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劝说

苏梦寒乔装掩饰出了驿馆，王望舒为她准备了一辆不起眼的车马，苏梦寒轻纱覆面掀开了车窗静静地看着这个繁华的金陵。

街上张灯结彩热闹的不得了，卖灯笼的，卖糖人的，耍杂耍的，繁华一片，红灯十里，照亮了整个金陵。王望舒看见大祭司有些出神地看着金陵，只当她是从未见过，“大祭司喜欢金陵吗？”

苏梦寒听到了王望舒的话轻轻地开口，“金陵繁华，像梦境一样，谁能不喜欢呢。”王望舒笑了一下，“若是大祭司喜欢，等大事已成，您常来金陵小住，我必定无任欢迎您。”马车上的梅朵瞥了王望舒一眼道，“大祭司是吐蕃人，怎么会常来金陵呢，王公子说笑了。”

苏梦寒放下了车窗，“这样繁华之地却暗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诡计，果然美丽的东西都是有毒的。”王望舒一时不知道大祭司所指为何，只能尴尬地不开口了。

车马停在了苏府后门，虽然苏府没落，但若是从前门而去难免不惹人注目。驾车的王莽翻墙过去为大祭司开门，门打开后铺面而来一股干草污泥之味，这苏府好似无人居住已久似的，苏梦寒闻不得这样的味道轻轻地捂上了嘴。王望舒见状便站在前面为她开路，王望舒身上淡淡的马鞭草之味传来，苏梦寒感觉舒服了一些。马鞭草乃是外邦之物，珍贵无比，王家确实有钱。

院落好歹还有些灯火，苏梦寒路过了她以前居住的院子，与外围的杂草丛生不同，院门紧闭也能看出外面异常干净整洁似乎常有人打扫的模样。苏梦寒收回了目光静静地走在路上，王望舒把她带到了苏鼎方的院子里。里面烛火还是通明的，只是未进门就酒气冲天的，苏府的下人果然都被赶走了，连苏鼎方的卧室都无人守护。

梅朵拍手示意赤栩出来，赤栩端着绿豆糕与莲子羹从昏暗中走了出来。王望舒都不想再惊讶了，赤栩虽没有背叛于他，但这个大祭司已经彻彻底底地收买了赤栩。“大祭司我的人你用的还是挺顺手的嘛。”

苏梦寒听出了他话中之意，“王公子稍安，你的人还是你的，只是她熟悉苏府，我命她办些事罢了。”王望舒笑了笑倒是没有说什么。苏梦寒上前接过了赤栩手中的托盘，“梅朵你在院外守候，其他人退出这个院子，我与苏大将军的话不能传出去。”

赤栩与王莽都退出去了，王望舒看着大祭司盯着自己，“我也要出去？”在大祭司的眼神之下王望舒只好退出院外守候了，王莽见主子出来知道这是被赶了，“少爷，你怎么一点也不生气啊。”王望舒摸了摸额头，“是啊，居然敢赶我出来，哼，这个老女人。”王莽觉得王望舒现在是少有的放松状态，这几年绷着的他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的神情了，看来这位大祭司确实不同于常人。

苏梦寒端着托盘轻轻地推开了门，地上的酒瓶七歪八倒，酒气在空中历久不散，床上正躺着一个醉酒熟睡之人。苏梦寒把托盘放在了桌上，梅朵已经关好了门，苏梦寒用她原本的声音轻轻地吐出了一句，“父亲安好吗。”床上沉睡之人颤抖了一下，苏梦寒端着一盘绿豆糕来到了苏鼎方的身边，“父亲这是怎么了，认不出女儿的声音了吗。”苏鼎方挣扎着翻起身来，看到了眼前绝美的女子。

“你是什么人？你为何”苏鼎方以为自己在做梦，刚刚他明明听到了女儿的声音。

苏梦寒不恼怒，拿起了一块绿豆糕递给苏鼎方，“父亲是怎么了，不认得女儿了吗，来尝尝父亲最喜欢的绿豆糕吧。”苏鼎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个眼前的美人，居然与自己女儿有一模一样的声音，“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冒充我的女儿。”

苏梦寒见他并没有接过绿豆糕，就自己尝了一口，“赤栩做的，果然没有梨婧做的那般好吃，哦，我是谁呀，原来父亲认不得我，也是，我的这张脸，父亲如何能认得。”苏鼎方听到她提及赤栩与梨婧，还拿出来自己做喜欢的绿豆糕，心中已经大为震撼了，“你你是圆圆吗？你你为何一身吐蕃之人的打扮？不你不是圆圆。”

苏梦寒抬手便把绿豆糕倒在了地上，“父亲真的让我很失望，我换了张脸您就认不出来了吗。”苏鼎方还是不敢相信，这实在太过惊世核俗了，他以为自己宿醉未醒，现下头还很痛，“你真的是我的圆圆吗，你没死为什么不回来找我，我的圆圆”

苏梦寒起身走向了镜子前面，仔细地看着自己的脸，“圆圆死了，我是白央，你忘记这个名字了吗，我的吐蕃名字，母亲给我起的，你是不是都忘了。”

苏鼎方爬了起来想到苏梦寒的身边，可是他今日实在太醉了，只能在地上匍匐着，苏梦寒没有过去扶他，她用自己的声音残忍地开口道，“父亲与母亲相识之时就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份，您一路往上爬只为了保护她，可惜您爬的太高了，背负太多，最终还是负了她，母亲被你的皇帝挫骨扬灰，你的女儿于儿子被逼跳崖，而你，居然就只是在家中醉酒来逃避现实，父亲从未想过为我们报仇雪恨吗。”

苏鼎方已经痛哭流涕了，“我不能，父亲不能报仇啊，若是战事已起，会有许许多多的人丧失性命，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我圆圆，父亲对不起你。”苏梦寒也猜到了，苏鼎方一生戎马，当初保护母亲之志已经变成了守护万民的责任了，他又怎么可能为了私仇去报复李周，他这一生忠直做不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你没有对不起我，您对不起的是母亲，是弟弟，当日黑水崖之后，我困在了崖底足足六个时辰，那些树枝插在了我的脸上足足六个时辰，我痛的晕过去又痛的醒过来，我一直想着，父亲什么时候能来救我们，父亲什么时候才会来，想到最后我终于昏死过去了，醒来之后我又受了千刀万剐的痛苦换上了这张脸，父亲你那时候到底在哪里，你一声忠直发誓要保护母亲，保护我，你到底都为我做了什么。”苏鼎方趴在地上听着这些锥心之痛，心口的裂痕又被撕开来，眼泪无声地滴在地面上。

苏梦寒转头看着他，眼泪也无声地落了下来，“女儿受的痛苦不算什么，可怜我那弟弟，崖底之下为了救我撞到了头，已经昏睡了三年，三年来我日日看着他，日日照顾他，我恨不得躺在床上的是我，父亲，你到底都在干些什么，你到底都在干些什么”苏梦寒激动地摇着苏鼎方的肩膀，苏鼎方搂过了痛哭的爱女，“圆圆对不起，父亲一定会为你们报仇。我发誓绝不会再让你们承受这样的痛苦。”

苏梦寒久违地感受到了父亲的拥抱，只有在父亲面前她才有资格放声痛哭，父女两个抱头痛哭在一起，苏鼎方知道这个就是他的女儿，他一手带大的女儿，他早就该认出她来的。

“圆圆放心，父亲以后都听你的，我承诺过保护你母亲，我保护不了，如今我就是拼死也会保护你与庆雨的安全。”苏鼎方没有察觉到眼泪之下，苏梦寒麻木的眼睛，她等这一刻，等的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