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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之夭(二)

薛凌覺得自己坐着怎麼不舒服,她一放鬆就想趴地上,還是平城好啊,出門就是一望無際的草皮子,不管跟誰說話,想躺下去就躺下去。看江玉楓這狗半天沒支吾個所以然出來,她趕緊道:“算了算了,你們想要什麼我也不關注,反正等我拿到我想要的,咱們一拍兩散,你還有事沒,沒有我先回了。”

江玉楓道:“不知道你要什麼,江家不知如何自處”。語氣頗爲鄭重。這件事,事關他江家全族性命,總要知道自己能得到什麼纔行。

薛凌把腿放了下來,沉吟了片刻。這會兒,她還真沒什麼想要的。一個自小無憂無慮,要啥有啥的人,慾望低的很。以前還天天揹着薛弋寒給的枷鎖,要框君輔國,現在她也用不着了。

她就只想要霍家和魏塱死。有仇報仇,有怨抱怨。除此之外,這世上大多東西對她薛凌,都可有可無。美酒佳餚雖好,但草皮樹根也咽的順口。等魏塱死了,沒準自己還能把平城搶過來,學着石亓搭倆帳子,樂得自在。

於是江玉楓就聽到薛凌將大逆不道的事說的理所當然。

“我自然是想要殺了魏塱。”

少女眸子清透,神思懶散,既無亂臣賊子相的咬牙切齒,也沒撥亂反正般的言辭凜然。她想殺了天子,興的是無名之師,行的是不忠之舉。偏滿臉無謂姿態,就好像說是明天上街買花戴。

江玉楓道:“你難道沒想過,君王駕崩…..”。他話說一半又停住。權如何分,民如何安,天下如何定,這些事,說出來,就像是在謀反,自己怎麼也無法像薛凌一樣說的這般灑脫。

薛凌擡了擡下頜,以爲江玉楓是問她有沒有想過後果,便咧着嘴看着江玉楓道:“想過啊,魏塱死了我就開心。”

“難道薛少爺行事全憑心意,不管他人死活?”

“江少爺當年要是管管我的死活,今天咱倆也不用這麼坐着”。薛凌拿起一隻杯子道:“你可看好了,我要守着這隻杯子,那是我願意。可我任它被人摔了,它也怨不得我,怨它自個兒生來是個死物。你還有事沒事,沒事我先回了”。

“無事”。江玉楓目光在薛凌胸口停留了片刻,他知道薛凌刺了自己一劍的事,卻沒問起。

當年自己也曾劃了自己一道,只是遠不如薛凌嚴重。他突然想嘆氣。其實,刺陳王,這戲演的更像些。以薛凌的手段,不是想不到,可能是她不願意那麼做罷了。

這麼一個人,如果沒有魏塱篡位一事,會不會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定國安邦,更甚薛弋寒三分。

門被薛凌關的“哐當”一聲,非是發泄,只是她粗手粗腳慣了。獨留江玉楓在房裏靜坐良久。他向來自認光明磊落,這會卻覺得自己卑劣不堪。因爲羞於承認那些壓抑於內心深處的仇恨和慾望。

他,他纔是最想殺了魏塱的那一個。若非魏塱,應是太子魏熠登基,江家位極人臣。他不僅想殺了魏塱,還想要名利,想要富貴,想要這世上至高無上的權力,想要芸芸衆生都想要的東西。

可剛剛出去的人,眼神清冽,只想殺了魏塱,其他別無所求。這梁國上下,不知有多少人希望魏塱死,卻只有這一個人,理由乾淨,不染纖塵,不像要取人性命,倒像在超度罪惡。

江玉楓捏了捏手上粉末,無所求好,無所求就不會與他江家爭。

從江府出來,薛凌想着要不要去蘇府轉轉,終也沒去,她並不喜蘇家,又直接回了齊家趴着,軟枕繡被雕花牀,真是神仙日子。

爲了撇的乾淨些,這幾天就打算先不回陳王府了,而且回去的時候得找個好藉口纔行,畢竟在那丟了半條命,普通姑娘誰還敢回去。

李阿牛惦記着薛凌交代的事,一邊走一邊想着怎麼編瞎話才能忽悠着兄弟盯緊點。他自己先轉悠去看了一圈。好像不是什麼特殊的人家,一個獨身婦人,帶着三兒一女,有幾個下人婆子伺候着。看不出怎麼富貴,倒也算得上豐裕之家。

腦子打了幾個轉,就去弄了包迷藥,跟其他人說是在這一帶撿到的,看成分好的很,說不準是啥江洋大盜,抓着就發了。普通巡城的御林衛,一月俸銀少的可憐,全憑着抓點阿貓阿狗討賞,一聽說這事,偷摸着往這一帶瞎轉。

蘇遠蘅這會在烏州和一衆官員,推杯換盞,談笑自如。

梁與羯族商定通商是元月,過後便是開春,適逢民間青黃不接的時間。沈元州有心想自己與羯交好,但安城一事帶來的餘波尚未平息,他有些焦頭爛額。蘇家出現的恰到好處,仗着家大業大,不惜虧本,將與羯人的生意盡數收入掌中。

蘇夫人在京,尚能哄的那些達官顯貴心花怒放,何況蘇遠蘅這會是急人之所急,短短半月,已經開始和沈元州一脈手足相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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