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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來了

十一月下旬,寒氣逼人,南陽城已經被圍困半月有餘了。

這一日傍晚,以樞密院承旨參謀軍事的万俟卨万俟元忠從城頭下來,剛回到行宮旁的樞密院直屬軍坊內就着冷水洗了把臉,本準備歇息片刻再往行宮食堂用餐,但他的鄰居、殿中侍御史李光卻忽然上門,主動邀他一同前往。

對此,素來與人爲善的万俟元忠自然無話可說,便強打精神,隨之而去了。

且說,戰事進展到眼下,開戰前便準備了許久的南陽城此時早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大軍營,所有城區也都被分割劃爲一個個軍坊,坊與坊之間有牆,皆爲軍管,非軍官出入全靠腰牌。

而各坊非但各有分劃職司,爲城防盡力,更是統一調配物資,統一分派房舍,甚至人員統一集中用餐,真真如軍營無二。

放在往常,肯定有人難以接受。

但眼下,一來嘛,老弱婦孺之輩與一開始便有些牴觸在南陽決戰的部分閒雜官僚,早早被攆去了襄陽,不安定因素還是比較少的。

二來嘛,趙官家到底是有點講究的,連行宮都被劃了一坊,左殿是食堂,右殿成倉庫,樞密院、都省一起集中到行宮左近居住,而莫說官家本人也與坊內上下用度一致,便是才十七八歲的吳夫人,如花一樣的年紀,也須整日和藍大官、馮二官這些人一起帶着內侍宮女給行宮坊的上下洗衣做飯。

非止如此,戰事開啓後,重傷員也被安置於後宮這裏,她還要領着人每日撒石灰、燒開水、點檢傷藥……從早到晚,累的連說話的力氣都無,還不如接管了行宮坊護衛職責的梁夫人來的輕鬆呢!

根本就是被官家當牲畜使的!

而官家與吳夫人以身作則到這份上,其餘人又能如何呢?

君子持禮,雖然早已經習慣,但遇到吳夫人與押班馮益後,万俟卨和李光還是先一起行禮問候,然後才端起自己的餐盤往食堂角落中坐下,而二人坐下後不及多言,先狼吞虎嚥了兩口,又灌了幾口熱水,這才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了。

不得不說,行宮坊這裏特殊待遇還是有的,伙食都是按照傷兵待遇來的,比外面多一份鹹菜,更妙的是熱水不限量,只是姜豉這種冬日時鮮肉凍不如城頭上賞賜的多而已!

回到眼前,二人藉着熱水緩過勁來後,昏黃燭火之下,万俟卨率先苦笑搖頭:“可惜酒水如今都要管制,不能與李兄共飲一杯,以助苦興……”

“好一個苦興。”李光聞言失笑不及,卻又收聲正色相對。“万俟賢弟自城上來,不知城上戰況如何?”

万俟卨心下一動,卻是先端起水碗來慢慢啜了一口。

話說,他本意只是以爲自己日漸得用,引來這個位高權重的鄰居看重,所以今日隨意相邀,卻不料對方似乎另有言語,那麼此番就不得不小心相對了。

畢竟嘛,在万俟卨看來,李光此人乃是揚州李綱李伯紀的鐵桿出身,而眼下這個局面,李綱再次驗證了他只要不打仗就是第一可倚重之臣,但只要打仗就保證一團糟的神奇能耐……圍城前南陽沒等到鐘相造反,卻接到新的訊息,說是李綱派出去主導平叛的部隊發生內亂,軍亂非但沒有平息,反而擴大了?

那麼此戰後,還不知道誤了大事的李伯紀能有幾分下場呢?

直接壞掉是不大可能的,但等到戰後,呂頤浩呂相公必然大起,而偏偏呂李二人的性子都是那般激烈,怕是必然有一番龍爭虎鬥……說起來,他万俟卨還是樞密院的人,理論上屬於呂相公的直屬呢?

當然了,一念至此,万俟卨反而覺得好笑,因爲他本該是汪伯彥汪樞相的心腹纔對,但誰讓汪相公此番違逆了官家心意,被驅逐去了襄陽呢?不過汪相公畢竟是河北加八公山的雙重元老……好像也未必就會因此失勢,而自己留守南陽的資本將來說不得也會得汪相公另眼相看。

總之,心頭百轉,也轉不出什麼花來,放在外面卻不過是兩口水的事情,所以放下碗來,万俟元忠卻早已經笑靨如花:“李兄有所問,在下哪裏敢不答?只是李兄本爲殿中侍御史,享監察之權,城上情形本可自察,爲何反而向下官相詢呢?”

且說,對面李光一個前唐宗室,所謂衣冠名家,素來以剛正聞名的文學之臣,哪知道這轉眼功夫對方肚子裏就已經轉了了幾十圈?卻是扶案坦誠相對:

“不瞞賢弟,愚兄還是憂慮於戰局……”

万俟卨心下好笑,此城中人,哪個不曾憂慮於戰局?但此時既然已經隨官家賭上了,憂慮又如何呢?

無外乎是熬過去,或者熬不過去而已。

隨官家熬過去了,將來便是一份深厚資本,今日在這裏多喝一碗熱水,他日便是無窮富貴;而若熬不過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過,心下如此來想,卻不耽擱万俟卨面上正色相對:“好教李兄知道,城池看來是無憂的。”

“哦?”

“李兄聽在下慢慢道來。”万俟卨繼續嚴肅以對。“這幾日城牆上的攻防你應該稍有知曉吧?”

“這是自然。”李光也不去喫飯,卻是在案上攏袖相對,如數家珍,儼然是早有打探詢問。“圍城前四日金軍只是填外壕,第五日自以爲結冰後外壕無用,便以雲梯攻城,結果慘敗於羊馬牆之下、內壕之中;第六日,金軍突起奇策,起甬道七條攻城,爲傅統制所阻後,乾脆以當面五道爲運兵道,與我軍肉搏交戰於城下,至晚方撤;圍城第七日,依舊甬道騷擾城下,卻爲城上拍杆、滑輪勾索輕鬆破掉;第八日,又起大洞車,車長三丈,高一丈,寬一丈,實木架構,外纏皮索,覆蓋打溼氈布,又塗上泥漿,勾索弓箭輕易難破,以至於其中兩輛車直抵城門,端是驚險……”

“是啊。”万俟卨也是不由嘆氣。“那日陳尚書早早勸官家用砲,官家就是不同意,所幸城門上也有機關,雙層城門,外加城門洞中頂部也有出口,又是澆油又是墜石,最後往大洞車中塞了火藥包進去,方纔攔住。”

“不過,再往後這幾日的飛橋、塔車、輪梯,卻都沒有那麼險了。”李光接口言道,卻不知他和對面那人到底誰擔心城防,誰又不擔心。“多數事物都是止於羊馬牆與城牆之間,只不過經歷了這麼多日,羊馬牆千瘡百孔,內外壕也盡失了而已……”

“那是今日之前。”万俟卨失笑相對。“今日又有一大險,卻也不算險。”

“哦?”

“李兄還記得剛剛所言的大洞車嗎?”

“自然記得,金軍今日又用了大洞車?”李光一時好奇。

“不是大洞車,而是巨洞車!”万俟卨搖頭笑道。“想來應該是那日之後一直在造了,卻是藏於對方將臺之後,又加帷帳以作遮掩的……車高四丈、長十丈,寬兩丈,一共五座,順着當日五條甬道舊路推來,又以披甲的牛馬拖拽,簡直如史書中記載的‘雲梁車’一般壯觀。”

李光愕然一時,卻又勉力相詢:“賢弟如此姿態,想來城上還是從容破了那‘雲梁’?”

“破是破了,卻破的荒唐。”万俟卨乾脆拍案笑道。“車子推到半路上,連官家都動搖了,一度準備發砲……但是那‘雲梁’太過笨重,還沒到外壕,周邊用來的拖拽披甲牛馬便被城上克敵弓與火箭射中,一時驚慌四散,而四面拖拽之下,幾座雲梁全都自己頭重腳輕、歪七八道,大部分直接廢掉不能動彈,有一個乾脆直翻了,車內藏了不知道多少金兵,乾脆都被壓成肉餅……今日干脆是不戰而勝。”

李光愈發愕然,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停了片刻,方纔反問:“正是因爲這些日子戰事有驚無險,所以賢弟才以爲南陽城有驚無險?”

當然是如此!

万俟卨心中暗叫一聲,但面上卻凜然相對:“非也!下官以爲南陽能守,不在於這些城防交鋒,而在於官家一直忍到現在都未發砲!這是何等隱忍?又是何等從容?官家堅定至此,上下一心隨之,大宋國運必定再興!而金軍便是再強橫,又如何能動南陽分毫?”

此番言語,聲音極大,雖是在食堂角落,光線又昏暗,卻還是引的不少用餐的官吏和食堂本來執勤的內侍矚目。

對此,李光明顯怔了一怔,等左右人等不再來看,方纔捻鬚低聲相對:“其實也不瞞賢弟,愚兄今日尋你來,其實並不是憂慮城防,而正是爲官家此番隱忍……你說,如甬道、大洞車、飛橋等物,本可飛砲石制之,城內新式砲車大小不一、數量極多,堪稱齊備,可官家寧可發城中精銳肉搏於城下,也不願如此,圖的是什麼?”

“必然是有所圖,但圖的是什麼,在下就實在是不知了。”万俟卨昂然搖頭。

“愚兄其實也不在意官家和陳尚書有什麼別的心思。”李光幽幽一嘆,終於說出了自己真正的擔憂。“只是憂心官家……”

万俟卨心中明悟,臉上卻顯得疑惑起來:“李兄到底何意?”

“之前殿上議論,先以南陽堅城疲敝金軍,待金軍力竭,周圍放鬆,便使張景出援軍隔白河支援以分敵勢,然後官家再趁機南下襄陽,讓金軍進退兩難,迫其自退,對否?”李光繼續壓低聲音,嚴肅相對。“但官家如此留有餘地,會不會屆時犯了脾氣,不願走了,只說要在城中與完顏兀朮耗到底?”

万俟卨心中也有如此擔憂,因爲趙官家這幾日在城頭上的表現真就讓人忍不住如此做想。

不過,万俟元忠畢竟万俟元忠,一念至此,他果然是堅定搖頭:“若李兄尋在下是疑慮此事,那在下便也直言相告好了,我在城上隨侍官家,看的清楚,官家近日作爲,非是徒勞與金軍主帥置氣,更有一番完備思量與決斷在彼處,真要到了關鍵之時,我以爲官家絕不會一意孤行的!”

李光聞得此言,倒是一時釋然,便謝過對方,而万俟卨也趕緊推辭不及。

就這樣,二人說到此處,飯菜早已經冰涼,卻又取來熱水直接泡開,大約一起用了晚飯,便相互告辭了。

而不提万俟卨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輕易敷衍了一番,然後回去休息。只說另一邊,殿中侍御史李光李泰發聽了對方言語,微微振作,便自帶着熱水壺回到住處,先泡了腳,然後便早早上牀,但其人上牀之後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睡。中間取書來讀,也只覺混沌一片。

畢竟嘛,剛剛万俟卨一番姿態,看似姿態嚴明,其實只是空話與敷衍而已,所以,李光雖然一時得了安慰,但內心深處的疑慮卻從未被打消。實際上,現在這位李御史滿腦子依然還是南陽安好,而趙官家卻犯渾誤事,以至於大局崩壞的念頭。

這不是近日才冒出來的念頭,而是圍城前便和林杞等友人討論,並接了遠在東南的恩相李綱書信提醒後起的念頭,只是如今林杞等人多被髮怒的趙官家與呂頤浩驅趕到了襄陽,然後城池被圍,書信斷絕,城中只有李光一名李綱派系重臣,又眼見着趙官家近來姿態乖戾,心中着實憂懼,這纔不得已與他人討論的。

然而,李御史躺在榻上,想來想去,一面憂思不斷,一面卻又難以想通……別看他今日對万俟卨說的是擔憂官家不去襄陽,但其實,官家真不去襄陽,真就在南陽耗着,在他看來,也不是不行。

畢竟,身爲擁有監察權的殿中侍御史,李光很清楚眼下南陽的情況,物資充分,城防留有餘地,衆人想到沒想到的,趙官家和陳規這個兵部尚書都有準備……譬如說,李光之前也算是參與了東京圍城的靖康老臣了,但他實在是沒想到趙官家居然妥當到事先在城內挖了蓄水池以儲存石炭?

更不要說這種早早支開多餘居民,將城池實際上變成一個大軍營的做派了。

而這幾日,眼見着金人花樣百出的工程手段屢屢受制,他這個御史有時候竟然會覺得,哪怕城牆全沒了,靠着城內這些軍坊,南陽似乎也能與金軍耗下去!而大宋也絕不會再重複靖康之恥,再度陷入亡國之危!

沒錯,哪怕是李光現在都隱隱覺得,只要這麼耗下去,哪怕東京和長社全都沒了,金人又來了幾萬援兵,卻也遲早會被酷暑、傷亡給弄得疲憊不堪,最後狼狽而走。

或者說,適才對上萬俟卨,李光當然是要根據政治立場做出表達,但從心底而言,他這些日子已經隱隱對眼下這位年輕的官家有幾分服氣的,也對局勢沒那麼悲觀……只是,身爲一個老臣,而且是典型的儒臣,他對趙官家如此脫離官僚行事,多少有些本能畏懼罷了。

而正是出於這種矛盾心理,纔會被万俟卨給輕易糊弄開。

實際上,不只是李光心思矛盾,就在李光住處對面,早已經熄燈的一間房內,望着黑洞洞的房頂,万俟卨居然也在一連串胡思亂想之後與李光不謀而合了——他現在也覺得和東京相比,南陽絕對可守;而與二聖相較,趙官家也絕對是可以倚仗的一個官家。

不然以他的爲人,之前就不會隨從這位官家留在南陽賭這一把了。

且說,和儒臣姿態明顯、派系分明的正人君子兼大臣風姿的李光不同,万俟卨的念頭就更通達了,在他看來,之前東京失守,釀成靖康之變,二聖其實幹系重大。

其中,太上道君皇帝(宋徽宗)膽怯無能,遇敵便走,先丟大軍於河北,復傳位南狩動搖軍心人心;而淵聖(宋欽宗)卻是典型的隨風倒,今日聽這個,明日又聽那個,金軍來到城下軟弱不堪,金軍一走又心存僥倖,強行冒險……最後致使局面大壞!

而無論如何,今日南陽城中的這位官家雖然一開始明顯因爲初登大寶,有些慌亂,但等到金人去年那次南下侵略後,對方還是迅速做出決斷,然後有效吸取了二聖教訓的:

一來以身作則,堅決抗金,絕口不提任何媾和之論;

二則立場堅定,用人也好,做事也罷,都算是有始有終,孩視他的李綱李伯紀,明顯不信任他的宗澤宗汝霖,有些無能的呂好問,毛病多多的韓世忠,基本上都能不計前嫌,做到一任到底!

至於之前許景衡那番新舊黨政的風波,彼時雖然尚未入仕,但万俟卨後來聽人說完始末之後,居然覺得這位官家其實是有幾分聖君姿態的。

甚至,現在看來,這位官家沒有負這些臣子,而這些臣子單個拎出來,也絕沒有負趙官家的心思,但從結果而言,卻好像還是這些人負了趙官家一般,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是時運?還是之前靖康之變後國家實際滅亡,朝堂實際流離帶來的餘波未平?又或是純粹金國此時勢大?

說起來,那南方的洞庭湖的鐘相,乃是一個公認的反賊,人人都知道他要造反,但此時居然沒有反,儼然算是沒有負了趙官家,倒是顯得匪夷所思起來。

就這樣,万俟卨心思詭譎,毫無立場,從人心自私角度得出一番奇怪結論後,思維發散不停,也不知道到了什麼時候才睡着。

而翌日上午,他卻是被一陣呼嘯之聲給陡然驚醒的,卻是趕緊爬起,狼狽穿衣,再出去探查情況。

出的門來,迎面撞上同樣的慌張的李光,二人方纔發現,此時早已經日上三竿,而這坊內並無他人,居然只有他們二人尚未起牀,且都是雙目血絲充盈,儼然對方和自己一樣,昨夜都想入非非了。

二人尷尬一笑,匆匆拱手,便復又一起狼狽去尋各自的驢子——這是城內文官的標配,馬匹要給軍隊使用,騾子要用來輸送物資,只有驢子可供文官騎行往來。

而二人騎驢出坊,尚未走上幾步,便已經意識到出了什麼情況,因爲目下沿途所及,城中早已經預備妥當的數百新式砲車居然開始全面啓動,各自調整位置。

很顯然,這是城外金軍砲車成陣,而剛剛應該是金軍試砲。

戰至此時,守城最艱難的一個階段,也是最關鍵的一個階段,也就是砲戰階段,終於到來。

“準備好了嗎?”依舊是北面城頭,透過前方早已經被戰事抹平的地面,趙官家眯眼望着對面將臺,然後忽然回頭詢問。

“準備好了。”冬日時分,陳規卻滿頭大汗。“官家去行宮躲避吧,城頭臣自爲之……”

“無妨。”趙玖搖頭失笑。“不是你說的嗎?你的城牆防砲最是厲害,朕待會下到城下躲避就可。”

“現在就請陛下下去吧!”陳規勉力再勸。“敵軍連夜佈置陣地,兩百砲車分四營相對,試砲又已完畢,隨時都能齊射……”

“不用等他們!”趙玖繼續笑道,卻是指着北面那將臺而笑。“朕就在城上,等你先發這第一輪砲石,然後再下去!”

陳規明白對方意思,所以也不再勸,而是乾脆即刻回頭傳令。須臾間,城頭上各處旗幟搖盪,卻是與城內早已經妥當的各處各種砲車發出信號,讓他們按照早已經預備好的彈道準備齊射,先發制人!

“俺就不信了!”金軍將臺之上,完顏兀朮終於又露出了一番笑意。“今日這局面,他還能忍不住不射?”

“不錯!”赤盞暉在旁捻鬚附和道。“我也想看看,這南陽城內的砲車到底是藏得什麼古怪?居然一直忍到今日!”

“開砲!”

就在完顏兀朮等人翹首以盼之時,城上趙官家等來陳規言語,卻是用了一個匪夷所思的詞彙來下最後軍令。

不過,陳規以下,所有人都能聽懂罷了。

“開砲!”陳規放大聲音,朝着身側傳令官傳令。

而傳令官沒有言語,只是搖動了一杆之前守城半月都未動過的旗幟,城頭各處旗幟無數,見到此處搖動後,一時間也紛紛搖動起來。而城下宋軍各處砲車基地裏見到旗幟,卻沒有如城外那般一砲動用十幾人甚至幾十人辛苦拉拽,反而只是各自有一名健壯民夫,拎着一個大木槌往各自負責的砲車那奇怪的‘襠部’奮力一錘!

只是一錘,砲車襠部機栝打開,裝滿配重石塊的大筐便直直落下,然後便將尾部裝有不同‘彈藥’的投射模塊高高揚起。

接下來,數百發彈丸一起飛出南陽城,有大有小,有打磨的石塊,也居然有泥做的彈丸,端是壯觀……李光與万俟卨見到此狀,乾脆停驢觀看。

卻不知道,彈丸一起飛出城去,前者,也就是石制彈丸,多數直奔對應的金軍砲車陣地,而後者,也就是人頭大小的泥質彈丸,大約不過幾十發,都是從靠近城牆的高臺地上射出,卻是高高越過城牆,以一種匪夷所思的射程,直接甩向了正北面的金軍將臺。

而彼處,萬戶赤盞暉話音剛剛落地。

ps:來了來了……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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