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雨夜长安 六

简言向前方望去，没有胡寂漠的身影，只看见一把倒在地上的油纸伞。

他抬头，胡寂漠处于半空之中，后背贴在一道似阵非阵的淡青色圆形图案之上，图案似一些符，其上纹路清晰可见。

胡寂漠此时感觉自己身体难以动弹，不受控制，就像趴在积水中的简言。

他正准备施展搜魂术，神魂沉寂到简言的识海之中。

猛然之间他便倒飞而出，随后被束缚于半空之中。

内心震颤，因为他没有见到人，隔空将他这样一名大同上境修行者束缚住，他还无法动弹。

毫无疑问，这是通泰境修行者才能做到的事情，他看向地上的简言，很是疑惑。

又一道脚步踏过积水的啪嗒声响起，从麒麟大街的入口处缓缓浮现。

简言只听见声音，因为他看不见，胡寂漠看见了。

他看不到来人脸庞，那人衣衫很普通，即不华丽也不高贵，那是已经褐色布衣，其实还有丝线垂落，显然已经穿了许久。

那人的脚没有被积水所盖，因为他的布鞋踏在积水之上，踏空而行。

“大同境无敌终究只是大同境无敌，”声音有些沙哑，一点也不圆润。

听声音就知道是一名老人，而这声音简言觉得很熟悉，他似乎在那里听过。

神情期盼，等待着老人继续说话，然而，许久，老人的声音也没有响起。35xs

胡寂漠嘴角抽动，难以反驳，因为确实如此。

老人收起了手中的油纸伞，然而雨没有淋到他的身上，雨在他的头顶分开，如一道水帘从他眼前流下。

老人黑发之间有白丝隐隐约约，鬓间的白发很显眼，老人的一双眼睛很明亮，在夜空之中，胡寂漠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一双眼睛。

他认得此人，内心惊讶，同时他也很庆幸，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死了。

他不由想起了之前简言的话，“想活自然怕死，”原来，他也是很眷恋这个世界。

胡寂漠难以行礼，但他还是恭敬说道：“见过颜大师。”

老人自然是颜拂，不知道深更半夜他为何会出现在此间。

颜拂停下脚步，看着被他束缚在半空的胡寂漠说道：“不好好修行，竟做起这等杀人之事，是觉得自己够强了吗？”

简言听着颜拂的话语声，又闻胡寂漠所说“颜大师……”说道：“是颜老先生吗？”

颜拂笑着说道：“你小子运气好，这下死不了了。”

简言内心不由激动，本以为自己即将离开，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有人来救他，

因为他认识的人本就很少，即便阳沉莫念齐来也不是胡寂漠的对手。

颜拂的出现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救命之恩，自然极为感激。

颜拂右手挥动，空气中的鸿蒙之气向简言的方向汇去，雨似乎停了。

看到还在被雨淋的胡寂漠，他才知道是颜拂为他遮住了雨，说道：“多谢颜老。”

半空的胡寂漠说道：“颜大师来此是为了救这小子吗？”

颜拂衣袖挥动，向前走去，他左掌抬起，指向空中的那个圆形图案，手画了个半圆。

空中的大圆转了半圈，发出声响，一阵一阵的，如机关中的齿轮转动时所发出的声音。

胡寂漠的的身体没有动，但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比起简言的脸色也差不了多少。

他面色扭曲，血迹从嘴角溢出，极为难受，却强撑着不发出一丝声音。

颜拂穿过雨帘看着他说道：“倒还有些骨气，只是你哪有资格来问我话？”

胡寂漠想套他的话，若他说是，那么他便是专程来此救简言的，颜拂大概知道胡寂漠背后的人，不愿多招麻烦。

胡寂漠强撑着说道：“晚辈……失言，请大师……原谅。”

颜拂放下了手掌，说道：“适才老夫雨中悟道，机缘巧合之下来到长安，没想到听到了打斗声。”

“我且问你，你为何杀他？”

胡寂漠后背还隐隐作痛，长舒一口气，说道：“恕晚辈不能相告。”

颜拂说道：“你不怕死吗？”

胡寂漠错愕之间响起之前那种感觉，说道：“很想。”

颜拂说道：“那就说吧。”

胡寂漠说道：“可有的事比性命还重要。”

颜拂走过趴在水中的简言，简言看着颜拂的背影，水不沾身，所过之处，雨水自行退让，内心羡慕的同时，更多的是那种被保护的感觉。

离家以来，他再无这种感觉，这样的感觉很舒心。

颜拂大概明白了胡寂漠的意思，若是他说了，大概不止他会死。

颜拂衣袖挥动，空中的圆形图案化作数道青色元气回到颜拂的袖中。

胡寂漠从空中掉落，显得有些无力，半跪于积水之中。

他起身看向颜拂抱拳说道：“谢颜大师不杀之恩。”

颜拂挥挥衣袖，说道：“记住，这小子是老夫我的人，以后做事不要如此鲁莽。”

胡寂漠恭敬回答道：“小子自当谨记颜大师教导。”

“去吧！”

胡寂漠佝偻着离去，背影显得极为颓废。

颜拂转身，他操控着空气中的鸿蒙之气，将简言的身体托起，一枚丹药飞入简言的口中。

颜拂说道：“你五脏皆伤，这枚丹药能够快速修复你的五脏，你且不要运行功法，经脉之间有些堵塞，运行功法反而会伤到根基。”

老人的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简言觉得很好听，很亲切。

说道：“小子谢过颜老救命之恩。”

颜拂说道：“我这救命之恩可不是那么好还的。”

简言说道：“但凡颜老有所驱使，只要我能做到，绝不推辞。”

雨逐渐变小，之后瞬间便停了，这雨似乎就是为了这场战斗而生。

颜拂说道：“此时以后在谈，先养伤吧；”

“百宗朝试即将开启，你可别负伤前去。”

一月前，百宗朝试的消息便下达了全国，很多门派的大同境弟子已经到了长安城，但妖族的人以及南方的很多需境弟子还未赶到。

对于百宗朝试简言没有太多的兴趣，但作为奉天弟子，他必须参加。

“颜老当真是雨中悟道，闻声而来吗？”

颜拂说道：“大半夜的，你以为呢？”

颜拂看着大街上的尸体，地面上被染红的积水，一道青色元气从衣袖中飞出，一道如之前一般的圆形图案出现在空中。

但比之前那道更大，上面的图案也不一样，纹路也不一样，随后向地面撞击而下。

没有任何响声，但下一刻，地面变得非常干净，积水尸体都已消失不见。

简言很好奇，颜拂施展的手法非阵非法非剑，却显得极为强大，他很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