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编织在一起的人生

剑是杀人之器，所有人都可持剑，这个世界的剑客到达一定程度，受到很多人认可的时候就能称之为剑豪。

而剑客的最顶点是大剑豪，世间唯有一个大剑豪鹰眼米霍克，战胜他是所有剑客毕生的梦想。

一开始什金只是觉得剑客很帅气，至少比父亲沉闷劳苦的铁匠生活要自在潇洒很多。

单靠兴致使然选择的职业大多都会被拖累的身心俱疲，被意想不到的万千烦恼压迫地直不起腰又不想承认自己的错误，只能愈走愈远，最终不堪重负倒在地上，将脑袋深埋地下不敢用镜子照照自己现在的样子。

要是单纯问他喜不喜欢剑，他必然不会犹豫，而是爽快的告诉你“不知道。”

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对剑有没有到喜欢的程度。

一开始的兴奋也只是源于一种对父亲职业逆反的心理还要加上周围人嫌弃的眼神，本能的想要融入集体，给自己的梦想尽量设的尽量大一点。

所以才说出来剑客这种很梦幻的梦想职业。

就像是小时候老师们问“大家长大之后想做些什么”

“科学家。”

“医生。”

“警察。”

“奥运冠军。”

“航天员。”

清一色的完美职业，可自己心理完全没有一个完整的印象，只是单纯的从老师或者大人嘴里听到他们希望自己将来做的工作，觉得很帅气就懵懵懂懂的复述一遍。

长大以后趴在桌子，口水流满了垫在脸上的物理书。

科学家

呵呵

体育课上为了毕业考试加的几十分拼了命的奔跑甚至产生了恐惧。

警察奥运冠军航天员

呵呵

生物课上除了盯着那几张小图“嘿嘿”低笑外一问三不知。

医生

呵呵

最后长大成人有一份与小时候父母期盼的南辕北辙的工作，每天早出晚归为了几块钱跟人急红了脸。

回到家擦干眼泪和汗水，蹲在地上抱住看动画片看的正开心的孩子，带着小孩子根本听不出的哽咽声说道“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当个科学家坐在办公室里不用受大累。”

就是这样一代又一代，孩子们承载着他人的希望，笑着说着很光荣的别人告诉你的梦想，吊了郎当的混日子。

最后一定会一无所获，所以什金不知道剑客这个目标是不是自己真心想要的。

后来他在一场黄昏下，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拖着皮青脸肿的身躯躲在大树下，呆呆地望向大海一声不吭。

可他却无心远处的凄美的晚霞，脑海里一直回想这一句话“我总有一天会逃出这里，跟我来怎么样”

那个家伙为什么会有那么坚定的目标

真是个值得羡慕的家伙。

咕咕

太长时间没吃东西了，海贼们根本不舍得给他一点多余的食物，大多时候只能维持他不死，只有到了需要他维修兵器、制造刀剑或者简单的船维修时才会让他饱餐一顿，好有力气给他们干活。

可最近那伙海贼已经很长时间没来了。

现在他的眼眶深陷紧贴骨头，脸颊干煸枯黄，身形消瘦，抬头看着满树的茂盛绿叶，一点野果都没有。

要死了吗

突然他鼻子嗅到一股香味，离他越来越近了，难道是那群海贼回来了

可他们身上从没有香味，只有血腥味和鱼腥味还要臭汗味，恶心极了。

“给，快吃吧。”一条考得金黄酥脆仿佛闪烁着亮黄的烤鱼出现他眼前。

这味道太诱人了，让他忍不住吞口水，可他还是警惕地克制住内心的贪欲，抬头看到一道身影挡住了满天晚霞。

凌乱的碎发看上去放荡不羁，高挺的鼻梁和脊背仿佛永远学不会弯曲，一双高傲桀骜的狼顾之视摄人心魂，上扬的嘴角给人一种安全感。

“那你抓上岛的那伙海贼已经死了。”他这么说道，只不过什金还是一言不发，没有接受他的食物。

“我越来越觉得你不简单，可以忍住饥饿挡住食物的诱惑，了不起。”这个家伙趾高气昂地冲他竖起一个大拇指让人摸不着头脑。

“给我吃掉吧”什金还没反应过来，烤鱼就被一把塞进嘴里，刚才还懒惰的眼皮一下子精神抖擞，拼命的挣扎。

“咳咳”双手死死握住自己的喉咙感到一股窒息，接过那个奇怪的家伙递来一杯水，“咕嘟咕嘟”喝得一干二净。

“得救了。”后劫余生让他伸出长长的舌头，刚才的一顿折腾耗尽了所有力气，现在就算是有危险也只能任人宰割。

“原来你会说话呀。”这个无理之辈好像很惊讶什金会说话，他只是不想说话罢了。

自从和学习铁匠后他也染上了职业病，变得沉默寡言起来，越来越像父亲一样变成了一块石头，后来父亲去世，被海贼抓住等等。

都让他失去了说话的，几个月来无论受到怎样的屈辱他都一声不吭，愈来愈成了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活成了小时候他最不愿意成为的那种人。

说起来这的确是他这几个月来第一次开口说话，也不乖别人觉得他是个哑巴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做我的伙伴吧”明明长相那么富有侵略性的一个人说的话却意外的诚恳，仔细看着他的笑容很干净就像白橡树一样。

见什金沉默没有说话，他也不着急，掏出一包烟塞进什金嘴里。

果然这家伙还是和长相一样粗鲁。

蓬

远处的日光逐渐消散，太阳降落海平面，天空被黑夜即将笼罩，一束明亮的火光映在什金僵硬的脸上。

滋滋

烟雾缭绕鼻尖融入四周昏暗的夜幕中，什金第一次抽烟，即便在最痛苦的日子里他也没有试着用这种东西麻痹自己，学着旁边的那家伙吸了一口，刺鼻的烟草一瞬间涌进肺里。

“咳咳咳”

不适应这种感觉的什金咳嗽不停，赶紧拿烟还给那个故意的家伙，没错，这可不是故意的看他笑话吗

出乎预料的是他没听到讥笑声，侧眼瞥了一下，那家伙毫不嫌弃地把什金的那根烟一齐塞进嘴里，在微弱的落日余晖下低沉地感受那种他适应不来的苦涩。

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不知不觉中什金对一个原本谈不上好印象的家伙产生了兴趣。

时间在徐徐变短的香烟间化作烟灰消散飘落远方，夜幕彻底降临，远远望去只剩下两颗微弱的光亮扑闪扑闪。

“我叫摩根密米尔卡斯蒂利亚，你呢”吸干两根香烟，两根手指掐灭最后的火光，烟蒂掉落过程中磕到了他的膝盖。

“什金。”听到一大串名字的什金不由得的想这家伙不会是什么大贵族的后代吧

“这名字是我自己取的，是不是很厉害”很是骄傲的摩根冲他笑了笑，只是这回黑夜把他明亮的白牙也披上了一层黑衣。

“嗯”不知该如何作答的什金只是这样回答。

两个人又陷入了寂静之中，不知道还聊些什么。

黑夜中的孤岛上有一座不高的小山，两个互不相识的人影结伴而坐，茂盛的野草被风一吹像浪花一样淹没两人伸直的大腿。

刚刚有激起一些涟漪的什金感觉生活又重新恢复平静，把摩根当做了平日里的海贼，自己再一次化作礁石。

“你看。”这时候摩根打破寂静，指着身前的草丛。

一颗绿莹莹的光，又一个绿莹莹的光，还有一颗

忽然间四面八方的草丛里升起一颗颗明亮的绿宝石，与天空亮晶晶的星星相互对立，大腿边、胳膊后面、头顶上都被点亮了。

漫山遍野间都是明亮的宝石，他们被紧紧包围。

“人一辈子是不可能的永远孤独的。”看着周围美丽景色心情都好了不少，摩根正色地注视什金。

即便是被终日冲刷的礁石身边也会有海浪相伴一生。

“我可以忍受病痛，悲伤甚至可以直面死亡，但我不敢相信会有人可以忍受孤独。”

“人啊就是要和志同道合的伙伴，一群人体验这个世界的酸甜苦辣吧这才是人生啊”说着他站起身，漫步在草丛之中，转身间双臂上镶满了宝石。

“我们一起分享这个未知人生吧”

还坐在草丛里的什金看着完全融入美景之中的摩根，既羡慕又惧怕自己这坚硬的石头会刺破这个美丽的泡沫。

美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对于他这个人来说摩根的人生就是他不敢闯进去的美景，他这样的人负担不起别人的人生这样的重担。

他不能贪婪到与别人共享人生。

“我不”他说的声音是那么小，那么不舍，那么僵硬缺乏底气。

摩根一把打断他磨磨唧唧的陈词滥调，他可不想得到拒绝。

“饿了就吃饭，渴了就喝水，想做就放手去做，思来想去那么多在意那么多干什么”

“你自己的人生难道不应该自私一点”

“你是在为别人活吗”

“为自己活啊”

唰

一股清风徐来，掠过草丛，吹散了他的发丝，什金恍然，自己活得好累，从小就在意别人的看法，选择了剑客却又学习看不起的铁匠。

就算到了现在这一刻他都胡思乱想。

他这块礁石根本不是打铁打出来的，是累得，心累。

摩根张开双臂，密密麻麻的萤火虫照亮两人之间的路“一个人的一生有短有长，其中想要活的充足就需要一个目标。”

“你有目标吗什金。”

目标他眼睛迷茫了，模糊间眼前出现了父亲浴血奋战的身影。

“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刀枪才能杀人，锤子也行”

“是人选择生活，不是生活选择人”

“你要是还想着练剑就不要忘了三年炼剑”

练剑和炼剑。

“我想当一名剑客。”这一次他无比坚定。

白光骤亮笼罩整个世界，一切都消失在眼前。

“多谢你摩根。”

多谢你告诉我我的人生是我自己，

多谢你告诉我我的目标是什么，

多谢你告诉我这个世界上人与人的人生是交织在一起的，多谢你愿意把自己的人生编织进我这样的人。

“住手”

背后展开血翼双翅宛如地狱恶魔一般降临世界之上，双臂握紧手中的这把剑，涌出一股浩瀚厚重的剑气。

礁石排山倒海

硕大无比的纯白剑气带着无可匹敌的惊人气势直奔康拉德袭来，感到后背寒芒刺骨让人不寒而栗，一股致命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都伤成那样连个人样都没了为什么还能站起来

不过还是先跑吧。

可突然他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一丁点阴影，只有白茫茫的光仿佛占据了整个世界，他引以为傲的能力不攻自破。

刚准备迈步就发现脚腕上已经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细小丝状的植物藤蔓牢牢困住，怎么也摆脱不了，动弹不得。

“该死的啊”

康拉德不甘的上半身被浩浩荡荡的剑气吞噬的一干二净，完全避开了他脚下呼呼大睡的摩根。

“好厉害啊”

不远处看到这道规模宏大剑气的挞嗒傻傻的僵住了，喉咙上下滚动，压制了几秒，一下子爆开，兴奋地挥舞拳头。

“呼呼呼”

身体感觉被抽空了的什金喘着粗气，好像一不小心呼吸就会戛然而止一般，心脏似乎也随时会骤停。

扑通

疲惫不堪的身躯终于在这一刻承受不了更多痛苦的什金一下子倒在地上，对于此时此刻的他来说呼吸都是一拳重击。

从身体传来一个困意的讯号，眼皮疲倦的接收，准备关闭显示屏，随手摁下关机。

就在这时候大地上长出一条用鲜花铺成的道路连接两个人，比发丝还细的植物纤维缝补皮开肉绽露出森森白骨的后背。

一股如萤火虫明亮绿光的能量顺着鲜花从这一头传到什金那一头，一如往昔。

森林早已在那一天开始就把他们两人的人生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