可不是？同事都说以后肯定能进入公司领导层，而且我感觉公司现在也是把他当骨干培养的。”林梦雪说。

雷晓波并没有告诉她自己中午见过汪向东，他越来越觉得汪向东对自己是个巨大的威胁，而他又该如何去面对这个林梦雪身边最“危险”的情敌呢？

林梦雪回到家中后，感觉自己简直成了一个被审问的要犯。母亲说想亲眼看看对方到底长得啥样？人品如何？家境怎样等等。她反复说怕女儿上当受骗，而且必须亲自把关才能放心。

林梦雪回的还是那句：只要时机成熟，自己一定会带回来给她和父亲瞧，现在肯定不行。

第二天一早，两人吃完早饭后，回到宾馆退了房。离开住处时，雷晓波让林梦雪就别送他去飞机场了，挺远的，自己坐公交去也很方便。可林梦雪就是不愿意，非要等到飞机起飞才肯回来。没办法，雷晓波只好和她一起来到栎社机场。

到了机场买好最早一班的机票后，雷晓波催促林梦雪让她快点回去休息，第二天还要上班呢，但林梦雪根本不予理会。等到开始安检登机时，雷晓波发现林梦雪的眼圈开始变红了。此时，他赶紧从行李中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她，柔声说道：“等我走后，你再打开！”然后深情地抱住林梦雪整整两分钟，最后嘱咐她：“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看着雷晓波远去的背影，林梦雪再也忍不住，站在那里哭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她打开了雷晓波给她的那个信封，里面有一张纸，上面极其工整地写着昨天下午他在妙高台所作的那首诗，其中还专门用笔将每一行诗最开头的字圈了起来：林梦雪我永远爱你。最下面还有雷晓波曾经在日记中写下的那四句话。

那一刻，眼泪再次不知不觉从她的脸庞一滴一滴滑落。

林梦雪回到家后，发现父亲林家远已出车回来。父亲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林梦雪猜测一定是母亲将这两天的事情告诉了他。果其不然，林家远一见到她，就问：“你去哪儿了？”

林梦雪感到一丝的紧张，说：“机场，我早上走的时候跟妈说过了。”

“送谁去了？”

“我……我初中一个同学。”林梦雪弱弱地回道。

林家远瞥了女儿一眼，说：“你妈说是你男朋友……小雪，我不反对你谈恋爱。听你妈说对方是军校大学生，咱们家的情况你也清楚，你还小，你妈和我都担心你别受骗了，我说的意思不知你听懂没有？”

林梦雪明白父亲林家远说的意思：雷晓波是军校大学生，她是没有稳定工作的技校生，两人之间的差距是她们家乡最忌讳的。

“爸，我知道你的意思！我都这么大了，个人的事我心里很清楚，别老把我当小孩子好不好？”林梦雪生气地说。

林家远看着有些怨气的女儿，没有再说话。他发现，眼前的女儿再也不是小时候什么话都听家里，什么事都能跟家里说的那个可爱小精灵了。世人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对于每一个父亲而言，女儿不同于儿子，在其心中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和地位。有父亲说：女儿嫁出去了，我感觉我的世界从此缺少了一抹颜色。还有的说：你小时候，不敢抱你，怕胡渣弄疼你；你长大了，只愿和妈妈交心，我只能在一边呵护你；你成年了，我天天盼你电话，只为换一份舒心。弹指间……你就要和身边这个小子走了，但我还没来得及说句爱你，只希望他会比我还疼你。

其实，对于林家远何尝不是呢？林梦雪从小就是他的掌上明珠，为了给女儿提供好的学习条件，自己曾经想尽了各种办法寻找优质的教育资源，只是没想到最终竟被人欺骗，耽误了女儿的学习。有时，他也挺懊恼，如果不是当年轻信于人，说不定女儿会有更好的机会。虽然现在女儿在一家大的公司上班，待遇也不错，可在他传统思维中，没能进入体制内谋得一份正式工作，都是不保险的。

看到父亲突然沉默不语，林梦雪似乎也感觉一丝内疚，便对他说：“爸，我知道你和妈为我好，我做事有我的分寸，你们放心吧，还是那句话，等合适时间，我会带他过来给你们看的！”

雷晓波回到学校后，继续投入到紧张的学习训练之中。伴随着军事课程越来越多，使得雷晓波的兴趣也越来越浓，图书馆成了他平时最喜欢去的地方，在军事历史、装备技术、作战思想、战争谋略以及经典战役等等方面，雷晓波仿佛像一个多日没饭吃，没水喝的拾荒者，如饥似渴，他沉醉于浩瀚的军事知识海洋里，甚至好几次，馆里的工作人员下班催促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一天，教导员张成山叫他到办公室，说：“队里马上要进行第二批入党对象考察，你们连暂给四个指标，你是怎么考虑的？”

入党是每个军校大学生最看重，也是最向往的荣誉。雷晓波曾在入学训练结束后的第二周就向队党支部提交了入党申请书。第一学期结束时，六队开始进行第一批入党对象考察，雷晓波被老队长周国新直接提名作为预备党员发展对象，但当时张成山考虑是雷晓波还没当过骨干，另外第一批见习连骨干有好几个表现都很突出，为队里做了不少贡献，尽量先从见习连骨干中推荐，结果雷晓波最终没有成为队里第一批预备党员之一。为此，他还失落了好几天。对他来说，能成为一名光荣的**员，是一名军人最光荣最自豪的事情。这次队里开始考察第二批入党对象，雷晓波心里自然非常渴望能够尽早加入党组织，可是只有四个指标，而他作为一连指导员，总不能将这样的机会揽为己有。

于是，想了一会后，他向教导员推荐了连里其他四名战友。张成山听后，笑着对他说：“怎么？你没想法？”

雷晓波立刻做了一个标准的立正姿势，说道：“报告教导员，要说没想法那是假的，只是……我是指导员，总不能去和连里其他同志争吧，而且，咱们一连还有很多战友表现都很不错！”

张成山微笑着点了点头，说：“你小子境界还挺高嘛，不错！我和队长之前碰过头，这次想在你和高智之间选一个。你们俩都很优秀，但一次解决你们两个，我怕连里其他同志有意见。我综合了下你们俩的情况，决定还是推荐你，毕竟你的学习成绩比高智好，这两年一直保持队里前三，很不容易！你可有什么意见？”

雷晓波第一反应是：那能有啥意见？加入中国**历来是每名学员奋斗的目标。但当听到是要在他和高智之间选择，心里不免有些纠结。高智可以说是他在队里关系最好，也是最知心的战友，平日只要有啥不顺心的，他都会第一时间找高智倾诉，而高智也视他为知己，除了私下里的亲密关系，在平时搭档工作中也是极为默契。

再三考虑后，雷晓波对张成山说道：“报告教导员，我觉得还是选高智吧，我再往后放一放。高智这一年担任连长期间，为一连付出了很多，我没记错的话，几乎每个晚上都是最后一个休息！还有，我是指导员，本来就负责政工这块，理应带头发扬风格！”

张成山对雷晓波这种无私的谦让境界充满了赞许之情，他想了想后，说道：“这样吧，我再跟队长商量商量，你先回去吧！”

隔了几天后，教导员又找到他，说：“我在找高智谈的时候，他的态度和你一模一样，你们俩还真不愧是见习连的榜样啊！不过，我看他的态度比你还坚决，说非你莫属！怎么办呢？”

雷晓波非常感动，两人好像是在演绎现代版的“孔融让梨”，以他对高智的了解，这个“梨”高智肯定不会先吃！不过，他还是建议教导员先解决高智。

后来，雷晓波专门找到高智让他不要再退让，自己是指导员，理应如此。可高智告诉他，指导员更应该先解决，而且还有利于工作的开展。雷晓波并没有买他的账，说马上就要进行新一轮骨干换届了，跟其他没有关系。两人就这样推来推去，谁也没能说服谁。

最终，队里还是采纳了雷晓波的建议，先解决高智。宣布人员的那天，高智并没有多少兴奋，反而觉得受之有愧。雷晓波无论从能力、为人还是学习成绩都比他高出很多，预备党员指标应该属于雷晓波。为此，他几次找到队里，希望能够重新考虑人选问题。

队长张志强对这次入党中出现的“谦让”也大为赞赏，几次在全队面前表扬雷晓波和高智，希望所有同志能向他们学习。他说：作为军人，并不是所有的荣誉都要让，所有的荣誉都要争，关键要看什么荣誉，有些荣誉能争出风格，争出士气，而有些荣誉却能争出矛盾，争出隔阂。他还说：军人的荣誉是什么？军人的荣誉就是保家卫国，就是舍生忘死、迎难而上、不畏艰险、顽强拼搏。但是，在崇尚荣誉时，必须要摒弃个人主义的情绪，时刻把党、国家和集体的荣誉看得高于一切。只有这样，崇尚荣誉的价值追求才能化为力量源泉，才能对个人的成长进步和国防建设提供不竭动力。

但这次的“谦让”反而给雷晓波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惊喜，张成山专门找到大队相关领导，介绍了相关情况后，最后又争取到一个额外指标。事后，高智开玩笑地对他说：“好人总会有好报！”

雷晓波告诉他：“清代有个文学家叫纪昀，他曾说，‘事能知足心常惬，人到无求品自高’，可能你和我都无欲无求吧！”

高智听后，坏笑着说道：“怎么连**都没了？该不会这两年憋坏了？申明一点，我有**！”

雷晓波掐着他的脖子说：“就你？连女孩子手都没碰过，估计什么叫ed你都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