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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章 胡蘿蔔加大棒

從前各家官府全都依照舊例放公廨本錢的時候,縣廨的差役也好,胥吏也好,都是捉錢人奉承的對象。須知縣令也好,縣丞主簿縣尉也罷,全都是吏部選出來的,少有真正明白下頭那些勾當,還不是任由這些人從中串聯?這些過手的好處,遠勝過他們一年的辛苦錢。可現如今這一項被天子大筆一揮直接給蠲免了,除卻少數偏遠州縣還是沿襲舊制,膽大妄爲地繼續放着這官營高利貸,大多數州縣因宇文融廉察天下的勢頭,無不止了這一項。

因而,臘月三十這天一大早,當一個個差役和胥吏們站在院子裏,三三兩兩議論着這年末賞錢的時候,無不心底興奮。這五百貫定金固然出自商賈,可也是杜士儀在處理前頭那樁案子的時候,鬥智鬥勇得來的,別說劃拉到縣廨的小金庫中以備不時之需,就是自己心安理得地享受了,誰也不能說一個字。於是,幾個老成的令史彼此交換過意見之後,全都得出了一個比較穩妥的數字。

“之前爲明公鞍前馬後盡心竭力的,約摸能得個兩三貫;做事平平的,約摸也就五百文。至於平素不盡心的,不喫掛落就很不錯了,哪裏還能有賞錢?”

在這種猜測之中,隨着明公升座的聲音,衆人紛紛整理了衣衫行頭,魚貫上了大堂。行禮過後分兩列侍立之後,隨着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他們便清清楚楚地看到,杜士儀身邊那幾個從者兩兩擡着一口口大箱子上來,最後竟是足有四口大箱子直接放在了大堂上。當箱蓋打開時,那裏頭用繩子串得整整齊齊的青錢完全顯露了出來,引得不少人眼睛放光呼吸急促。

如何教化下屬民衆?代之以誠,處事公允,這固然重要,但杜士儀自己都不是聖人,怎麼可能用聖人的標準來要求別人?此刻的錢帛動人心,他看得清清楚楚,便衝着縣尉武志明微微頷首。

這位流外出身深悉下頭門道的縣尉展開手中卷軸,一口氣念出了八個名字之後,他卻是頓了一頓,隨即沉聲說道:“此八人辦事盡心,毫無差池,因而秉承明公之命,授上賞,賞錢十貫!”

十貫就是整整一萬錢,放在民間,足足可買二十口豬!

別人目瞪口呆,作爲當事者的那八人同樣又意外又驚訝。直到每個人上得前去,由從者的手中接過那一袋一袋的錢,勇武有力的直接用扛,軟弱無力的直接用拖,其他人看着那一口口鼓鼓囊囊的麻布袋,吞嚥唾沫的大有人在。而中賞者十五人,每人卻只五貫錢,下賞者最多,統共二十三人,每人只兩貫錢。等到領賞的全都站到了左邊,右邊只剩下最後那四個孤零零的一文錢都沒落到手的,他們看着同伴們面前的口袋,那羨慕嫉妒恨就別提了。

然而,這還遠遠沒有結束。杜士儀一改剛剛勉勵其他人用心時的和顏悅色,卻是沉下臉道:“別人有上中下三等賞,至少今年這最後一季,多多少少在縣廨之中踏踏實實做過事情。唯有爾等四人,滑胥偷懶,貪得無厭,更有甚者還收受苦主的錢,盤剝街市!有賞無罰,談不上公允,來人,將這四人立時除名,照受財爲人請求,豪強乞索這兩條律令,立時下監,年後審結!”

儘管這四個一文錢都沒落到手的,是成都縣廨有名的老油子,也是街市上讓人痛恨的惡霸,可從前一任任縣廨長官屬官,少有人會把心思放在他們身上,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受財爲人請求是有,可頂多不會超過一貫錢,豪強乞索固然也有,可不過是三天兩頭一隻雞兩塊肉,哪個百姓真會爲此告到官府?可誰能想到,杜士儀竟然不但洞察分明,而且還這麼大張旗鼓地管了!

“明公,冤枉啊!”

其中一個酒糟鼻子的差役剛剛這麼叫嚷了一聲,就只聽砰地一聲驚堂木驟然拍響。一時間,走神的人回過神,想求情的人縮了回去,至於還有想喊冤的,也被這一下給驚得閉上了嘴。見大堂中一時間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杜士儀方纔站起身來,揹着手來到了那四個被人架住的傢伙面前。

“勿以善小而不爲,勿以惡小而爲之!爾等所作所爲,確實不是什麼作奸犯科殺人越貨之類的大惡,但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欺壓良善,小惡累積起來,同樣是讓人怨聲載道的大惡!”厲聲訓斥過之後,他便環視衆人說道

,“今日你們都按照平日之功各有所得,而這些害羣之馬,也因爲平日之過而各得其罰,賞罰分明,這纔是公正明允!給我把人架下去,如若再敢呼喝咆哮,立時笞責不饒!”

眼看這四個人果真再不敢做聲地被架了下去,堂上其他人噤若寒蟬,對於杜士儀接下來的教訓和勉勵,反而不敢走神,全都全神貫注聽了。等到各自揹着自己分來的錢出了大堂,又聽聞蜀香樓的席面已經送到了,在最初的寂靜過後,也不知道是誰小聲歡呼了一聲,接下來就是此起彼伏的歡呼雀躍。顯然,年關時得了這樣猶如及時雨似的賞錢,他們都能好好過個肥年了!

聽着外頭那些聲音,杜士儀這才轉過身來看着身旁面色各異的三個屬官。

王銘一走,剩下的三個屬官都不是名門世家出身,俸祿就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根本。再加上職田之前被收了,現如今補發的職田錢老是要延後纔到手,而倘若在爲官期間不能積攢幾個,回頭在長安等着候選時就會窮困潦倒,故而他們對於杜士儀對這些胥吏差役如此大手筆,不是沒有腹誹的,只是當面誰都不會表露出來。在杜士儀的目光注視下,見風使舵最快的於陵則就乾笑道:“明公賞罰分明,怪不得無人不服。”

“只是對那些順手牽羊貪得無厭之徒,我實在是厭惡得無以復加而已。更何況這樣的害羣之馬偏偏就在縣廨之中,不清除出去以平民憤,我這個成都令卻是尸位素餐了。”杜士儀並沒有解釋自己是如何獲知這幾個人斑斑劣跡的,而是須臾就詞鋒一轉道,“我上任以來,各位也算是相助良多,明天便是正月初一,我也沒有什麼別的謝禮,就預備了一些鹿脯乾菜之類的微薄年禮,還請各位笑納,也好和家眷一塊好好過個節!”

杜士儀所謂的微薄年禮,三人回去之後就看到了。所謂的鹿脯,是整整半隻風乾的鹿;所謂的乾菜,是從菘菜到香菇木耳到其餘各種不下七八種,足足兩大筐;而這份微薄的年禮,還包括給小孩子的金銀壓勝錢,雖是寥寥數枚,但在蜀中之地卻是少見的式樣。而兩匹給家眷做衣裳的蜀錦,亦是低調而大方的顏色。至於在爭地案子上給杜士儀使喚得夠嗆的桂無咎和武志明,每人還得了四卷新書,都是長安有名書坊的抄本。

不指望人人都能士爲知己者死,但杜士儀在不該吝嗇的時候從來就不吝嗇,更何況這和打賞那些差役胥吏不同,是他自己掏腰包送的年禮,自然心安理得。中午蜀香樓的席面喫得衆多人滿嘴流油,酒足飯飽的時候打着飽嗝噴着酒氣的不在少數。而杜士儀則是在親自執杯敬了赤畢等勞苦功高的從者,又留下田陌,仔仔細細問了他對於蜀中土質的調查結果之後,把大多數人都留在了縣廨看家,在傍晚時分只帶了兩個從者悄悄前往東城昌化坊玉真觀。

沒有填着火藥的鞭炮,更沒有絢爛的煙花,但百姓們自然有各自的辦法過節。火中爆響的竹節聲不時在已然昏暗的夜色中響起,而各色點起的孔明燈,則是讓天上多了點點光輝,甚至有絲竹管絃聲在空氣之中翩然傳送。當杜士儀踏入玉真觀,熟門熟路地來到了那觀中之園時,就只見早已經有佳人手提燈籠等候在那裏。寒風蕭瑟之中,王容臉上的笑容如花綻放,讓他心中暖意融融。

“又讓他們去幫你故佈疑陣了?”

“沒辦法,新官上任三把火燒得厲害了些,盯着我的人自然就多了,小心駛得萬年船……有時候我甚至在想,難不成我就沒有上司運,總有個虎視眈眈的上司和我過不去?”

撲哧——

王容終於被杜士儀那一本正經的表情給逗樂了,手中燈籠都險些沒拿住。可想想範承明那種隱忍不發的勁頭,她不禁微笑道:“長安城中公卿權貴太多,眼睛也太多,你總不能做得太過。可成都城卻只有範承明一個,你要真的受不了,那我們就合起來擠走他!”

“娘子真豪氣!”杜士儀立刻豎起了大拇指,卻是笑吟吟地說道,“那咱們趁着今夜守歲,好好商量商量如何擠走上司?”

這時候,一直隱身在旁邊只當自己是透明人的白姜終於忍不住了,一時微嗔道:“杜郎君,娘子,好好的大過節,還商量這種糟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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