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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連環(一)

京中好些時日沒落雨了,難得一場夏雨不驟,淅淅瀝瀝於天地之間。該是時候了,霍雲婉縮回手,擦拭着指尖水漬。對着身後小宮女吩咐道:“替我尋把傘來。再去廚房盛碗蔘湯拿暖壺裝着”

宮女爲難道:“娘娘是要去哪,雨天路滑,怕是轎輦不好使呢。”

“不必傳了,尋把素來,讓春嫣跟着就行。”

下頭人看霍雲婉神色略帶愁容,知皇后這是心情不佳,不敢再多過問,自下去尋了把油紙傘,傘柄別出心裁,正是霍雲婉最喜歡的藤蔓模樣,翠翠綠綠的,不像被人握着,倒像是從人手心裏蜿蜒出來。宮女春嫣一手提了蔘湯,一手替霍雲婉撐着傘。

永春宮到瑤光殿的路還有一段,這也難免。雪色是霍雲婉的宮女,魏塱既要了去,難免怕新人受了原主子的氣,能遠些,自是遠些的好。

好在宮裏的路都是纖塵不染,又用碎碎的石子鋪的平攤,便是雨水還在落,霍雲婉亦行的穩當,沒失了半點禮儀。倒是身旁宮女不平,道:“娘娘何苦親自去看她來着,便是要去,也挑個好時候。這下着大雨的,萬一吹着風,鳳體抱恙,纔是她的罪過呢。”

霍雲婉看了看眼前迷濛,哪有什麼大雨,不過一點水汽罷了,她懶得說話,自己伸手將宮女握着傘柄的手往外推了推,自己便有大半個肩頭露在傘外。宮裏多的是沾雨不溼的名貴料子,只是今日穿的並不是,眨眼就有點點滴滴在錦繡上散開。

春嫣不解,卻也不敢問。主子的心意,下人實在琢磨不透,皇后故意要淋雨,她只能小心翼翼的撐着傘,既讓霍雲婉露出大半個身子,又力求遮住整個髮髻,以免儀容有損。

雪色在牀上已有兩日水米未進,倒不是送飯的嫲嫲苛待,相反,雖不是什麼山珍海味,但頓頓菜色都是精挑細選的。她不知爲何,一開始喫不下,嫲嫲好言哄着,說是貴人相助,總得養好了纔有機會再獲聖恩。可一連過了這數天,莫說皇帝過來,便是口信也沒一個。

她甚至無比盼望那些娘娘能來,雖然以前來了只有奚落和嘲諷,現在更是別想得到半句好話。可她還是盼着,這裏空空蕩蕩,沒有一個活人,送飯的嬤嬤也是一日三次,來去多不過半個時辰。她呆在這裏,如人間地獄,比以前宮外那個破屋子還要冷上千倍萬倍。不是夏天了嗎,怎麼還這麼冷?

雪色想要強闖出去,門口守着的倆小太監倒還念着以往雪娘子的寬和,沒多過爲難,只勸解道:“娘子再忍忍罷,要讓你走出去,咱三怕都得掉腦袋”。她又退回了那張牀榻,嫲嫲再來送飯時,無論如何也不吃了。

蘇夫人信上所言,果然是對的。孃親墳塋被毀,損後人福澤。她沒能出去上一炷香,所以大概要在這裏困守一生,倒不如死了免遭活罪。

嫲嫲勸不動,只能嘆幾聲氣。這宮裏呆的久了,少不得迎來送往。喫,她來收碗,不喫,不過是收碗的時候需要把剩菜倒掉罷了。倆小太監靠在門檻上扯着閒話:“你說雪娘子還能撐幾天?”

“怕是要不行了,那麼個美人可惜了。難得脾氣也好的很,從未爲難過誰。”

“美有什麼用,宮裏誰不美。我看皇帝是不會來了。”

突而兩人一起下了跪道:“娘娘千歲。”

霍雲婉拍了拍溼掉的那邊肩頭,道:“都起來吧,怎麼進院兒裏避避,倒要在外頭吹風。”

春嫣在後頭站着,暗暗氣惱,自己那般小心翼翼了,怎皇后身上還是溼了這麼多,連發梢上有了細微水珠。

倆小太監站起來低着頭退到一邊道:“不敢擾了娘子清淨,皇后娘娘怎麼冒着風雨過來,裏頭怕是晦氣,可要小的去請雪娘子出來說話。”

“罷了,本宮自有皇上庇佑,百無禁忌,把門打開吧。”

雪色彷彿聽到外頭大門響動,但身子沒有力氣,無法起牀看看是誰。她早間已經聽見了風雨聲,是誰呢?會冒着雨來瑤光殿,會不會是….夫君魏塱?

佳麗三千,嬪妃無數,這些離以前的雪色太過遙遠,農人眼裏,皇帝不過是用金鋤頭的農人罷了。縱然她進了宮,看見原來皇帝不用鋤頭,也難免想起他會不會有一天去用鋤頭呢?

鄰居家的香草姐姐嫁了隔壁的大壯哥,宋嫂家的兒子娶了好幾裏地外的巧雲姑娘。他們夫唱婦隨,有了好些個嫩手嫩腳的小娃娃,去哪都夫婦領着一家子。她還以爲,自己這一生,大抵也是八九不離十的。終有個男子讓自己嬌羞着喊一聲夫君。可孃親對自己與外人相見一事似乎十分驚慌,恨不能時時把自己鎖在屋裏,不許與任何男子打交道,一直到了十六七還沒許人家,在四周已經是很大齡了。再然後,她就進了宮。

才知道,原來女子與男子之間並非只有夫妻二字,還有妾、姨娘、通房、丫鬟、甚至妓。到了皇帝面前,就是後、妃、嬪….她到現在都還沒把位分記得完全,可想而知,這宮裏的女人有多少。

而她是個什麼身份,完全由不得自己。只是亂花見欲,迷了眼睛,總是在心底裏默默唸叨過“夫君”二字的。燃紅燭,做羹湯。這些不都是與自己夫君做的事嗎?雪色躺在牀上,胸口起伏劇烈,他到底是來了。

“妹妹怎麼這幅模樣,我可是再三交代底下人好生看顧着的”。霍雲婉進來瞧着情形,趕忙把蔘湯擱在一邊,衝上來扶住雪色。她這般急切,頭上水珠都濺了兩滴到雪色臉上。

“娘娘,怎麼是你?”。雪色雙眼淚水同時滑過眼角,她偏了頭不看霍雲婉,說不清自己是無臉見人,還是失望。

春嫣極有眼力見兒的將蔘湯從暖壺裏倒出來,端到牀前。道:“出了娘娘,難道還有別人來看你,真是自找的晦氣,都吩咐下頭好喫好喝的待着你了,你到尋死覓活的,要娘娘冒着大雨過來。”

“說些什麼呢!”霍雲婉接過湯碗,盛起一勺吹了吹道:“快些將雪娘子扶起來。”

春嫣依言將雪色扶起,見她還偏着頭,道:“娘子這是跟皇后置氣呢”。

雪色這纔將臉轉過來,對着霍雲婉,眼神卻向下,道:“皇后見諒。”

霍雲婉將湯勺遞到雪色嘴邊,半勸半強迫的餵了一勺,又盛起一勺慢慢吹着。世間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呢,便是一臉愁容病體,仍是好看的連女人都忍不住憐愛。吹了兩口,又遞到雪色嘴邊道:“快喝了再說話。”

一碗蔘湯喝完,雪色恢復了些氣色,強撐着要下牀。霍雲婉趕緊免了,差春嫣去收拾暖壺用具,自己仍是在牀上坐着,道:“何必呢,人死了,可是什麼都沒有了。”

“我現在,也是什麼都沒有的”。雪色忽然笑的悽然。她想起宮外的那些外的那些日子,自個兒本也就什麼都沒有。可自己沒有,身邊的人也不見得有什麼。大家都過着差不多的生活,也就不那麼的難熬。可一朝進了蘇府,才發現。原來世上有很多人,他們生下來,就什麼都是有的。對比之下,人難免就起了別樣心思。

然蘇夫人菩薩心腸,所以心裏頭的黑暗東西不至於長的太快。後頭進了宮,身在金玉滿堂中過,手上卻是空空如也,一無所有。且這裏的人眼裏,自己可能還不如個物件。

霍雲婉理了理雪色髮絲,帶着將眼角淚珠擦乾淨,道:“妹妹這是說的什麼話,皇上一直拿你當心尖上的人看着的。有了皇上的寵愛,這個天下有什麼是你沒有的。”

“皇上?”雪色的眼裏迸發出希冀的光?然後又瞬間暗淡,她在那個人眼裏,大概也就是好看點的物件。人是喜歡騙自己的。風雨中迎面而來,少年天子,朗朗人君,朝着自己伸手,萬千寵愛於一身。

“雪色這張臉啊,許給凡夫俗子可惜,總要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才配的上”,蘇夫人這句話終於全部實現,原來,自己真有那麼一張臉,難怪孃親常年不許看鏡子。這麼好的東西,有什麼不能看的?

“皇上…可還記得我”?雪色忽然激動起來,抓着霍雲婉道:“娘娘,我根本沒有,我根本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過任何人,是侍衛,肯定是皇上的侍衛,你去幫我說說,幫我說說。”

春嫣緊張的衝上來將雪色手拉開道:“娘子怎能這樣這樣抓着娘娘?”

雪色意識到自己失態,恍然將手縮回去,悽苦道:“我…我……”

霍雲婉理了理衣裳上抓痕,道:“皇上哪能不記得妹妹,不記得妹妹,怎麼會特意叫我過來瞧瞧,要不然,還得特意挑個風大雨大的點兒,免得給人瞧見。”霍雲婉說的抱怨,語氣裏卻是嬌嗔帶着半點酸意,倒真像正頭夫人替丈夫來勸鬧脾氣的小娘子。

“皇上叫你來”?雪色驚喜又不敢相信,把目光瞅向門外瞧了兩眼,又落寞道:“那他怎麼自己不來。還把我…還把我關在這。”

她都忘了尊卑,直呼皇后爲“你”。春嫣少不得又要念叨幾句,霍雲婉不以爲意,笑笑道:“妹妹如今是皇上的人了,那事事總得替皇上想想。當夜太后過來發了那麼大脾氣,皇上總要顧着母子情分,可不得忍忍心頭惦記。那也不曾讓人薄待了妹妹半分啊,你瞧那嫲嫲,每次來可是不是恭恭敬敬的?”

雪色看霍雲婉說的真真的,一想也是那麼回事。自己只當嫲嫲跟那些小太監一樣,念着自己往日幾分情誼。可皇后說的對,自己當宮女時是見過那些冷宮嬪妃光景的,就算下人再優待,想喫口熱食也是奢望。哪像自個兒山珍海味沒缺過呢,要不是皇上吩咐過,怕再也沒別的理由呢。

她便忍不住酸楚中生出一絲嬌羞,輕聲道:“原來…原來是皇上幫着我的。”

霍雲婉戳了一下雪色腦袋,帶着點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道:“可不就是幫着你,可你哪兒心疼皇上了,餓了自己兩三天,皇上急的摺子都不批了,又不敢自己過來,道巴巴遣我跑這麼一趟。早知這麼辛勞,我當初也不該把你給挑進永春宮”。說着起了身,叫了一聲“春嫣”,看是要回去了。

雪色喝下蔘湯好一會了,身上已經有了力氣,看霍雲婉要走,立馬坐起身子,道:“娘娘別走,娘娘。奴婢一輩子都記着你大恩大德的,可我不想住這裏了,我真的不能住下去了”。當時她聽蘇夫人將宮裏講的繁花似錦,一頭紮了進來。實則做的是最卑賤的活兒。想要出去時,已經來不及了,大內皇宮,哪裏由得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最底層的人,反而惡意更甚。正在她度日如年的時候,是霍雲婉正好路過,問了兩句,就把雪色調進了永春宮當差。皇后娘娘爲人寬厚,底下下人自持身份,也不會太過爲難她,日子自然好過了很多,若不是自己當日把那枚最是貴重的鳳釵給跌了…….鳳釵,雪色沒有再繼續回憶,因爲她分不清這會究竟是後悔跌了那支鳳釵,還是慶幸幸好跌了那支鳳釵。

霍雲婉面上不忍,只得又過來拍了拍雪色手,道:“妹妹莫說這麼些胡話,好好養着自個兒身子,不要和皇上置氣,他終究是爲人子,待太后怒氣過去,他自會再來瞧你。”

怒氣過去,誰能知道太后怒氣什麼時候才能過去呢,雪色又添愁容,拉緊了霍雲婉,道:“那娘娘能不能先別走,再陪我多呆一會”。她雙眼望了望周圍,道:“我怕”。她確實是怕極了。

霍雲婉將手抽出來,道:“妹妹怕什麼,這是皇上賜給你的地兒,你纔是這裏的主子。若有什麼東西敢爲難你,那就是跟真龍天子做對。你只管好好安歇了,本宮在這呆太久,要是給人瞧見報去太后那,可不是更讓皇上更加爲難?”

雪色垂下頭,將身子慢慢躺回去。皇后說的對,多留少留,其實也改變不了什麼,徒惹事端罷了。

“春嫣,先走吧。”

雨水已經停了,霍雲婉頓覺無味。原還指望這無根之水先沾溼手巾擦一擦,也不知瑤光殿裏頭的人幾天沒梳洗了,摸上去覺得晦氣。

怎麼一個人蓬頭拓面的,臉還是光華自生?

“娘娘何須親自去看呢,雪娘子出了這等醜事,怕是皇上也不會再去瑤光殿了”。春嫣提着那隻已經空了的暖壺跟在後頭,傘卻在霍雲婉手裏自個兒拿着。

地上水跡還未完全退去,有幾條宮道兩邊種了高高的木棉樹。偶有殘花新落,宮人還未來的及掃去。霍雲婉瞧着好看,彎腰拾了一朵起來。

醜事,什麼醜事?宮,是皇帝允許出的。人,是皇帝身邊人跟着送的。沒準,雪色壓根沒求着要出宮,這等好事兒,是魏塱主動賞的呢?

夫婦一體啊,她不得來替魏塱擔待擔待麼?

魏塱午膳照舊在永春宮用,自出了那檔子事,已經一連這好些天了。下頭丫鬟早早就準備着。今日早間下了一場雨,可是得喫娘娘親自打理的那一池新荷才適宜。

荷葉裹了八寶雞,荷花洗淨切絲合着粳米熬足三四個時辰,嫩藕也小火燉的軟爛,那一碗銀耳蓮子,可是今年第一個蓮蓬剝出來的呢。桌上自然還少不得其他山珍,霍雲婉淨了手,替魏塱先盛了一碗湯,道:“皇上原也該去其他妹妹宮裏多走走,見天的來臣妾這,倒叫臣妾好生忙。”

“可是下頭宮人伺候的不好,要皇后親自動手,明兒叫內務府再撥上十個八個來,沒準裏頭還能出倆個雪娘子那般妙人”。魏塱接過碗,卻並不喝,只瞧着霍雲婉似笑非笑。

一旁伺候的宮女悄悄捂了一下嘴,皇上又過來與皇后娘娘調笑。

霍雲婉正給自己盛湯水,她慣不愛下人伺候這些。聽到魏塱這般說話,將手裏勺子丟回湯盆裏,發出輕微的一聲“哐當”。

“皇上哪裏是來用膳的,分明就是來了調笑臣妾。拿走臣妾宮裏一個小丫鬟還不夠,巴巴來要三個四個的,都不知其他妹妹在背後怎麼嘲笑臣妾治下不嚴。”

魏塱飲了一勺湯,這纔不疾不徐道:“誰敢嘲笑朕的雲婉,既然婉兒不喜,找個理由打發了吧,留着也是惹人話柄。”

“那怎麼行!”霍雲婉本已拿了勺子盛湯,這會聽魏塱如此說,手便頓在空中,復輕輕放回盆裏道:“且莫說臣妾不敢善妒,便是太后那也說不過去。”

“怎麼牽扯到太后身上了?”

霍雲婉在旁邊帕子上擦了擦手,鄭重道:“昨兒臣妾去請太后的安,幾個姐姐妹妹說的也有理。皇上尊了太妃爲太后,那是至孝,天下臣民的典範。雪娘子私下出宮,那也是至孝。即使宮規不合,那也要法外開恩。皇上便是有苛責之心,也要顧念太后的面子。免得有非議編排,倒說太后嘉獎自己兒子孝,倒不許旁人笑了吧。”

“婉兒言之有理,那可是要朕去看看雪色?”

霍雲婉又泛了醋味在臉上,偏頭道:“誰就要皇上去看看,臣妾可不是會幫皇上看着”。說着面又帶了擔心,道:“不過雪色妹妹自知此事最不容赦,已是絕食兩三日,不肯活了。底下人來報,臣妾早起去瞧了瞧方纔好了些。她膽子小,住在那兒難免心驚。皇上總要顧念一二纔好。”

魏塱已經喝完一碗湯,心滿意足的出了一口氣道:“皇后賢良,吩咐下頭一聲,解了禁,撥些宮人過去。叫她且安生呆着,朕過些日子再去瞧。”

“是”。霍雲婉夾了一箸雪菜銀芽道:“皇上可要多用些,桌上是臣妾宮裏的第一池新荷”。

走出永春宮門,魏塱回望了一眼。聰明的人不討喜,蠢的人也不討喜,連自己的生母,都逐漸不那麼討喜了。這世上怎麼就沒個人能讓自個兒安生喫頓飯的呢。究竟是永春宮幫着壽康宮那位,還是德壽宮看上了霍家?大抵是後者吧,畢竟幾年前,兩家就是這麼湊活的。只是那時候是爲了扶他魏塱。

現在,是要扶哪一位?

“你給瑤光殿多送些賞賜去,庫房裏緊着挑,就說罰的是私自出宮,賞的是至仁至孝,朕晚些再去瞧她,叫她安生着”。魏塱對着後頭小太監吩咐道。

晚間昭淑太后狠砸了個茶碗,好個至仁至孝,這是在激自個兒啊。朝堂的事兒,黃家已經被步步緊逼。合着這後宮,她也說不上話了,天底下有這等事,生母倒要讓着兒子了。

“也撿些好物件送過去,哀家總是要給皇帝些臉面。”

永春宮已經熄了大半燭火,只皇后的寢殿還燃着幾支,霍雲婉換了寢衣,半躺在牀上,手裏握了卷書在讀。

丫鬟候了好久,見其仍不安睡,勸道:“娘娘不如早些歇了罷。”

“也不急,你們下去吧,門外盯着即可。”

“是。”

三四個值夜的丫鬟湊在一處,說些閒話驅趕睡意。

“皇上雖每日都來,但少有留宿。也不知道是爲什麼。”

“那當然是看中咱娘娘,但又不得不顧着子嗣啊。”

“那皇后娘娘也沒子嗣啊。”

“你可輕聲點,吼那麼大聲,裏頭聽見。”

“我所的是事實,皇上要真愛娘娘,總該在永春宮多歇幾晚,宮裏第一位皇子合該是娘娘的纔對。”

“合該合該,你是什麼身份,道編排起皇上皇后該做什麼了。”

“我說也是,皇上要不看重娘娘,能因爲娘娘幾句話,就去雪娘子宮裏大行賞賜了?可見這後宮,最疼的還是娘娘,雪色那狐媚子爬上去也翻不起浪花來。”

“你道不是嫉妒雪娘子,成日說她的不是。”

“我有什麼好嫉妒的,我就是看不過咱娘娘好心搭救她,她倒好,背地裏勾引皇上。”

“我聽說,晚間太后也送了些賞過去。”

“怕是要復位了”

“哪兒就是復位.我看更上一層樓纔是真的。”

霍雲婉揉了揉肩,覺得燭火太亮了一些,自個下了牀,又蓋滅了幾支。可惜了中午那碟雪菜銀芽,又是隻動了一筷子就得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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