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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且行且觀

趙官家一開始是不願意這麼早渡河的,實際上從抵達洛陽在北邙山建立大營後他表現的就有些奇怪,基本上維持了一種以往難得一見的保守姿態。

沒有人知道具體是爲什麼?

但理由總是不缺的,比如擔心身後動員引發的混亂,再比如憂慮陝州河道形成的洛陽-河東後勤輸送栓塞,也有可能純粹是這位官家過於信任了幾位主帥的道德品質與能力,還有自己御營大軍戰鬥力的緣故。

不過,在韓世忠三次發威,實際上奪取了河中盆地(運城盆地)後,呂頤浩呂相公與王彥王總統這隨駕的兩個最高階文武臣屬,同時表達了對河東戰場的憂慮,然後同時建議趙官家親自渡河,整頓局面,約束諸將。

按照呂頤浩的說法,眼下這個情勢,雖然實際上奪取了河中盆地,但大而化之的來講,無外乎就是趁着金國前線總帥三太子訛裏朵的忽然去世,趁勢突襲奪來的。

以有備擊無備,本該有這種級別的戰果,並不值得驕傲。

可在這個過程中,帥臣之間爲了各自私心,或是爭功冒進,或是以勢壓人,或是敷衍畏縮,而統制一層將官那裏,更是冒出了郭震這樣不殺不足以謝天下之輩……可見,三十萬御營將士,固然因爲朝廷的恩養漸漸有了戰鬥力,跟金軍的對撞中也顯示出了北伐的底氣,但上上下下依然脫不開那些舊日做派。

而這就需要趙官家臨陣向前,恩威並重了。

趙官家本人一旦渡河,不敢說能迅速怎麼樣,但按照這位官家平素對各位帥臣的拿捏,以及對統制一層軍官的掌握,最起碼對各路御營高層軍官這裏,還是會相當有震懾力的。

除此之外,便是從大局講了。

依然還是呂頤浩總結說明的漂亮——當今局面,河東這裏既然實際上奪取了河中,那麼金國三太子身亡帶來的利好便也就此打住了,往下便是硬仗與苦戰了。

這個時候,雙方如同傾國角力,無外乎我進你退而已。

當此之時,正該全力施爲,後方是‘男子當戰、女子當運’,前方當然也只是仿昭烈進漢中,‘發兵何疑’?

這番分析有理有據,原本也只是猶豫的趙玖當即被呂頤浩說服,便即刻召集文武,公開下達渡河的旨意。

這纔有了和尚們被佛祖降下機緣那一幕。

不過,雖說已經決定渡河,但趙玖卻不可能將熱氣球掛起來,看着河對岸安全無誤,就直接一葉扁舟渡河的……因爲他本人身爲趙宋官家、當今天子,一旦北渡,其政治意義與軍事意義都強大到無以復加。

這跟之前多少萬部隊都已經過河去了,是互不耽擱的。

所以,必須要做好萬全準備,而且要趁勢將政治宣傳做足。

對此,無論如何,都得先湊一篇北伐檄文出來。

之所以說湊,是因爲這玩意說簡單簡單,說難也難……簡單在於它就是一篇文章,大宋朝絕不缺會寫文章的人,實在不行讓御營騎軍那夥子人湊活一下也能寫出來。到時候他趙玖再加幾句什麼‘驅除韃虜,恢復中華,立綱陳紀,救濟斯民’什麼的,說不得也能當成什麼雄文被後人銘記。

但難處在於,檄文並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正式宣戰佈告,還關係到真切的政治方略。

比如說,這檄文寫好了,天下人來看。

給後方來看時,那就要在檄文中告訴後方,爲什麼一定要北伐?爲了北伐可以付出什麼代價?

給前線將士看,那就要在檄文中告訴前線將士,咱們有多少兵?戰略目標是什麼?要遵從什麼軍事紀律與原則?

給金國看,還要在檄文中表明,此次討伐的敵人到底是誰?什麼人堅決不能赦?什麼人可以有限度接納?下面的契丹、女真老百姓要不要認可?

何況,這些具體的問題,還要分成是務虛還是務實……又或者乾脆說不說真話?

所以,趙官家必須要深思熟慮,一個個認真回答這些問題,才能讓這份註定要出現在邸報上與各處軍營轅門前木榜上的檄文變得名副其實起來。

“要告訴文武百官,把話說開了。”

這日下午,大營中的將領軍士早已經去收拾行李了,而趙玖卻依然端坐在中軍大營內指導着範宗尹範學士來寫這篇不知道是晚了還是早了的檄文。“靖康之恥如不能雪,兩河如不能復,則國家根本沒有自稱天命的資格,就是區區一偏安局面,朝廷也只是小朝廷。屆時,朕不足以稱天子,他們也沒資格稱漢臣……北伐一事,事關國家正統,連兩河、燕雲都不能平復,有什麼資格稱漢唐繼統?何況,便是從私人角度來說,朕既然對宗相公立過誓,便也不可能假裝沒有那些話的。”

剛剛提筆開了個頭的範宗尹怔了一下。

說句良心話,若是寫北伐的必要性,他三照學士能對着鏡子寫出來一萬字不帶喘氣的,因爲都是討論爛的事情。

可即便如此,這位官家也總是能給自己帶來驚喜。

瞥了一眼一旁肅立不動的呂頤浩呂相公,眼見到這位相公並無異議,範學士無奈之下,只能提筆在已經開了頭的《北伐檄文》後面如此新開了一段。

“武侯《後出師表》述昭烈志氣,曰:‘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靖康之恥不雪,朕每稱天子,默然自慚;兩河不還,諸卿自謂漢臣,亦復可笑。故北伐也,事關國本,未建太平之世,敢稱三王之後?不承漢唐之疆,何繼華夏之統?

且夫聖人云:人無信不立,況人君乎?朕昔年行誓於天下,必亡金而已!是無譭棄之理。”

寫完這一段,唸了一遍,反正是倉促寫一寫,大約後來上邸報的時候,還是要被京城那邊不知道幾十個大手子修改過的,所以大家都不是很在意細節,只是討論了一下要不要將宗澤名字專門寫出來,便即刻略過,然後繼續等趙官家來講。

“要說實話,這等國戰,不會因爲說幾句大話便如何的,有多少兵就說多少兵。”趙玖果然在座中繼續言語下去。“莫忘了將朕之前說的那十六個字給用上。”

範宗尹當即頷首,然後即刻運筆來寫:

“建炎立號,已歷九載。君臣一體,相忍爲國。天運循環,砥礪相長。今皇宋國勢復振,兵甲精足。治得御營左、右、前、後、中、騎、水、海諸軍,計三十萬衆。又起中原、關西士夫,凡五十萬軀。信臣精卒,叱吒景從,此亙古未有之盛也!自當蹈勇奮武,盡收故土,驅除胡虜,恢復中華,立綱陳紀,救濟斯民。”

“還有,既是弔民伐罪,收復故土,就必須要嚴肅軍紀……對於老百姓,無論是兩河遺民,還是燕雲漢人,又或者是女真、契丹、奚、渤海、蒙古、高麗、吐蕃、党項、大理,都當一視同仁,予以接納,嚴令禁止軍士燒殺劫掠……”

“朕既遣兵北逐胡虜,拯生民於塗炭,復漢官之威儀。慮民人未知,反爲我仇,絜家北走,陷溺猶深,故先諭告:兵至,民人勿避。予號令嚴肅,無秋毫之犯,歸我者永安於中華,揹我者自竄於海外。

又曰,若契丹、奚、渤海、蒙古、高麗、吐蕃、党項、大理,俱炎黃之孑遺,受漢唐之茅封,共舉華夏,自當同論。如女真者,雖驟起於白山黑水,一時不能究其根本,然同生天地之間,有能知禮義,願爲臣民,亦無罪責者,與中夏之人撫養無異。

以此,軍士但有作奸犯科,劫掠侵擾民人者,朕必嚴肅法紀,追責上下,絕不姑息。”

“對於中層官員、軍官,以年紀來算,三十歲以下的,一成年便是金國統轄,只要不做抵抗,便可赦免罪責;對於三十歲以上的中層官吏、軍士,要看有沒有立功的表現,給予適當赦免;而對於那些金國的大官、軍將,尤其是早年參與過靖康之變的有名有姓大將,還有那些投降了又居於高位的漢奸,一律不得赦……”言至此處,趙玖點了點桌面。“待會朕跟呂相公一起擬定一個戰犯名單出來,單獨附到後面交給邸報。”

範宗尹會意,便大而化之,繼續寫到:

“然九世之仇猶不可忘,遑論十載新怨?

茲有僞金夷邦任用者,若年逾三旬,顯受漢之恩澤,猶弄醜於夷狄,至於忘中國祖宗之姓,切不可赦也!

又有敵酋耀武揚威於一時,殘暴屠戮於萬衆,即王侯之貴,猶當殺身戮屍,以祭中外。

朕今親統六軍,當首取河東,再復河北,決勝於燕雲,殄國於遼東。自當沿途審諸羣之根本,察全衆之始末,或弔民伐罪,或明正典刑,勿謂言之不預也!”

“陛下。”

一氣寫完,即便是一開始帶着輕鬆心態,此時的三照學士卻也有了喘息不安之態……沒辦法,寫到後來,他已經從這篇檄文中察覺到了趙官家的嚴肅,意識到了趙官家的決絕了。“還請陛下御覽。”

“朕不看了。”趙玖努嘴示意,面色如常。“呂相公看一看,沒問題就發出去,再留一份明日使用。”

呂頤浩接過來,大略一瞅,直接伸手朝另一人示意:“我也不看了,梅學士……你來瞅一瞅,潤色一下,若無疏漏,便當是兩位玉堂學士一併審過,直接發出去吧!”

梅櫟受寵若驚,但怎麼可能放過這個機會,趕緊上前,裝模作樣看了一看,然後直接交還給了範宗尹,然後拱手團團相對趙官家、呂相公、範學士:

“官家決意似鐵,相公泰然若山,學士大筆如椽,此文可當十萬兵!”

且說,事到如今,上下早就看出來了,那就是御駕以下,衆人其實早已經不耐煩,檄文雖好、雖重,卻都壓不住那份迫不及待了。

故此,流程走了一遍,根本無一人願意浪費時間。

而既然解決了這個必要的檄文問題,趙官家果然親自下諭,讓所有人佈置妥當,各歸本位,靜待翌日。

說是各歸本位、靜待翌靜待翌日,其實這日下午,便先有李世輔率御營騎軍數部登船往上游而去,乃是要連夜在王屋山西頭、平陸東側,所謂河中盆地(運城盆地)的最東端登陸,以作先導與照應。

御營騎軍既然出發了一半,北邙山大營這裏,卻依舊徹夜不休……因爲所有人都知道,明日趙官家便將渡河,而這也意味着,除了少數防禦部隊外,這個大營中的大部分人,都將會陸續隨行,渡過黃河,往大河對岸的河東去。

無外乎早一日晚一日罷了。

而既然要渡河,那此行便是真要豁出去了,所以這一夜,許多人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不過,這似乎不包括趙官家,翌日一早,趙官家換上一身輕甲,外罩棉布戎裝,扶劍而出,明顯精神抖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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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相公、王總統以下,範宗尹、仁保忠、虞允文、梅櫟,外加東南‘以備諮詢’的百強爲文,楊沂中、劉晏外加御營中軍與騎軍諸將爲武,還有御前班直環繞。

但這行人卻並不急動身上船,而是先來到營中夯土將臺,乃是請範學士宣讀檄文,呂相公協助,趙官家親自祭祀了一番宗澤、汪伯彥、張叔夜、張所、劉韐等陣亡宰執一級重臣,以作宣告。

及罷,趙官家本欲言語,但不知爲何,卻反而冷靜異常,只是親手奪來那檄文,當衆焚燒,旋即轉身而下,便親往登船。

龍纛與左右黑白二犛立即隨行,左右蜂擁而動。

趙官家與呂頤浩、王彥分開登上三座大輪船,趙官家居中,船上立起龍纛,而呂頤浩居左,船上立起繳獲的白牛纛,王彥居右,船上自然是黑牛纛。

衆近臣、‘以備諮詢’、班直也隨之三分。

又有御營中軍王德本部、張景本部、喬仲福本部環繞,或先發,或後隨,反倒是之前最急切的曲端、夏侯遠那批人落到了後面。

話說,這番佈置當然是有緣故的——洛陽對面的孟州、懷州一帶,正是金軍屯兵重鎮隆德府的南下門戶,也是軹關陘的東面出口。

之前,宋軍一度是有直接在這裏登陸,夾擊軹關陘金軍意圖的。只是可惜,考慮到隆德府的金軍數量,爲了防止剛剛登陸卻被反包圍,洛陽那裏變得保守的趙官家自然是否決了這個意見。

不過,如今趙官家既然北渡,而軹關陘金軍應該馬上就要從此地退出,讓熟悉本地地形的八字軍分出一部來,順軹關陘推進,與部分河南宋軍在此地會師,屆時同時卡住軹關陘並進一步在冬日防護住洛陽,就顯得很必要了。

這個任務是落到了傅慶、範一泓、孟德三人身上的,但曲端、劉錡需要率騎兵留下來,給他們打掩護,確保三人會師,建立好防線,方纔好去河東會集主力的。

當然了,現在不是說這些邊路零散佈置的時候,只說趙官家既然匆匆登船,順大河逆流而上,卻是終於不用再僞作之前鎮定自若之態,種種心思,也都一時涌上。

不過,當此之時,他依然沒有什麼奮力喊出渡河之類的心思,反而是直接思索起了北面種種。

譬如說,戰前他憂慮韓世忠會缺乏戰意,希望他能夠打起精神,結果這廝固然是打起精神來了,但這種堂堂郡王、元帥直接衝殺在前的姿態,卻反而讓趙玖有些後怕。

到了地方,必然要嚴加申飭。

還有李彥仙。

戰前,趙玖無疑是對這位天下坐三望二的帥臣報有巨大期待的,但此人的冒進卻直接導致其部成爲開戰以來損失最重的一個,而且其部還有一些良莠不齊之輩在鐵嶺關北失控,甚至弄出了劫掠以及與義軍火併之事。

這是趙玖尤其不能接受的。

考慮到李彥仙在陝州枯守九年,趙玖並不準備苛責對方的冒進,卻準備嚴厲處置那番在關北的軍隊違紀事件……弔民伐罪,秋毫無犯,是這麼幹的嗎?

北伐是爲了什麼?

便是馬擴和吳玠,說實話,也都有出乎趙官家意料的表現,只不過一個好一個壞而已。

吳玠麾下那個有些印象的郭震,趙玖當然準備明正典刑,但給馬擴的獎賞卻有些猶豫……他很像給馬擴一面大纛,但地位更高、軍功更盛的吳玠都沒有,這個時候越過吳玠給馬擴,未免顯得有些不妥。

不過,真正重要的不是這些事情的具體處置想法,而是這些事情讓趙玖直接醒悟,他所倚仗的這些帥臣絕不是什麼神仙,他們都會有情緒波動,都有可能會失誤,必須要按照呂頤浩和王彥的提醒,用天子權威整合他們,形成廟算,然後用廟算代替這些帥臣的單打獨鬥。

韓世忠那種個人超強發揮,馬擴的勤懇用事,應該引導到決戰上去。吳玠的用人失誤,李彥仙冒進貪功,應該從一開始表予以消除掩蓋。

揚長補短,大約如此。

而一念至此,趙玖復又想到了那兩個人……梁小哥與張橫,這二人他早早知曉,卻是莫名對敢打敢衝的梁小哥有些好感,對張橫存了一絲疑慮。

但結果呢?

梁小哥固然敢打敢衝,而且本部實力強橫,但按照馬擴的奏疏,此人也過於敢打敢衝了,聞得北伐開啓,岳飛拜爲河北路元帥,居然直接棄了馬擴的約束,要去大名府尋找舊主,結果與金軍宿將訛魯補的那個萬戶狹路相逢,直接慘敗下來。

反倒是張橫,戰前運動到了谷積山(呂梁山),爲御營主力提供了大量太原方向的情報不說,而且關鍵時刻也沒拉胯,雖然兵弱,卻依然敢渡河臨道而守,委實出彩。

再加上此人在太原的人脈,怕是接下來的臨汾、太原之徵,其人也要繼續立功的。

這真是時也命也。

“官家!”

就在趙玖披着一件淡黃色披風立在輪船上思緒跳動之際,忽然間,旁邊的平清盛、脫裏等人直接出聲,然後涌到跟前,擋在了這位官家的右側……也就是北面。

趙玖一時蹙額,但很快他就從其餘船隻的旗幟訊號上意識到了情況所在——黃河北面孟州區域內的河堤上,有金軍存在。

之前便說了,黃河北面是敵佔區,而且是隆德府金軍南方門戶、軹關陘東門,有金軍實屬尋常。

不過,考慮到身後掛了熱氣球的孟津港那邊之前一直沒有訊號,這些金軍忽然出現就顯得有些怪異了。

但很快,隨着河堤上越來越多的金軍涌現,楊沂中率先醒悟彙報:“是訛魯補……必然是從軹關陘撤出來的訛魯補!可惜了,不知道他撤的這般慢,否則將他堵住又如何?!”

衆人即刻再去看,果然意識到對面的金軍同樣有些慌亂和倉促,軍容也極爲不整,而且方向也是自西向東。

恐怕真就是剛從王屋山、太行山中鑽出來,然後此時撞上宋軍大股船隊,同樣措手不及,以至於佔據住河堤後,便保持了一種詭異的沉默,此時正紛紛停在河堤上,臨河觀看宋軍旗幟與輪船。

而意識到不是金軍有意設伏,不可能準備諸如砲車之類的殺傷性武器後,上下也都鬆了一口氣,反過來如同金軍一般,遙遙相對,詫異觀察起來。

“如此說來,倒是倉促之間路上行相逢了?”趙玖在人後,注意到了不少金軍將官模樣的人登河堤遙望,頓了一頓後,卻是似笑非笑。“訛魯補也是熟人了……淮上有他,破南京(商丘)後屠城,逼張所、殺辛道宗有他,宗相公被逼入油盡燈枯也應該算他一份,之前堯山戰前強渡洛陽逼汪相公,殺翟統制,也是他……對不對?”

“是。”

楊沂中嚥了下口水,很顯然,渡河這件事情對他也有些心理層面的影響。“正是此僚。”

“既是故人,便做個傾蓋之交吧!”

趙玖愈發冷笑以對。“他必然在找朕身影……都讓開,讓他親眼看一看朕在哪裏,又將往何處?!”

楊沂中等人在心中估算了一下河心距離對岸河堤的距離,小心躲開,但同時跟右側北面的船隻打了訊號,讓他們跟腳下的大輪船一起,做一個適當的加速、減速,以儘量作些遮蔽和防備。

當然了,對岸的金軍並沒有嘗試攻擊。

事實上,當趙玖身側的甲士微微散開後,不只是訛魯補,幾乎所有金軍都很快就意識到了那面插着龍纛的大輪船上,被人簇擁着,披着披風,正往此處看來的人是誰了。

數以千計的金軍,帶着疲憊和茫然,怔怔看着船上的龍纛和龍纛下的人影,一言不發。

訛魯補當然也在其中,他一度擡手彎弓,想撞一個天運,但終究自嘲般的笑了一下,然後選擇放棄。最後,這名金軍宿將,只是跟所有部屬一樣,帶着一絲疲憊,用一種說不清的表情望着那面金吾纛旓和金吾纛旓下的人影,一聲不吭,目送這隻龐大的船隊逆流而上,最終消失在視野內。

就這樣,這日傍晚,趙玖在王屋山的那一邊的垣曲,在李世輔的迎接下,波瀾不驚的登上河東之地。

這一日,乃是建炎九年冬,十月十八。

PS:感謝新盟主hlatar1983同學,這是本書第184萌。感謝秦王破陣樂霓裳羽衣曲同學,這是本書第185萌。感謝斯圖卡睿風大佬,這是本書第186萌!

也感謝夏侯同學的第四萌,烏鴉_13同學的第二萌。

最後,特別感謝琉璃琴大佬的第四個白銀盟……大佬累計給這本書上了四五十個盟主,慚愧萬分。

順便,今天是趙玖生日活動,理論上應該有相應活動,但起點具體怎麼搞我也糊里糊塗。

但希望大家踊躍參與吧!

最最後,感謝幾位大佬對這片檄文的修正知道。大家繼續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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