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北澤卷 第九十七章：免罪

在人羣之中，葉軒看到了他最熟悉的人——拓跋染。

身爲公主的她被擁簇在中心神色異樣地望着葉軒，翡翠色的眼睛靈動婉轉，有久別重逢的驚喜，還有等待許久的焦急。

然而精緻清純的小臉卻緊繃着，表情平淡還端着公主的架子。如果不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拓跋染早就跑上去把葉軒手上的鎖鏈解開了。

她那一襲白裙亭亭玉立，三千青絲隨意垂落，只被幾條金絲細鎖鏈縛住不至於太散亂。簡單而又不失高貴，小小的身體站在人羣中氣場絲毫不亂，隱隱有一些當時在城牆上指揮作戰的感覺。

自葉軒進入大殿，拓跋染的目光就牢牢的鎖在他的身上片刻都未離開，心中有千言萬語想要敘說，只是當着衆人的面她要保持形象不可亂動。

尤其是在聽拓跋墨戰說想要救人殿上不可妄語的時候，拓跋染更是連神色都不敢有波動。

“參見公主殿下。”

三人被帶到了殿前跪了下來，向拓跋染行跪拜之禮。

“冬靈古境一戰你們三個人戰功卓越，快起來吧。”拓跋染擡了擡手。

葉軒跪下之後已經力竭，起了半天也沒有起來被身後的雷力連忙上前扶起，身體上不知哪處傷口像是裂開了疼的葉軒臉色煞白。

然而這一切都被拓跋染看着心裏。

“既然人都到齊了，那便可以開始了吧？王大人？”拓跋墨戰難得瞪大眼睛認真的掃視一圈，督促案件的審理。

“勞國師大人費心了。”一旁的官員俯身行禮。

“葉軒，刺殺北澤郡郡城城主北天雄，當判死罪。”大殿一側一個身着紅衣的中年男子開口道，看樣子是來審理葉軒案件的帝國官員。

“玉玲郡主已經清醒，供詞我相信王大人已經看了。此事事出有因，況且的北天雄任職期間隨意在民間斂財，玩忽職守，多項罪名下來也是死罪。”拓跋墨戰緩緩開口，言語之中有意在袒護葉軒。

那王大人聽之後心中有些驚訝，意思他是聽明白了只是不太明白爲何從來都喜好清閒的國師大人要保護一個毛頭小子，甚至爲了他不惜趟一趟渾水。

“監責一事應是王大人的刑部着手，北澤郡官匪勾結守城軍玩忽職守，王大人既然是陛下身邊的重臣，手段必然高明，不會不知道此事吧？”

拓跋墨戰暗地裏給了王大人一個臺階下，當今皇帝最痛恨的便是貪污腐敗，所以刑部在朝中勢力近兩年來逐漸龐大。

而現在突然冒出一個長時間未發現的案子，刑部重臣還恰恰還在場。拓跋墨戰這是擺明了是給王大人一個升官的大禮，而這份禮物的代價只不過是一個毛頭小子而已，只要人不傻就會選擇前者。

能夠在刑部身居高位也非庸才，王大人自然懂的其中含義立刻緩言善笑：“不愧是國是大人，此事牽連衆多早已在行部備案暗中摸排，不久便會給出結果還請國師大人放心。”

“這三個人在冬靈古境抗擊蠻族的表現，我相信王大人也有耳聞，葉軒阻斷蠻族入侵大陸也算大功一件。”

“是，我會如實上報。”王大人點了點頭，實則心會心一笑，對他而言代價是極小的何樂而不爲？能夠得到拓跋墨戰這個三朝元老的一個人情甚至比升官還有價值。

“葉軒在煉器方面天賦異稟也和我有緣，正巧老夫身邊少個僕童就想收個弟子，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拓跋墨戰看向了張大嘴巴的葉軒微微一笑。

“既然老師也開口了，那學生也想要一個人。”沒等衆人從國師大人想收徒弟的信息中緩過神來，身爲大皇子的拓跋英也發話了，指了指那邊被壓在地上的月青。

“戰場是你很好的歸宿，要不要隨我到天龍關外的蠻族戰場施展施展拳腳？”

一時間大殿之上寂靜無聲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這三個少年也呆住了，彷彿腦子裏被人塞了一根木頭再也不會轉動。

……

殿外。

葉軒站在這座雲上之城的邊緣眺望着遠方翻涌的雲海，思緒如同那翻涌的雲朵一樣混亂。

原本身上壓了那些重罪被拓跋墨戰三言兩語就給擺平了，意外得到了一個足夠封爵的大功，還被當朝國師收爲弟子。

如此結果應該是皆大歡喜的，既找到了姐姐的線索，又拜倒了夢寐以求的老師。可是當葉軒平靜下來之後，心中卻一點高興的感覺也沒有。

代價太大了……

他突然想到了在夢中他夢到了那些臺階，每一個臺階都是由人的屍體鋪成的，而自己就踩着那些屍體，一步一步的向上走。

“葉軒！”正在葉軒腦子裏亂撞一團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個銀鈴般的聲音。

拓跋墨戰剛剛處理完事務就被拓跋染催着跑了出來，少女如林間的鹿兒一樣雀躍着，提着白裙一路小跑小臉通紅。

拓跋染慌慌張張地跑到葉軒面前，翡翠色的眼睛蘊藏着千言萬語卻要說，然而當拓跋染衝到葉軒面前時突然胸中的話如雲彩一樣飄得無影無蹤。

拓跋染就那樣站在葉軒面前愣了半天，一句話也沒有擠出來。看着他那蒼白憔悴的神色拓跋染心如刀絞，他身上積壓的痛苦拓跋染沒有辦法去安慰。

“公主殿下！”葉軒俯身行禮，兩個人身份有別縱然葉軒是個土包子也懂得一些禮數。

然而就是這樣平淡的一句話，卻僵硬了拓跋染臉上的笑意，複雜的無處安放。

拓跋染隱約能夠察覺，自從自己坦白了女兒身和公主身份後葉軒有意無意的似乎疏遠了自己。拓跋染感覺可能是自己的身份讓葉軒一直無法接受。

畢竟當時葉軒傻愣愣的把自己當成兄弟，拼死揹着女扮男裝的自己橫跨大半個冬靈古境，爲了救自己還差點死在了雪崩中。

葉軒如此對待自己，而自己卻一直在騙他，這對於心思純善卻固執到底的葉軒來說，確實一時間難以原諒。

但是愧疚歸愧疚，拓跋染心中還有一團說不出的火氣。那就是當時葉軒把她丟出冬靈古境那件事。

少年之時總會被熱血衝昏頭腦做事不計後果，哪怕面對死亡。

當時的拓跋染就對葉軒有一種莫名的情愫，怎麼也不肯走，然而葉軒並沒有給他說明的機會，連騙帶勸最後硬是把她丟了出去。

拓跋染是真的以爲葉軒就死在冬靈古境了，尤其是在看到蠻族將葉軒包圍後畫面消失，拓跋染心如刀絞當場差點昏厥。

時間一久這種情愫就壓抑成了一團無名火，尤其是在看到葉軒現在不溫不火的樣子。

“你……”拓跋染漲紅了臉，心中有火要放卻不知怎麼說，如同一個被堵住發泄口的火山內部亂作一團，滿盤顏色全部寫在了臉上。

“公主這是？”葉軒沒有搞懂拓跋染想要幹什麼，不等他那木頭腦袋再活動一下拓跋染那粉嫩的拳頭便結結實實的落在了葉軒的胸口上。

此時拓跋墨戰笑眯眯地站在一旁，從懷中掏出一個酒壺看戲一般的抿了兩口。拓跋染心中的那些小九九他心裏清楚的不要不要。只是明面上不說給她這個還是嗅青梅年齡的小女孩兒一些面子。

在冬靈古境親都親了，還想怎麼說？

拓跋染那一拳本是無意下手很輕，可是奈何葉軒傷的太重，剛纔跪下之後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還需要別人攙扶。這對於拓跋染和撓癢一樣的力量對於葉軒來說卻如同重擊。

一拳下去葉軒體內血氣翻涌突然後撤一步一口瘀血吐了出來染紅了拓跋染的白裙。

“葉軒！”

拓跋染一聲驚呼魂魄差點被嚇離體，一把拉住葉軒抱住他的搖搖欲墜的腰身。

“怎麼回事！”

拓跋墨戰也是一驚，伸手握住葉軒的手腕神魂力涌入葉軒體內，頓時將所有情況洞察清楚。包括血靈珠和八極鎖以及美杜莎的狀態，然而當他看完之後，額頭上浮起一層冷汗。

這麼重的傷是怎麼弄的！

“抱歉……”

葉軒癱在拓跋染懷中慘淡的笑了，他大概明白了拓跋染爲什麼生氣。

“當時情況危險，我只想着救你就把你扔了出去。”葉軒輕聲訴說着，長久以來的壓力在此刻崩出一個缺口，使得葉軒強裝許久的僞裝支離破碎。

“別說話，你先別說話！”拓跋染抱着一身血腥味的葉軒慌忙將其平放在地上，不管禮數的將其上衣扯開露出了那猙獰撕裂的傷口，有的地方甚至還未癒合白骨可見。

拓跋染心中的那團火刷了一下滅個乾淨眼眶不爭氣的紅了：“你這怎麼弄的，這纔多久沒見啊……”拓跋染幾乎是帶着哭腔質問着，心中那些幽怨頓時蕩然無存。

拓跋墨戰也顧不上問到底發生了什麼，將一枚丹藥讓葉軒吞服下去。

“沒事，只是有點累而已。”葉軒看着幾欲流淚的拓跋染虛弱的笑了笑，彷彿又看到了那個在冬靈古境無助哭泣的小人，伸手將一張黑色的手鍊遞給了拓跋染。

當時冬靈古境崩碎美杜莎整理東西的時候將這個東西翻了出來，一直被葉軒留着。他隱約記得拓跋染說這是她母親留下的遺物所以一直保存着。

“別說話！”

拓跋墨戰在葉軒身上點了幾個穴道，掌心勾勒出一個繁雜的靈陣印在了葉軒的心臟處，頓時將源源不斷的生機之力注入葉軒體內。

此時的拓跋染心中只有心疼和後悔，她只是隱約知道一些關於葉軒的情況，但葉軒到底經歷了什麼她無從得知。

她只是知道葉軒身上總有一股看不見的壓力，無論是在冬靈古境還是在逃逸的時候，他都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