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密立储君

弘历说：“我不爱亲近女人是这府里都知道的事。”皇太后说：“如果对谁都冷淡，谁也没什么可指望的，可是偏爱一人，你想过妃嫔们怎么看魏绵奕吗”

弘历说：“连和谁在一起都不能决定，我这个家主，实在窝囊”

皇太后说：“你阿玛比你更加窝囊，你阿玛当上皇帝之后，很多大事还不得不按照你皇考的意思办。

现在，紫禁城里没有了永琰，她们得了意，你就不必搭理她们了。你们两个好好过日子吧”

魏绵奕说：“现在和亲王福晋自顾不暇，再过一段时间再把永琰送过去吧”皇太后说：“先在族谱上把永琰的名字改在弘昼名下，

别让皇上觉得你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弘昼如果好了，再和他说把永琰养在咱们府里，名分是次要的，人好好的是主要的。”

魏绵奕说：“如果和亲王醒不过来那就只能哀求和亲王福晋了。”皇太后说：“是啊。如果和亲王福晋也和弘昼一样不争，你才能自己养永琰。”从这天开始，弘历和魏绵奕、永琰几乎形影不离。

第二天，弘历就让人到宗祠在族谱上把永琰的名字改到了弘昼名下。妃嫔们个个都春风满面，得意洋洋。永琰已经不是弘历的儿子了，自然不能从弘历这里继承储君的位子。

四大妃嫔想到自己的儿子或许也能有一个风光无限的未来，心里别提多美了。溪月说：“我们四个都年过三十了，可是令贵妃还只二十四岁。如果令贵妃再生了儿子，那不又没指望了”

嘉妃说：“令贵妃是比我们年轻些，可是红颜薄命，第一个孩子流产了，和敬公主死了，永琰又要过继出去。谁知道她会不会一时想不开得个什么病，没几年就一命呜呼呢”

魏绵奕身体不好，是紫禁城人尽皆知的事，而且魏绵奕从嫁到紫禁城就一直病病殃殃的。在第一次流产之后病重的已经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溪月和于萱并胭雪曾经亲自去探望过。

那个时候，看着几乎病入膏肓的魏绵奕，于萱就想到魏绵奕活不了太久。之后生和敬公主的时候又差点死了，

和敬公主病死了，魏绵奕又闭门不出。几次起起伏伏，于萱真的很诧异，魏绵奕为什么撑到现在，还没有死。

枪弹已经从弘昼的体内取出来了，弘昼却还是昏迷不醒。为了永琰到了弘昼府上能不受委屈，弘历让魏绵奕多到弘昼府上帮帮和亲王福晋。

和亲王福晋知道永琰已经被过继到了弘昼名下，却一直没有和魏绵奕承诺些什么。

弘昼的高烧渐渐退下去了，魏绵奕每天日里陪着和亲王福晋给弘昼换药，忙里忙外。魏绵奕想让弘昼好起来的心一点不比和亲王福晋少，

这一点和亲王福晋是真的感受到了，甚至觉得有几分温暖。即使是和亲王福晋的亲姐姐胭雪，也没有这么上心。

魏绵奕和弘历都担心永琰的未来，心比以前更亲近了。魏绵奕看到弘昼一直在生死边缘挣扎，对弘历更多了几分珍惜，两个人从来没有这样情意绵绵过。

魏绵奕也变的和和亲王福晋一样，不愿意弘历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只想牢牢栓住弘历。

弘昼的高热渐渐退下去了，几天后的一天，和亲王福晋昏倒了，魏绵奕扶她去休息。和亲王福晋又托魏绵奕叮嘱看着弘昼的丫鬟。

魏绵奕回来叮嘱，见果然弘昼身边没有人。弘昼的眼睛睁开，苏醒了过来。

魏绵奕看到弘昼醒了，高兴极了。叫人去叫和亲王福晋来。又齐请了郎世宁先生来看过，又开了点退烧消炎的金鸡纳。

郎世宁先生说：“李皇上醒了，真是万幸，就是还有一点一定要注意枪弹从肩胛斜穿，打入了肺泡。李皇上已经是肺穿孔了。”

和亲王福晋说：“肺穿孔严重吗”郎世宁说：“只要能呼吸就不严重，不要剧烈运动，不要要皇上伤风感冒，好好在家里静养。”

皇上听说弘昼醒了，很高兴。皇上对弘历说：“弘昼是个真英雄，你让他好好养着，养好了，朕要重用他。”

弘历说：“臣的弘昼恐怕没有那个福气了，郎世宁先生给他诊治，说他得了肺穿孔，只能在家里静养。”皇上问：“肺穿孔”弘历说：“是枪弹穿到肺部打了一个窟窿。”

还好弘昼没有听到肺穿孔的事，不然他宁可病死也不肯吃药的。弘昼醒了之后，魏绵奕去陪和亲王福晋的时间渐渐短了。

弘历醒了，早膳的胃口还很好，到了下午，又突然昏厥，七手八脚地把弘历抬回东暖阁，安置在御榻上。

魏绵奕闻讯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又听太监来报，傅恒得信赶到，御前大臣景寿和醇王，也正带领太监赶过来。

这是危及存亡的时刻，魏绵奕见殿里只有安德海一名近侍，灵机一动，俯身趴下钻到了御榻底下。安德海有些慌张：“令贵妃，您这是”

令贵妃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傅恒一行人来了，弘历也醒了，傅恒膝行向前一步，磕头说道：“请皇上早定大计，以安人心。人心一安，圣虑自宽，这样慢慢调养，一定可以康复。”

弘历点点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宗社大计，早定为宜。本朝虽无立储之制，现在情形不同，永琰可以先立为皇太子。”永琰要成皇太子了，魏绵奕心里咯噔一下。

此是必然之势，惠亲王代表所有承命的人，复诵一遍，表示奉诏：“是永琰为皇太子。”

弘历声音微弱：“永琰年纪还小，你们务必尽心匡助。现在，我再特委派几个人，专责辅弼。”

这到了最紧要的一刻了，所有的亲王和军机大臣都凝神息气，用心听着，深怕听错了一个字。

“傅恒、章佳阿桂。”弘历念到这里，停了下来，好久未再作声，弘历在思索着下一个名字要不要念弘昼这个念头脑海里忽然闪了一下，弘历有想起顺治朝的多尔衮，便放下了这个念头。

弘历继续宣示名单：“景寿、傅恒、穆荫、匡源、焦佑瀛、杜翰。”魏绵奕爬在床底下偷听着，心里暗骂傅恒一党，这名单分明就是傅恒事先准备好的。

傅恒自然不便形诸颜色，傅恒看了看章佳阿桂和傅恒，磕一个头，结结巴巴地说：“臣等仰承恩命，只恐才具不足以负重任。只有竭尽犬马，尽心辅助，倘有异心，天诛地灭，请皇上放心。”

这番话虽不甚得体，总也算交代了，弘历点点头，又问：“永琰呢”永琰刚由总管太监张得喜抱了来不多一会，奉旨宣召。

总管太监张得喜便把他放下地来，半哄半威吓地说：“皇上叫了，乖乖儿去吧记着，要学皇上的样子，懂规矩，弘历说什么，应什么，千万别哭，一哭，总管太监张得喜倒霉，也许就会关了起来，明天可就不能陪永琰玩儿了。”

穿着袍褂的永琰，听总管太监张得喜说一句，他应一句，但一掀帘子，只见满屋子跪的是人，把他吓得愣住了，回身就跑，不想总管太监张得喜正好拦在后面。

“小爷，小祖宗”总管太监张得喜急得满头大汗，“进去别怕”幸好景寿及时出现，六额驸是熟悉的，永琰胆子大了些，让他牵着手，直到御榻面前，跪了安，叫一声：“阿玛”

看见儿子只有六岁，便要承担一片破烂的江山，弘历万感交集，自觉对不起祖宗，也对不起子孙，此时才知生死大限是如何严酷无情万般皆难撒手，而又不得不撒手，人世悲怀，无过于此。

就这样一阵急痛攻心，顿时又冷汗淋漓，喘息不止。永琰看得慌了，“阿玛，阿玛”大叫着扑倒在御榻上去拉住了弘历的手。魏绵奕躲在床底下，听着永琰稚嫩的声音和弘历微弱的喘息，悲从中来，眼泪不住往下流。

这对弘历是极大的安慰，那一只小小的、温暖的手，仿佛有股奇妙的力量，注入他的身体，他的喘息止住了，心也定下来了，而且也不再那样恐惧于一瞑不视，茫茫无依了。

弘历微笑着伸出枯瘦的手，摸着永琰的脸，看着傅恒说，“我把他交给你们了”

“是”傅恒肃然答道：“永琰纯孝天生，必是命世的令主。”

弘昼：“要好好教导。朱珪一个人不够的。”弘历说到这里，低下头来向永琰说：“你也认一认我所托付的八大臣。给他们作一个揖吧”

傅恒代表顾命八大臣辞谢，弘历不许。这番推让，弘历厌烦了，于是“老五太爷”发言劝阻，顾命八大臣站成一排，与永琰相向而立。一面作揖，一面跪下还礼，这样弘历算是当面托过孤了。

在形式以外，还有最重要的一道手续。傅恒命人抬来几案，备了丹毫，要请弘历亲笔朱谕，以昭慎重。魏绵奕屏住呼吸，心里七上八下，弘历一但下笔成文，弘昼就再也难有翻身的机会了。

但这时弘历已经无法写字，握着笔的手，不住发抖，久久不能成一字，唯有废然掷笔，说一句：“写来述旨”

这“写来述旨”，应该就是军机大臣面承旨意后写呈的“明发上谕”，但时间迫促，没有工夫按照规定的行款套语来处理，同时这些头等紧要的文件，最宜简洁，免得以词害义，生出不同的解释。

因此，杜翰纯粹以为弘历代笔的立场，简单扼要地写了两道“手谕”，捧交最资深的军机大臣穆荫，穆荫转交御前大臣傅恒。

傅恒拿起来先极快地看了一遍，深为满意，随即把他放在弘历身边的几案上，并且亲自捧了仙鹤形的金烛台，照映着弘历看那两个文件。

弘历气息微弱：“念给大家听听吧”“是。”傅恒放下烛台，把那两道手谕，交了给穆荫，然后自己也归班跪听。

穆荫捧着上谕，面南而立，朗然念道：“立皇十五永琰为皇太子。特谕。”

又念第二道：“皇长子永琰现为皇太子，着派傅恒、章佳阿桂、景寿、傅恒、穆荫、匡源、杜翰、杜翰尽心辅弼，赞襄一切政务。特谕。”

魏绵奕躲在床底下，马上就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那“赞襄一切政务”六个字，分明是杜翰自己加上去的，但弘历却没有开口否决，谁也不敢说出疑义。

魏绵奕心里暗骂这些亲承顾命的“忠臣”，弘历还没有咽气，这些人便开始有揽权的心思了。

办了这件大事，勉强撑持着的弘历，一下子泄了劲，颓然垂首，双眼似闭，于是惠亲王说了句：“皇上歇着吧”大家纷纷跪安退出。

弘历深深呼出一口气，声音低沉微弱：“他们都走了出来吧”魏绵奕慢吞吞地从床底下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魏绵奕搬了个锦凳挪到弘历跟前，坐到他身边。弘历忽然想起傅恒之前劝谏自己的话，有些感慨：“真好啊魏绵奕，朕快不行了，等这个瞬间到来，朕要对你说些什么呢苦恼了很久，对不起谢谢你好好的吧

原本准备了很多帅气威风的话，现在却想不起来。我只想一直和你在一起，想一直看着你，朕不想留下你和永琰就这样离开。

早知道会这样痛苦地离别，当初不要那么喜欢你就好了朕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知道自己爱你究竟有深。身在帝王家，朕从没有奢望过能与谁有刻骨铭心的爱。

可是朕竟然如此爱慕你，朕真是个傻子朕从来没有相信过来世，可是趁着朕现在还有力气，一定要与你相约，来世我们携手做一对平凡夫妇吧”

魏绵奕早已经泣不成声，只能不住得点头。

弘历哽咽着：“对不起，魏绵奕，这样如花般盛放的你，朕舍不得丢下。来人”安德海早已经命人准备好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