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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夢魘

“失去後人,意味着失去整個家族的所有記憶於是,這位妻子經過一番痛苦掙扎,決定爲丈夫留下這個傳承他們黃氏家族血脈的獨苗。哪怕是個女孩,同樣肩負着一個家族留存於世的活證據。

“當年的現實就是這樣殘酷,選擇只是一個決定,生存下去卻是一種苦難。苦難,讓這位妻子變成一位偉大的母親。

“可憐的是,這對母子相依爲命,忍辱負重,目的竟然是掙扎着留下黃家的血脈。

“令人憤怒的,是他們做母子的緣分,亦不過是短短五載。而這五年,男孩又是跟着母親生活在勞改營中。他們不僅忍受生活之苦,還得忍受尊嚴的屈辱。他們只能在母子情深中尋求安慰。

“男孩是在五歲那年,知道父親是自殺的。雖然,他不理解什麼是自殺。

“男孩,是從一個男管教那裏聽到的。這位管教十分惡毒,僅僅是想捉弄一下男孩,就將他推入深淵。

“你知道你爸是怎麼死的嗎

“我爸沒有死,我媽說,他去天堂休息了。

“你爸爸是自殺的,知道嗎天堂是一個亂葬崗,一個堆放死人的地方。

“那天晚上,男孩問母親:媽媽,什麼是自殺爸爸是自殺嗎他爲什麼自殺

“男孩的三個爲什麼,讓母親無言以對。她只想保護男孩,想在他長大之後,告訴他有關父親的一切。

“現在,做母親的不得不回答,又不知如何回答。

“人在累的時候,母親說,都會感到茫然,有的人選擇堅持,有的人選擇停下來,你父親選擇停下來休息。

“休息,不就是死了嗎

“不,只有失去思念的時候,人才會死去。

“死,是像爸爸那樣自殺嗎

“死是一個人去一個很遙遠的地方。

“媽媽,我能去嗎

“不,孩子,你現在還不能去。

“可是,我想爸爸。

“孩子,他也想你

“媽媽,你知道嗎,我也很累啊。

“累了,你躲到媽媽的懷裏待會兒休息休息,咱們再走。

“媽媽,我們去找爸爸,不好嗎

“不好,孩子,我們現在還不能去找他。

“爲什麼我們不能去找爸爸

“因爲,我們還活着

“活着

“是的,我們還要活着。

“我們爲什麼活着

“你只有活着,才能知道自己是誰。

“媽媽,我是誰

“你的名字叫黃石,你的父親叫黃君,媽媽我叫李喆,你一定要記住。

“媽媽,爸爸知道我的名字嗎

“知道,當然知道。你是他的兒子,黃家的後代,他當然知道。

“媽媽,什麼時候,我才能見到爸爸

“將來孩子,他現在要你好好活着。

“是爸爸要我活着嗎

“是的,孩子,爸爸希望你活着。

“爲什麼爸爸停下來休息,他讓我活着

“如果爸爸知道你會來,他一定選擇活着。

“活着是什麼

“活着,就是兩個字,但你一定要記住,我要活着。這樣,等你長大的時候,在你變成男子漢之後,你纔會知道活着的意義。

“好吧,媽媽,你一起活着,等我變成男子漢的時候,我告訴你活着是什麼

“在男孩的記憶中,那天,媽媽笑得很艱難,就像哭一樣。

“父親對男孩只是一個文字概念,但母親對他是最真實的感受。所以,這一切對男孩而言,是一個應該忘記而又不能忘記的故事。

“生活就是這麼荒謬,在男孩第一次聽說父親自殺的那個夏天,母親被三個突然出現的魔鬼,用一種屈辱的方式,在男孩面前殘酷地將她殺死,逼着他去經歷不該經歷的東西。

“那天母親的死,讓這個男孩在不知道自己是誰的時候,卻懵懂地知道死亡意味着什麼,活着又意味着什麼。

“已經很多年了,這些壞蛋又變成夢魘,趁着黑暗的夜色,偷偷溜進男孩的夢中,不肯放過他對不起,阿正,今天晚上,我又想起那個男孩。”

在講述這個故事的時候,吳望如同行走在泥濘的山路上,跌跌撞撞,氣喘吁吁,一副心力交瘁的樣子,讓傾聽的方正都感到非常辛苦。

然而,當妻子聽到丈夫惶惑不安地道歉時,猶如一根鋼針刺進心中,讓她感到一陣痙攣和疼痛。

“噓,我的愛人,應該道歉的不是你,是我,我應該早點知道這個男孩的故事。”

“不,是我”

“阿望,你能告訴我,這個男孩現在還好嗎”

“他我我只知道,他活着。”

吳望地回答閃爍其詞,言不由衷,卻把活着兩個字說得咬牙切齒。接着,他又贅上一句,“他已經長大,已經知道活着意味着什麼。”

“他知道自己是誰了嗎”

“知道,黃石,就像母親告訴他的一樣,他的名字,叫黃石。”

“那幾個壞蛋,他們”

“不,沒人知道他們現在的結果。”

“黃石,他現在在哪兒”

“他在哪兒並不重要。”

“阿望,如果男孩不重要,還有什麼更重要的”

“真相”

當真相二字脫口而出時,吳望變得異常冷漠,目光中充滿仇恨與殺機。

“真相”

“對,還有結果。每一個故事都應該有一個結果,一個告訴我們真相的結果。如果你問那個男孩,我想,他的回答和我一樣。”

“你認識這個男孩嗎”

“這有什麼關係嗎我是說,母親和男孩,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上,他們都希望得到一個結果。”

“你剛纔說過,你不知道結果。”

“是的,我不知道並不意味着不會有。爲了這個結果,總得有人去做點什麼。”

“唉,如果可能,我希望這些壞蛋惡貫滿盈,已經被繩之以法,這樣,男孩就不會活得這麼辛苦。”

“阿正,你是一個好人,所以你希望是這樣的結果。”

“你希望是什麼結果”

“復仇,讓黃石親自結束這個故事。”

吳望充滿戾氣的態度,讓方正不安。他像一隻困在籠子裏的猛獸,用冰冷的目光凝視着前方,一副伺機待發的狀態。

誰會想到在新婚之夜,身爲丈夫的吳望讓心愛的妻子方正,第一次產生出一種幻覺,她正在莫名其妙地失去自己的愛人。

蜜月期間,吳望彷彿被故事中的男孩詛咒過一般,白天一切正常,但等到夜晚,夢魘就會出現,它讓吳望一次次淪陷。

痛苦不安的,還有方正。本該快樂享受的春宵時刻,卻變成一個苦難深淵。這讓身爲新娘的方正十分鬱悶,新婚數日,一對新人一直無法圓房。

一天下午,方正錄音結束後,獨自躲在休息室發呆。

沉思默想之間,她忽然內心一動,思忖道:在這段時間,丈夫總是有這樣一個奇怪現象,每當看見沐裕後幾近裸體的妻子時,就會發現他,情緒激動,但只要閉上眼睛,對方馬上表現出痛苦掙扎的樣子,隨後便是頹敗和抗拒。

痛苦什麼頹敗又是爲了什麼抗拒與掙扎,讓他不得不留在黑暗之中。方正自然而然聯想到男孩。

當年目睹母親死亡的經歷,會不會對他心身造成傷害,讓他在接觸女人時產生心理抗拒

雄起激昂,說明丈夫依然是一個真正的男人。掙扎抗拒,說明他的暗傷過於沉重。

難道是道德感迫使丈夫站在過去與現在的記憶邊緣,讓他欲罷不能,痛苦不已

方正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激動不安,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她開始設計一個大膽而又充滿蠱惑的計劃。

又是一個週末,方正請了半天假,提前回家,精心做了幾個吳望喜歡的小菜,點上蠟燭,倒上紅酒,打開音響,播放着兩個人喜歡的鄉村音樂,讓整個房間充滿浪漫的氛圍。

一切準備妥當,方正沐浴完畢,換上吳望爲她買的白色薄紗睡衣,品着紅酒,靜靜等待丈夫地歸來。

吳望下班回到家中,看到滿目春色的妻子先是微微一愣,又有點侷促不安。但是,在妻子善解人意的安撫中,他很快放鬆下來。

方正表現得殷勤體貼,細心照料丈夫洗漱之後,換上睡衣,開始享受甜蜜的二人世界。

舒緩悠揚的音樂,配合着妻子的嬌笑和軟語訴說,讓吳望情不自禁地陶醉其間。

他們品着酒,聊着天,沉浸在快樂的柔情蜜意之中。

酒至半酣,方正起身走到丈夫的身後,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輕輕地幫他揉捏撫摸。

吳望在酒精的幫助下,慢慢鬆弛下來,閉上眼睛,享受着妻子愛撫,一種從沒有過的酥麻快感開始蔓延。

方正試着把手伸向丈夫的胸部,輕柔地撫摸按捏,當吳望露出不適時,她撒嬌似地拽起他翩翩起舞。

隨着音樂的節奏,她一邊用身體輕輕碰撞丈夫,一邊催眠似地輕聲唸叨着,親愛的,請看着我的眼睛,親愛的,請看着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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