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冬日小說網>紹宋>第二十一章 吾山
閱讀設置

設置X

第二十一章 吾山

一夜無言,也無絲毫動靜,蕭恩自歸城內,楊沂中自起營寨,便是張懋德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居然讓那些被他一度抵押出來的縣內大戶閉了嘴……而隨着城內專門送出了一些酒肉瓜果,城內城外,到底是安然無恙。

非只如此,翌日一早,楊沂中繼續起兵東進,城內也無多餘言語。

而接下來兩日,兩千御前班直小心行軍,卻是經景德鎮轉關山鎮,再到吾山,來到了濟水畔,並準備從吾山後面的北新橋渡過濟水,前往支援河對岸下游的平陰前線。

但是,楊統制的側翼插入也就到此爲止了,因爲前方激戰中的東平府鎮守使、梁山泊大頭領張榮終於親自遣人傳來‘軍令’,要求楊沂中這條漏網之魚停在濟水畔,不許再擅自前進,否則他可不管什麼班直班彎、官軍官賊,一併視爲敵軍處置。

楊沂中徹底無奈之餘,卻還是不免被氣了個半死。

話說,此時來到濟水邊上,他早就探查清楚,知道前方戰事激烈……張榮幾乎集中了水泊梁山和東平府的所有力量,親率不下兩萬之衆,依仗着平陰城池之便,在平陰周邊與僞齊交戰不停;而僞齊方面,劉豫長子劉麟率兩萬餘濟南兵、僞齊元帥孔彥舟率一萬多兗州兵,兵力稍多,所以氣勢也極大。

而且說實話,這三人中,無論道德、立場,張榮和孔彥舟都真的是有本事的人,而劉麟也不是什麼草包公子……更何況,事到如今,正如那日樞相汪伯彥所說那般,僞齊的那些頭頭腦腦,處在哪個位置,根本就無路可退,所以在軍事上絕不會有半分大意。

至於張榮,且不說這是個這年頭公認的內陸水上無敵之人,便是在陸上,那也是昔日京東出了名的豪傑人物,遑論此人一直將那次因孔彥舟反水而導致的大敗視爲生平之大辱……而這種情緒化的江湖人物,一旦發起狠來,又是何等激烈?

所以,這三人在前線交戰,雖然只有不到十日功夫,但卻是你來我往,設伏強攻,立寨控城,火燒土壘,端是熱鬧非凡。

但話還得說回來,這般熱鬧,用另一種說法來見,雙方反而是一直處於一種激烈的對峙局面之下。

那麼照理說,這個時候只要張榮稍微放下一些心裏的疙瘩,讓岳飛引相當數量的部隊過汶水,那幾乎便是一場理所當然的大勝,完全可以達成趙官家期待的那種乾淨利索的勝利。

便只是讓楊沂中這兩千精銳甲士上前線參戰,說不得也能帶來一些驚喜。

然而,這不是這位梁山賊首一直對官軍成見極大嗎?這不是他視那次大敗爲生平之大恨,以至於昔日兵敗連與岳飛見面都覺得羞恥嗎?

所以,回到眼前,兩千御前班直,在數萬人的戰局之中說能起作用也能起大作用,但真惹怒了張榮,硬着脖子上去以後,怕也真有可能在戰局的磨盤裏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而楊沂中身爲御前統制,領着趙官家最基本的一支武裝力量,只是來見血蔘戰磨礪部隊的,卻非是要冒險將整隻部隊無原則拋出去的。

或者說,部隊可以拋出去,但要有價值……身爲御前心腹,楊沂中非常清楚趙官家對軍隊的某種理念。

於是乎,楊沂中選擇留在了吾山,留在西南-東北走向濟水的西北這一面,就在吾山腳下那座方便行軍的永久性浮橋,也就是著名的北新橋前安營紮寨……並給更南面(隔着濟水、汶水)的中都岳飛發去軍情文書,以作聯絡與彙報。

然而,冒着酷暑等了三日,非但沒有等到原本以爲三日便能折返的信使,卻反而迎來了一場暴雨,而且暴雨之中,還忽然來了不速之客。

且說,這一日天氣陡變,大雨瓢潑,天氣昏暗,待到中午時分,忽然有一支兵馬自濟水北面極速進軍,經吾山南巒,直奔北新橋而來,然後一頭撞到了御前班直的營盤之上。

雙方雨中猝然相逢,各自震動,繼而迅速爆發了激烈戰鬥。

對於來襲部隊而言,在這個要害關口遭遇守軍,自然是可以直接出手的,而對於楊沂中而言,他也幾乎是第一時間意識到了來軍的目的——張榮此時已經力盡,所以來軍必然是僞齊或者金軍,此行也必然要趁着大雨渡河,繞後包抄平陰,以圖全殲張榮主力。

回到眼前,雖是白日,但雨水之中,天氣昏暗,道路泥濘,旗幟不展,所以戰鬥一開始便是從最激烈和最殘酷的亂戰肉搏進行的。

御前班直猝然接戰,卻又因爲未能及時披甲,上來就遭遇到了數以百計的戰鬥減員。但這些部隊的犧牲和楊沂中的果斷,毫無疑問的爲後續部隊爭取了寶貴時間。所以等到後續部隊披甲整備,按照百人隊、十人隊從營房中涌出,戰事卻又迅速偏轉過來。

精良的鎧甲、優質而完備的兵器、精選的兵員、營盤的防護作用、駐紮此地數日帶來的地形訊息優勢,更重要的是雨水帶來的混沌,外加楊沂中的指揮若定,讓反應過來的御前班直將自己的戰鬥力發揮到了極致。與之相反的是,無數來襲部隊被堵在吾山之下,面對着不大卻精緻的營盤,吾山南巒的地形阻擋,卻是使得他們喪失掉了最大的人數優勢。

偏偏與此同時,雨水下的奔襲、亂戰,導致了嚴重的指揮混亂,使得來襲部隊根本不清楚前方戰事如何,只是源源不斷將部隊投入到了戰鬥之中。

於是乎,夏日雨水之中,濟水之畔,橋樑之側,鐵器交互之聲,哀嚎哭喊之聲,喊殺聲,以及無論如何都佔據主動的風雲雷電之聲,產生了一種混合的、令人覺得牙酸的戰鬥奏鳴之聲。

配合雨水都遮不住的血腥氣,瞬間便使得扼守北新橋的宋軍營盤變成了血肉磨坊一般的存在。

整整一個下午,雨水瓢潑不停,電閃雷鳴之中,屍首堆積起來,竟然開始漸漸阻塞交通,最後居然成爲了減緩交戰激烈程度的最主要因素。

傍晚將至,天色漸漸暗淡下來,來襲部隊終於因爲視線問題不得不放棄戰鬥,而御前班直也只能在營寨中點起火把,努力呼喊,希望自己受傷的袍澤能主動發聲求救……但也僅僅如此罷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雨夜之中,再加上劇烈襲來的疲憊感,打掃戰場無疑淪爲一種奢侈,一陣混亂之後,也不知道到底救出了幾人。

不過,也正是因爲如此,翌日清晨,雨水淅瀝不停,日光剛一隔着雲層出現,稍微獲得了一點行動力的宋軍便即刻行動起來,開始迅速打掃戰場。

一夜都未卸甲的楊沂中也早早回到昨日戰事最激烈的營盤所在,進行巡視。

然而,清晨微光之下,他驚愕發現,雨水不斷的營寨內,水流在屍首堆下彙集,形成潺潺水道,復又流向濟水,而其中竟不見有多少血色。

不是說沒有血水。

實際上,正在粗暴打掃戰場,努力尋找自家傷亡戰士的御前班直們幾乎每翻開一個屍首,都會有明顯的血污融入地上

雨水之中,但很快就被更多的水流給稀釋、渾濁化,繼而消失不見。

換言之,若非屍首尚堆積於營寨之中,若非還有傷員尚在哀嚎,若非殘破的營寨與凌亂的軍械就在眼前,這一夜尚未停歇的大雨,竟然已經將昨日那場激烈戰鬥的痕跡給完全遮蓋住了。

區區人力,在自然面前還是不足一提。

而就在楊沂中望着腳下水流發呆之時,忽然間,一陣格外驚悚的慘叫聲從不遠處響起,卻是讓周圍正在粗暴打掃戰場的御前班直們各自愕然,但很快,這些人就恢復如常了。

至於一夜都沒有解甲的楊沂中,卻是扶刀立定不動,宛如雕塑一般置若罔聞,只是盯着腳下水流發呆而已。

“統制……”

稍微變小的雨水之中,拎着一把明顯帶豁口朴刀的翟彪從之前哀嚎處閃身出現,湊到跟前,卻顯得面目猙獰。“問清楚了,雖是摻雜了許多金人服飾,卻不是金人,也不是濟南府的人,更不是兗州孔彥舟的人,乃是青州李成的人,總數不下兩萬!而且也不是順着濟水而來,卻是開戰後便隨李成麾下密州首領杜彥直接到了河北聊城,在彼處換了金人旗幟,又向大名府尋了些金人舊衣甲,然後前日忽然渡河,往此處過來,本想以金人旗幟嚇唬咱們,卻不料雨水太大,根本沒亮出來。”

楊沂中心下醒悟,若有所思,卻又直接說了出來:“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李成根本沒去易守難攻的沂州,而是本就商量好了,來做這支奇兵,卻恰好遇到我們……着人將此事即刻送往平陰張鎮撫、中都嶽太尉處!”

“喏!”翟彪應了一聲,卻並未動彈。

雨水淅瀝之中,楊沂中邁開一步,復又扶刀顧首:“還有什麼?”

“那賊人喫痛,說了許多話。”翟彪依舊面目猙獰。“此番李成大軍,最少有兩萬之衆,且是從黃河那邊過來的,而昨日交戰的主要是李成下面密州頭領杜彥的兵馬……”

“我已經知道。”楊沂中面色如常。“你不也是剛說過嗎?”

“統制,俺的意思是……”翟彪睜大眼睛相對。“若是李成兵馬從聊城渡黃河過來,那最近過濟水,也是最方便過濟水的地方便是此處北新橋,他沒由來分兵從下游滑家口渡濟水,那裏貼近平陰,一個不好是要被平陰大軍發現的……可反過來講,今日一旦受阻,偷襲不成必然改強襲,那李成也說不得就會分兵從多處一起渡濟水,去強行包圍平陰了。”

“這我也知道。”楊沂中還是面色不變。

“統制,”翟彪咬牙再對。“咱們昨日雖然打贏了,可畢竟兵少,開頭一個照面便丟了兩三百兄弟,這還只是李成前軍杜彥六七千人的規模,而李成大部眼見着便要趕到,偏偏今日雨水眼瞅着不比昨日……”

“翟彪,你到底想說什麼?!”楊沂中終於不耐。“軍中進言,應該直截了當。”

“統制,俺不是說撤軍,然後將平陰後背白白賣給李成,那陽穀的蕭恩雖然是個夯貨,卻也不能做這等事……俺是想說,咱們能不能撤到河對岸,隔河防守?”翟彪的言語引來了周圍幾名統領、都頭的各自意動。

實際上,非只是這些軍官,便是楊沂中也一時沉默了下來。

隔河防守,不僅僅是有效減小兵力劣勢帶來的影響那麼簡單,更重要的是能夠有效避免交戰,御前班直何其精銳,若再兼有隔河之利,安心守橋,幾乎便能處於一種不敗之地。

故此,這麼做,似乎纔是最妥帖的,因爲他可以最大程度上保全部隊。

而除此之外,還有一條翟彪沒說,但意思卻很明顯的一條,那便是真到了必要之時,也就是平陰張榮那裏陷入包圍,或者全軍潰敗的情況下,這提前退到濟水對岸的一千多班直,可以從容南撤,過汶水去匯合岳飛……張榮不把自己當官軍,那御前班直又爲何要爲他拼命?

說是沒有門戶之見,卻依然不能免俗。

但很快,身爲這支精悍兵馬主帥的楊沂中便下定決心,然後搖頭相對:“不可以!”

衆人各自一滯。

而楊沂中卻也沒有遮掩,反而將道理說的清楚:

“雨水雖小,卻未放晴,隔河難以監視清楚,而咱們一旦渡河防守……若我是李成,情知河對岸這支兵馬人人帶甲,精銳異常,強攻難過,便只留下些許小部隊以作疑兵,然後大軍直接潛行向下遊,自滑家口強渡……屆時我們這兩千班直豈不是空置?可咱們若留在河這邊,李成最少也得分數倍於我的大軍監視,甚至說不得存了盡起大軍,趁這日雨小強行吞下我們再渡濟水的意思,這樣一來,咱們固然危急一時,卻能在大局中起大作用!”

衆軍官各自一怔,然後紛紛醒悟,但其中不少人醒悟之後,反而又再度面色猶疑起來。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雨水從盔甲邊緣滴落,楊沂中繼續扶刀環顧四面,當衆言道。“你們以爲我這是將官家的兩千班直盡數賭在這濟水畔、吾山旁,但實際上卻沒到那個份上……因爲你們莫忘了,僞齊兵馬之所以行此番攻勢,本是以爲嶽太尉部正在整編,必然難以出戰,所以纔敢放肆一搏,來取東平府。換句話說,此番僞齊作態,是沒有將嶽太尉部計入其中的,甚至也沒有計入我們,否則何至於昨日猝然相遇?但你我皆知,嶽太尉部是可以出戰的,我們也是來了的!換言之,東平府戰事,大局在本在皇宋!所以只要我們能撐住兩三日,請嶽太尉不再顧忌張鎮撫形勢,直接出兵,那平陰方面必然分出勝負,此處也必然有援軍,李成則必走!反倒是我們此時退到河對岸去,卻有可能葬送大局!而若那般,回去以後又有何面目對上官家?”

言至此處,不等衆人言語,楊沂中直接拔刀出來,對着周圍軍官冷冷作言:“道理說完,自此時起,便不許再論渡河事宜,安心守營護橋,違令者斬!”

到底是參與過幾場血戰的,又是驕兵悍將,此時聞言,卻也都不再多說,只是低頭領命而已。

然而,這邊楊沂中剛剛傳達完決意,未及衆人稍歇,果然,稍微轉小的雨勢之中,穿着金軍衣甲的大量兵馬便極速來攻,並在雨水之中糊成黑壓壓一片,讓人心頭蒙上一層陰影……

且說,雖然是夏季,但雨水影響還是太大,這個時候擁有營寨的宋軍都纔剛剛做好準備,而露營在外的僞齊兵馬卻已經發動了攻擊,可見,他們應該是得到了來自最上方的壓力,不得已而倉促爲之。

所以,他們要爲此付出代價。

PS:從今天開始重新做人,安心寫書,上個月十四萬字,這個月要完成十五萬字的更新……

然後我就再問一下,真的是我太老了嗎?還是你們太年輕?反正沒人看過《打漁殺家》和《金瓶梅》?蕭恩跟張懋德……

上一章 下一章

足跡 目錄 編輯本章 報錯

隨機推薦: 兵王歸來林霄與劍飛仙帝錦我到仙界當管家千億萌寶找上門陸細辛秦始皇震驚了諸天萬界我吞噬了一個萬年仙帝伊見傾心無暇天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