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北澤卷 第五十七章：戰爭前夕

夜空中，一盞盞寫滿字符的孔明燈飄向雙狼谷方向，在天空上匯聚成一片熒黃色的燈海。

今夜的風向因爲白天的戰鬥而被逆轉，孔明燈飛得很高很高，在夜空中漂浮着如若星辰。每個孔明燈都計算好了燈油，飄到一定距離後就會自動降落，上面寫滿了字符是爲了讓山谷外面還活着的人看到。

蠻族進攻在即，城內的人希望城外還存活着的人組織起來共同對抗蠻族。等待蠻族攻破城門之後，從後方進攻形成包圍之勢。

人們並不是沒有信心能夠抵擋住蠻族的進攻，而是勝算實在是太低。防禦的器械遠遠不足，而且他們缺少經驗，還是那種能運用於戰場的經驗。他們即將面對的是戰爭而不是演習，沒有人會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他們能做的，也只有想好一切可能。

靈軸很早之前就因爲空間波動而徹底損壞無法使用，有可能是那所謂的擁有半精靈血脈的蠻族巫師所爲。至今在戰場上傳遞信息還是用文字或者信號最爲可靠，蠻族的空間術詭異強大，會在戰爭開始之前破壞掉一切信息靈陣。

不過最有意思的一點是，他們看不懂人族的文字。

人蠻戰爭了千年，除了在戰場的刀光劍影上交流甚廣之外，其他的地方比如文字和語言完全無法溝通。這讓兩大種族根本沒有辦法進行談判，語言這種東西他們蠻族怎麼也學不會，而人族至今也無法清楚蠻族是依靠什麼進行的交流。

拓跋染站在城牆上，靜靜地望着飄向荒原的那一片熒黃色海浪。背後長髮隨風飄動，如紗如幔。腰間的風神劍很有韻律的震動着，如同在進行呼吸。

一襲青色長裙在風中宛若盛開的海棠花，裙襬輕舞，美麗的讓人不忍去打破這片寧靜。

只不過，這裏是戰場。

“公主殿下，羽隊那邊傳來消息，蠻族開始動了。”田壯壯也披上盔甲，登上了城樓。

“影隊準備好了嗎？”拓跋染回首看着城內一隻全部由黑衣組成的隊伍，握劍的手有些顫抖，她感覺眼睛裏好像有某些東西要流出來了，只是面對的人羣她又不敢流露出那份柔弱。

她代表的，是整個冬靈古境剩下所有人的決心。一旦她有所動搖，那麼只可能是滿盤皆輸。

影隊的任務是最殘酷的，他們要出城吸引蠻族將他們引到古城的南門，從而緩解北門的壓力。傳送靈陣距離北門最近，一旦蠻族攻破城門直接進攻傳送靈陣的機率非常大。剩餘人的壓力也將會增加，南門離北門較遠，能夠多少牽制一些力量爲葉軒修復靈陣爭取時間。

“回公主的話，都準備好了。”田青陽也上了城樓，單膝跪地彙報情況。

先前拓跋染和田壯壯兩人得知田青陽率領影隊的時候都很喫驚，他們根本沒有想過田青陽居然會想擔任這樣幾乎是送死的任務。

他的行爲重新更改了拓跋染對他的認識，他這麼做意味着什麼，田壯壯也說不清。

他們唯一知道的是田青陽現在是內界境中後期的實力，榜單排名第八，實力驍悍。雖說冬靈古境內資源豐厚，可依照田青陽的進步速度也確實有些恐怖。

“公主殿下，炎隊也準備好了。”

“雷隊也是。”

榜單排名第六的火炎門少宗主蕭魁與排名第九的雷力也紛紛登樓，一個率領炎隊，一個率領雷隊，每個人的腰間都有一個小木牌，上面刻着他們的名字和炎或者雷的字樣。如果他們戰死了，可能收屍的話，這將是他們唯一的身份。

剛進入古城的時候，風信部發現了城內的地下倉庫有幾個未開封印的武器箱。裏面大約有三百多把斬蠻刀。這些都是由特殊材料以及祕法煉造而成的對蠻武器，經過千年的戰爭不斷改進，專門對付蠻族。

先不說這些武器，單單是這些武器箱都是三品靈器，帝國軍用物資，私自持有者是死罪，能夠停止儲存物質的衰化程度。而這些武器並不是靈器，唯一的特點就是堅硬和鋒利並且只能被人族使用。

它們在真正的戰士手中可以化身爲戰爭中的神器，能輕而易舉的切開蠻族的肌肉，砍碎他們的骨骼。

只不過這些刀全部都由雷隊做持有，因爲他們。

要和蠻族正面廝殺！

雷力帶領的雷隊主要任務就是守護傳送靈陣，以及保護傷員們的安全。他們要做的就是和蠻族正對迎擊，用身體和刀刃堆起一道防線來，艱難程度不亞於影隊。

“都已經好了嗎？”

城牆上一個坐着輪椅的小男孩緩緩挪到拓跋染身邊，還有些稚嫩的臉上浮現着與其年齡極其不符的笑意。

“已經好了。”

拓跋染見到男孩後微微點頭，如今城內所有的戰法皆出於此人之手。男孩名叫謝正，家族世代從軍，據他講他爺爺那一輩還到天龍關打過仗家裏積累了很多兵書。根據風信部的資料，謝正在十歲那年指揮少數的護城軍抗擊過一夥山賊，大獲全勝。

其自身實力只有入靈境還被狼騎咬斷了雙腿，但是他僅用了半個時辰時間，就規劃好了所有防禦陣圖以及推演出了七種可能並都加以防範。並在之前雷力建議的基礎上劃分出了四個小隊。

羽隊傳遞消息，影隊吸引蠻族，炎隊遠程打擊防禦城牆，雷隊保護傳送靈陣。

所有的陣法與陣圖都出於這個男孩手中，所有人看了之後都沒有異議，讓人不得不信服。

“也不知道葉公子那邊是什麼情況，我們的希望可都壓在他那邊了。”謝正看着原處光柱下的那個身影，漆黑色的眼瞳中閃動着奇異的光澤。

“會的，我相信他。”拓跋染看着葉軒的身影，握緊了風神劍：“上酒！”

拓跋染等人面向城內的操練場，黑壓壓的一片站滿了人。所有人都都起了酒，有的是用木碗盛的，有的是用頭盔。就連酒水也是從外面帶進來的，所有的糧食也都在整隊之前分到各隊，沒有剩餘。

這一戰沒有退路，要麼失敗，要麼勝利。

拓跋染望着城樓下面那些和自己幾乎年齡相仿的人們，看着他們或是期待，或是迷茫的眼神，突然鼻子一酸。

他們都在看自己，他們想要答案，不能哭。

拓跋染深吸了一口氣，看了一眼葉軒所在的方向抓緊了劍柄。

“再過一會兒，我們就要和蠻族開戰了。”風屬性的元氣帶着拓跋染的話在人羣中迴盪着，將她的聲音襯托的無比威嚴。

“任務有兩個。第一，在葉軒修復完靈陣之前抵擋住蠻族的進攻，並堅持到所有人撤離。第二，儘可能的斬殺蠻族，爲我們死去的戰士們報仇。”

“那......如果我們都失敗了，而且靈陣沒有打開怎麼辦？”一個怯懦的小女生似乎再也承受不住這樣壓抑的氣氛，突然眼神兇狠的看着拓跋染，她的話道出了在場所有人心中的疑問，一時間人語切切。

“徹徹底底的破壞掉靈陣，不讓蠻族的巫師打開外界的大門，能殺一個蠻族就殺一個。如果我們將他們全殲也許還有活下去的希望，當然這是我們最不想看到的。”

“我知道你們在害怕什麼，我也害怕，我也想回家，我也想念我的家人。就是諸位想想我們能回去嗎？”拓跋染突然話鋒一轉，讓所有人都停下了議論。

“我們必須要頂住蠻族，知道爲什麼嗎？”拓跋染掃視了一週，發現他們沒有一個人敢回答。

“這片空間是卡在空間防禦陣上的，通俗點的意思是一半在大陸內，一般在大陸外，也就是沿海地區蠻族出沒的地方。”

“而我們現在所站立的這片古城，就在大陸外的那一半空間裏。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一旦蠻族突破這座古城，就會進入到大陸的空間內。蠻族的巫師空間術有多厲害我想大家都清楚，人族歷時千年也未能超越，甚至至今也只會修建空間傳送門。”

“但是蠻族的巫師就不一樣，只要他們踏入風巖帝國內的空間，他們就能夠在很短的時間內創造傳送靈陣並破壞掉空間防禦陣，在我們的帝國防線上打開缺口。無數的蠻族都會從那個缺口裏涌入，踏上我們東陸的土地。”

“風言帝國會成爲第一個阻擊蠻族的內陸戰場，北境十州會在瞬間成爲戰火的溫牀，也許你睡一覺的時間，昔日的樂園就會變成不生草木的焦土。蠻族的空間傳送靈陣會像雪花一樣落在我們的家鄉，甚至落在你家門口。”

“大家有想過嗎？”

拓跋染的話像利劍一樣刺穿了在場所有人的靈魂，任憑狂風吹拂也沒有一個人動，他們彷彿已經看到了那幅場景，那片冤魂飛舞厲鬼尖叫的人間地獄。

“我們現在守護的不單單只是我們的生命，還有空間那一邊千家萬戶的生命，還有他們的未來，我們家人的未來。他們都在期盼我們活着回去。”

說着說着有人默默地流下了淚水，淚水剛剛流出還爲落下，就已被寒風吹成冰渣，這裏是戰場，容不得你悲傷，只有殘酷。

“我會加入雷隊一同守護空間傳送靈陣，如果到最後真的失敗，我會親手將靈陣摧毀。我阿爾德斯·拓跋染，風巖帝國的第十四公主，風之子，言出必行！”

“爲勇士們送行！”

拓跋染高舉酒杯，將杯中的酒水飲盡。城牆下所有的人也都同飲，辛辣的酒水混合着他們痛苦激憤的淚水一同嚥進了肚子裏，沒有人再質疑拓跋染的話。

因爲早在她敢獨自出城救人的時候，她就已經是他們的王了。

寒風撕扯着城牆上那面已經掛了千年的戰旗，歷盡千年也未能將其扯破，一直矗立在城牆上守望着，守望着一代又一代的勇者。

“開城門！”

“必勝！”田青陽高舉長劍大呼。

“必勝！”影隊齊喊。

“必勝！”全軍齊喊。

“必勝！”

“必勝！”

.......

歷史的輓歌只爲敗者鳴奏，殤魂也永遠不會遠離戰場。

影隊很快隱入城外的雪夜，直到城門關閉的那一刻也沒有人回頭。殘旗獵獵，守望着那即將被浸染的土地。

後來存活下來的影隊是這麼回憶道：那一刻所有人都變成了獵物，每隔一段距離都會少人。那些恐怖的咀嚼聲一直在他們身後從來沒有消失，他們能做的只有跑，拼命的跑，因爲跑得慢的人都會消失。

大部分活下來的人也永遠無法在雪夜中奔跑，哪怕移動也不敢，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