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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秋火

當夜無事,龐大的秋狩隊伍從興化啓程,繼續順灤河北上,卻在灤河上游與落馬河上游之間的曠野稍作停頓……這裏是天然的圍獵場,而且獵物正處於一年中最肥碩的階段。

故此,一場聲勢浩大的圍獵理所當然的就地展開,使得這場秋狩活動變得名副其實之餘,也讓所有人的情緒都隨之上了一個臺階。

當日,十五歲的大金皇帝完顏合剌打馬而出,率先引弓射天,揭開了這場大圍獵的序幕。

而在國主的帶領下,諸文武大臣、部落權貴,也都紛紛踊躍……那些本就是漁獵、起身出身的少數民族官吏根本不必多說,就連樞密院副使秦相公居然也一箭中的,在御前射殺了一隻黃鼠狼,引來國主完顏合剌當衆誇讚。

不過,圍獵活動真正的高潮出現在第三天的傍晚時分。

這日傍晚,衆人點驗獵物,驚愕發現才十五歲的國主完顏合剌三日內居然射殺了一百二十七隻兔子!

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不僅僅是說國主年紀輕輕就比南方那個趙宋官家更勝一籌,也不是說國主此舉如何彰顯了大金皇族偉大的漁獵傳統……關鍵在於,年輕的國主輕而易舉的用這些獵物狠狠回擊了傳言,他根本不是傳言中那個所謂‘漢家兒’!

哪怕他長得像個漢家兒,穿的像漢家兒,說話像漢家兒,但本質上還是女真人的種嘛!不然如何來的這麼多獵獲?

總不能說,這三天射獵的時候,他不是一個人在射獵,世祖完顏劾裏鉢、太祖完顏阿骨打都附體了吧?

真要是附體了,那更說明國主是天降偉人,是祖宗庇佑啊!

類似言論,在隨後舉行的御前賞賜環節完畢後更是達到了一個頂峯。

在這個環節裏,國主先是當場宣佈建立一支直屬於自己的御前近衛軍隊,然後便以此爲由大量提拔射獵中表現出色的各族子弟充任自己的侍從;而對於年長者、有官爵職務者,則大量賞賜金銀、馬匹、財貨;這還不算,真正的戲肉在更後面……在魏王完顏兀朮的建議下,少年國主當場大面積封王!

真的是大面積封王!一日內數十個王爵就扔出去了!

不僅僅是國主那十幾個親叔叔們紛紛獲得王爵,許多昔日建鼎有功之臣,也成爲了所謂大王……完顏銀術可成了蜀王、完顏撻懶成了魯王、完顏蒲家奴爲吳王、完顏希尹爲陳王……死人也沒少,死掉的前繼承人完顏斜也被追封爲燕王,主持了靖康之變的斡離不被追封爲宋王,婁室被追封爲越王……甚至就連被攆走的前國主幾個兒子也沒少,吳乞買長子完顏蒲魯虎都被封爲代王,其他幾個兒子也都有王爵,然後這位國主還當衆發出王爵的儀仗、賞賜,讓人立即送達。

一時間,羣情鼓舞,上下齊齊展顏,當然要再度舉杯高呼國主一百二十歲無數次了!

就這樣,三日圍獵結束,衆人繼續北上,很快便來到了一處一望無際的松林地……這就是著名的平地松林了。

到了此處,便意味着抵達了契丹族、奚族的初始起源地。

在後世,平地松林受到了人類活動影響,大大縮水,甚至消失不見,但此時,這片一望無際,幾乎方圓千里的松林卻是從大興安嶺南段一路蔓延到落馬河上游(松山西北),一面隔絕了西面蒙古高原的侵擾,一面卻又給了契丹人和奚人提供了巨量的生存資源。

而契丹人就是背靠着這片松林,從容發展壯大,繼而成就霸業的……有遼一朝,這片松林的記載不計其數,所謂青牛白馬的青牛,就是從平地松林裏出來,然後順着潢水來到臨潢府的。

當然了,即便是這片契丹人祖宗之地的千里松林,如今也只是女真權貴們射殺老虎、向國主展示武勇的遊戲之地罷了——進入平地松林東側,一路北上,平靜無事,前兩日最大的一個新聞就是有人入林射殺了一頭老虎,然後進獻給了天縱英才的少年國主。

不過,到了第三日一大早,有些該來的戲碼還是到來了——執政三兄弟中老大遼王的使者自東北面來,說是契丹人與奚人聞得國主將至,一時震動,以至於相互聯絡,似乎稍有不穩之態,遼王只有兩個合扎猛安,爲了以防萬一,請國主與魏王先發援兵與他,讓他在臨潢府穩住局勢,所謂打掃乾淨再讓國主蒞臨。

魏王完顏兀朮不假思索,直接應許,隨即,烏林答泰欲便率五個隨行猛安先行北上。

對此,周圍人也都沒有什麼異議……畢竟嘛,自從去年金河泊會盟後,耶律大石的觸角抵達邊境,很多契丹人與奚人便蠢蠢欲動,不然國主第一次秋狩的第一站爲什麼選擇臨潢府?

某種意義上而言,發生政治事件,甚至流血事件本就是所有人的共識。唯獨大金國的軍事力量在黃河這一邊,依然是無可匹敵,所以不用擔心會出現岔子罷了。

故此,整個隊伍依然平靜,也只有少數契丹、奚族出身的官吏稍有些緊張罷了,卻也被表現愈發出色的國主親自喚來進行安慰,然後免不了感激涕零。

當日傍晚,龐大的隊伍例行宿在了平地松林的外沿七八里處的地方,具體來說是一條淺小潢水支流的另一側,只是在河上有幾個簡易小浮橋,方便從松林中取松塔點火而已……這樣宿營是有說法的,依水立營是爲了取水方便,而稍微遠離一點松林並在河對岸駐紮,是因爲秋日松林須嚴防火災,萬一起火,小河可以有效阻礙火勢蔓延。

這對漁獵出身的女真人而言可謂是常識。

只能說,這年頭講究環保的不止是一個趙官家,完顏氏也是走在時代前列的。

而別人且不提,只說樞密院副使秦檜這日晚間在國主帳中用過晚飯,回到自己宿營之處,只是親**問了一番魏王剛剛賞下來沒幾日的那二十個甲士,然後便早早入了營帳閉目養神去了……自從得了這二十個甲士後,這位秦相公就一直如此,再也沒有大晚上亂跑的毛病了。

和往日一般,太陽落山,黑暗降臨,營地裏卻喧譁聲不斷,若是出門轉悠,雖然稱不上燈火通明,卻也算是星星點點了。

不過,今日似乎與往日不同,等到又過了半個時辰,帳外便隱隱有風聲傳來,這個風聲不是尋常風聲,乃是秋風捲動了數裏外的千里大林海,林海翻滾成浪,遂有呼嘯之態,偶爾夾雜着猛獸嚎叫,端是奪人心魄。

盤腿坐在榻上,連衣服都沒脫的秦會之睜開眼睛,悉心去聽這風嘯,不知爲何,卻居然聽得入了神,想到了無數奇奇怪怪的事情。

又過了好一陣子,風聲漸小,營地裏似乎也沒了其他動靜,秦檜才嘆了口氣,準備直接就這般和衣而睡。

但也就是此時,忽然間,一絲不易察覺的呼喊聲自東面傳來……好似野獸嚎叫,又好似風聲捲過什麼空隙,也有些像是人聲。

聞得聲音,只是一瞬而已,秦檜便翻身坐起。

然而,那聲音只是一閃,便消失不見,接下來還是微微風動,安靜如初。

秦會之嘆了口氣,繼而苦笑起來,只覺得自己小心過了頭,或許那日魏王賜下二十個甲士只是嫌棄自己故意在朝中裝慫,不給他做事,以此來警告和監視自己,並不是自己想的那般……一念至此,這位秦相公直接翻身倒下,繼而閉目入睡。

然後,他就被忽然爆發的喊殺聲給驚的掉下了簡易木榻!

喊殺聲自正東面而來,和衣而睡的秦會之既然翻落地上,卻是匆匆拎起原本就放在帳門旁的一雙靴子直接赤腳跑出帳來,然後只是一回頭便看到東面火光琳琳,還有人高聲呼喊不斷……有人在喊爲都元帥報仇,有人在喊清君側殺兀朮,還有人在喊大契丹萬歲,甚至有人在喊趙官家座下什麼什麼統制官領着什麼什麼山全夥在此……卻不知道是不是看了《水滸傳》?

喊得很是熱鬧,亂起了的營地更熱鬧,但秦檜只側耳聽了幾聲,將靴子套上後便直接轉身迎上那二十個同樣倉促起來的甲士:

“諸位!魏王使你們過來,就是爲了今日事,速速帶我過河去西面!”

這羣甲士有個首領,聞言先是一怔,繼而直接蹙眉:“不用去見國主與魏王?”

秦檜終於氣急:“足下若知道國主與魏王到底在哪裏,帶我去也行!”

甲士首領看了看挨着燈火通明的國主大帳,心中愈發不明所以,但事先魏王有囑咐,卻也不再耽擱,而是直接推開這個漢人大官的侍從僕人,護着這個漢人大官直接往西而去。

秦檜沒有理會自家僕從,反而主動指點浮橋位置,催促甲士速速趕過去。

待來到浮橋前,果然有嚴肅整備的甲士等候,將秦檜一行人接過去,復又讓甲士與隨從留在東岸抗敵,然後才引着秦會之孤身一人向小河西側某個不起眼的小坡而去。

小坡上沒點太多火,但秦會之天生眼尖,遠遠便看到了披着披風的大金國主和全副甲冑的魏王,二人正立在坡上,觀看對面營地中的亂象……只是看不到二人表情。

秦檜收拾心情,便要過去問安,卻不料臨到坡下,直接被甲士帶到了一地,儼然是不許他輕易上前打擾……這倒無妨,可讓秦會之感到無語的是,在暗淡的光線下,居然兩個...居然兩個熟人早早等在了這裏——是洪涯!

還有躲在洪涯身後的自家親戚鄭修年!

這兩個王八蛋居然跑的比綽號秦長腳的自己還快?!

不過,事到如今,也不好多說的,三人就在山坡下藉着火光微微拱手行禮,然後便縮在陰影裏,只是盯着坡上不過幾十步外的那對伯侄,然後豎起耳朵而已。

而等了一會,到底是有一個聲音從坡上傳來,打破了沉默。

不是別人,正是年輕的國主完顏合剌,但聽起來語氣有些不佳:

“四伯父,作亂的到底是哪家?還是說連這些作亂的都是你和幾位伯父安排的?”

國主畢竟十五歲了,小坡下,秦檜與洪涯對視一眼,各自想說的話都在不言之中。

“今夜真正帶兵來作亂的其實只有一人,那便是你堂叔父蒲魯虎(吳乞買長子)……”完顏兀朮聲音同樣冷清。“這人始終是個禍害,他活着你便難安,我們三個也難安,所以俺才與你兩個伯父將計就計,故意引他過來。”

這個回答沒有讓下面的兩個漢臣稍有丁點反應,但少年國主卻登時無言,因爲這個答案明顯讓他清醒了不少……須知道,蒲魯虎不少別人,正是中風遜位的前國主吳乞買長子,此人作亂一旦成功,別人不知道,但他這個國主卻一定首當其衝,無論如何都要是最倒黴的那個!

而且,這個答案也解開了另一個謎團,那就是到底誰有這個膽子在國境內的野地裏去襲擊有兩個合扎猛安保護的國主儀仗?

須知道,這可是天下最精銳的軍隊!是昔日大金國全盛時從二三十萬大軍中精挑細選出來的!

但是,如果是蒲魯虎的話就發而顯得理所當然了,因爲當初設立合扎猛安的時候,只有阿骨打、吳乞買、粘罕三人獲得了建立合扎猛安的資格,其中粘罕的兩個合扎猛安在堯山戰前給了婁室使用,一直留在河東不提,燕京城內剩下四個合扎猛安卻是有兩個是吳乞買親手建立的。

說白了,蒲魯虎很可能有內應!

沉默了許久之後,少年國主,也就是完顏合剌了,終究是沒有忍住,復又壓低聲音詢問:“四伯父……皇叔祖(吳乞買)知道此事嗎?”

“老國主是真的中風難以起身。”兀朮給了一個肯定的答案。“如今只能躺着,不然你以爲當日俺們兄弟爲何敢輕易放他離開?”

“那內應是誰?”合剌再度追問。

“沒有內應。”兀朮從容做答。“蒲魯虎找到了撻懶,想讓撻懶打着老國主的名義去兩個合扎猛安中找人,但撻懶卻直接尋到了俺,是俺和你其他兩個伯父匆匆商議後定下的今日計策……換句話講,俺們三兄弟如何敢讓你真的陷入險地?”

少年國主如釋重負。

而此時,聽得這番祕辛,小坡下方的陰影內,秦會之卻又與洪涯忍不住對視一眼,二人目光在黑夜中藉着火把匆匆一交,便再度各自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國主終究太年輕了,究竟是蒲魯虎先找的撻懶,還是兀朮先找的撻懶,怕是便只有兀朮和撻懶區區兩人能說清楚了。

所以,鬼知道是怎麼回事?

秋風輕動,小河對岸,依然火光沖天,紛亂不停,小坡後方聚集的人也越來越多……完顏撻懶、韓昉、兀林達贊謨、完顏希尹、完顏銀術可,俱都在此處。

而這些人雖然來得晚,卻都是精明之人,此時看着小河對岸的光景,卻只覺得可悲——不僅是對岸作亂的人可悲,那些被矇在鼓裏的人也可悲,自己這些稍有醒悟的人其實也挺可悲的。

但很快,更可悲的事情也發生了。

“國主!魏王!”

在少數人仗着身份亂喊亂以至於被拖走後,小坡下其實一直挺安靜的,可這次還是有人忍不住出言去喊了背對松林面對小河的那兩位貴人。

而且這一次,連旁邊的甲士都沒有阻止。

完顏兀朮與完顏合剌伯侄二人終於回過頭來,然後齊齊失神……但也只能是失神了……原來,入目所在,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側後方的松林裏便燃起了火焰。

不用問都知道,這肯定是眼下這個亂子導致的,有人帶着火種跑到松林裏去了。

且說,秋日裏千里大松林一旦着火,哪裏是人力能阻止的?火勢幾乎是立即便隨秋風蔓延開來,幾個呼吸火線長度便能翻一番,僅僅是半刻鐘功夫,便隱隱有成爲火海,向更深處捲去的趨勢……與這番動靜相比,河對岸營地內的亂象簡直就是小兒科。

見此情境,始作俑者如完顏兀朮,尊貴者如少年國主,老謀深算者如秦會之,戰場橫行如洪涯,身經百戰如銀術可,學問精深如韓昉、希尹,全都只能目瞪口呆,看着這大火自由自在的在松林裏翻天滾地。

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非只如此,大松林的火浪滔天捲起,聲勢壓過一起,反過來影響到了河對岸的亂象,原本應該迅速了結的亂局直接拖到天亮方纔停止——烏林答泰欲奉命率五個猛安在北面二十里處稍候,應該是順着火光過來支援纔對,但深夜間突如其來的松林大火直接讓他迷失了方向,天亮時才找了過來。

當然了,終究只是一場意外。

而且,天明之後不久,局勢徹底安穩,終究讓人稍微對身後尚在冒煙的那場野火放下心來,繼而將注意力轉移到亂局上——到此時,雖然因爲大火意外沒有抓到本人,但抓到的其他亂黨卻也不少,基本上已經算是證據確鑿了,造反的就是完顏蒲魯虎,而且這廝還勾結了部分契丹人和奚人!

劫後餘生的燕京權貴們立在小坡前面面相覷,對這個答案倒是無話可說:

“國主剛剛封了他做王!簡直是寡廉鮮恥!”

“堂堂女真貴種,竟然跟契丹狗勾結在一起!”

“聽昨日言語,不是還有漢兒嗎?”

“說不得也與宋人勾結了!”

“當誅!”

“他們幾兄弟一併誅除!”

“國主,留他一條命吧!畢竟老國主還在!”

紛紛攘攘中,因爲昨夜的紛擾和中途意外,此時已經有了許多疲態的少年國主本能在煙火氣中看向了身側的披甲之人:

“四伯父,該如何處置蒲魯虎和他的幾個兄弟?”

完顏兀朮欲言又止,卻又回頭看向了身後幾人……和後來抵達的人只能立在坡前不同,亂事平定之前就抵達此處的幾十人早已經立到了坡上,站到國主與魏王身後。

少年國主完顏合剌會意,立即也扭頭相對這些早早來尋自己的人,然後對着比較近的幾人懇切相詢:“韓師傅、希尹相公、烏林答尚書、秦相公,你們以爲呢?”

立在坡上,秦會之等人自然對坡下動靜一清二楚,此時聞言也自然各有言語。

烏林答贊謨、韓昉都建議國主行霹靂手段,了結此事,完顏希尹皺了下眉頭,只是推說讓國主決斷。

而等到這三位說完以後,秦會之微微拱手,便也要行附和之事。但他眼角掃到下方,只見許多各族達官貴人立在坡下,身前是小坡,身後是小河,而左右居然遠遠都有甲騎在雨中列陣肅立,左面是烏林答泰欲,右邊看旗幟似乎正是溫敦思忠。

這一瞥之下,不知爲何,話到嘴邊,秦相公卻又忽然改了主意:“陛下,臣以爲應該少做殺孽……”

完顏合剌微微一怔,繼而蹙眉,倒是他旁邊完顏兀朮聞言深呼了一口氣,宛若嘆氣一般。

不過,最終的結果也還是一如所料,沒有任何一個皇帝會對一個對自己皇位有切實威脅,而且做出切實反叛舉動的人手軟……魏王三兄弟也不希望有關外有一股勢力繼續維持半獨立狀態,搞得魏王想抽生女真編練新軍都抽不到。

所以,在魏王的主導下,處置意見很快達成,完顏蒲魯虎自然是要懸賞捉拿,生死不限,而完顏蒲魯虎兄弟也一併遭到通緝,由烏林答泰欲馬上引兵去捉拿。

當然了,老國主是萬萬不能驚動的。

到此爲止,上上下下都長出了一口氣,都只想讓此事早點揭過去。

然而,就在此時,魏王殿下,也就是我們的四太子完顏兀朮了,忽然扶刀向前,就在漸漸漸漸陰沉的天氣中對着坡下諸多權貴出言以對:

“昨天夜裏起亂的時候,主動去國主大帳救駕的,出列往北走五十步,主動去最東面接敵的,出列往南走五十步……”

此言一出,少年國主恍然大悟,暗叫自己糊塗,居然忘了賞賜。

但不知爲何,這位國主身後,無論是烏林答尚書還是韓師傅,又或者是都省副相完顏希尹相公,卻全都面色煞白起來。

只有秦檜深深將腦袋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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