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軍勢

小魔主死了。

死的既憋屈也不憋屈。

不憋屈是因爲獨自一個跑到敵對陣營，同時應對數十甚至上百倍於自己的力量，想不死都難——唐劫完全沒有和對方單打獨鬥的意思，直接利用人多優勢將其碾壓至死。這麼做的主要目的還是掩蓋自身的實力，即便那小魔主死了，羣魔知道的也只是這個人類的狡詐，兇狠，而非強大。

憋屈自然是因爲它的本意不過是效法唐劫，同樣來一個敵前闖陣還以顏色，滅一滅敵人士氣。奈何對手完全不按套路走，一看到它過來就是一通亂棍打下，連象徵性出個手放幾句狠話都做不到，死得可謂憋屈至極。

解決了那小魔主，唐劫回望天空。

先前的一輪交手，明顯是鴻蒙魔族吃了虧。巔峯對決本就是人族的唯一優勢，如今又坐擁地利，以逸待勞下，這一輪碰撞的確是佔了不少便宜，所以剛纔還囂張無比的羣魔一下子安靜下來。

大戰未起就先死一位魔主，不啻於兩軍對壘，首戰告負，先失一員大將。雖不至於傷筋動骨，卻也絕對是令人心痛的事。

在沉寂片刻後，終於響起一個聲音：“闖我軍陣，殺我魔主，可爲人中之雄。可敢報上名來？”

“唐劫！”唐劫微笑回答。

“唐劫！唐劫！唐劫！好！好！好！我記住你了！”那魔主在咀嚼了幾聲唐劫的名字後，突然大聲說了三個好字，便再不說話，惟見天空煙消雲散，魔氣褪盡，衆魔卻已是退去。

到此一步，人人皆知己方已獲得了一場勝利，紛紛發出歡呼之聲。

這場勝利雖不能讓他們打贏這場戰爭，卻消除了大部分人對魔族的畏懼心理，鼓舞了士氣，其帶來的戰力影響可能更勝於一位真仙魔主。

乾天真君成了人族陣營的第一位英雄，受到了所有人的愛戴追捧，相比之下，唐劫反倒沒有引來太多關注。這到不是說他不如乾天，而是由於地位過於崇高的緣故，對於象他這般的存在，人們自然而然的會有更高要求。一些天真的人甚至會有“仙尊如此強大，闖蕩敵陣進出自如豈非本就是天經地義之事”的想法或者說潛意識。

不知不覺間，唐劫已成了人族修士的精神支柱。

這刻回到天空中平頂丘陵上，一道雲天瀾的意識傳來：“剛纔的行爲還是過於冒險了，萬一魔族沒能如你預料的那般行事……”

“那我也能回來，只是代價大些罷了。”唐劫回答：“而且我相信，它們一定會這麼做。”

“魔族詭詐，可沒有什麼榮耀之說。”

“可它們有驕傲與自負。即便是再如何不在乎榮耀，若有機會能證明自己的強大，也還是很樂意的。”唐劫回答。

與鴻蒙界打了幾千幾萬年，彼此早有了許多瞭解。即便是再卑鄙再不要臉的存在，其實也會有一絲虛榮，一絲驕傲。沒有誰會放棄能夠證明自己的機會，人類如是，魔族亦如是。

雲天瀾也不得不承認唐劫的說法很有道理，所以也不再說什麼，只是道：“話雖如此，終究還是小心些的好。若我棲霞界無你，那這計劃也就再無執行下去的必要了。”

唐劫躬身回答：“請叔祖放心，唐劫定不叫魔族輕易踐踏我人間正道！”

當這話說出時，雲天瀾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信心從唐劫體內涌出，不斷昇華，漸漸覆蓋整片天空。

在這浩瀚氣勢影響下，所有修士的信心都空前高漲，即便是面對強橫如魔族，也不再覺得可怕。

接天嶺的建設速度亦因此明顯加快。

不斷有山峯拔地而起，象一座座天然屏障，護國城牆，阻住魔族前進的道路；每時每刻都有大量的傀儡，丹藥，符紙，法寶從後方運到前方；一個又一個的陣法節點佈置完成，繼平海八重山後，又一座防禦型的頂級仙陣出現在這片土地上，與修士們一起，構成棲霞界最堅實的防禦。

這是傾一界之力建設而成的鐵壁防線。

唐劫的計劃說起來很簡單，總結起來就是“結陣禦敵，就地死守，以戰養戰，禦敵於國門之外！”

歷來鴻蒙界入侵，都是闖入人類世界中大肆興風作浪，人類則多以空間換時間，採遊擊之法，並不正面應對。惟唐劫反其道行之，集合所有力量於前，形成一道鐵壁防線，誓要將魔族擋於這防線之外。

此舉有利有弊，一旦成功，則人間界可以最大限度的保存自己，避免生靈塗炭，擁有最多的資源可供利用，同時敵人可利用的資源減少。可一旦擋不住，防線失守，那麼棲霞界將再無可對抗魔族之修士，則棲霞界必然全面淪陷。

從這一點上說，唐劫是個瘋子。

因爲只有瘋子纔會把整個世界的命運都壓在這一鋪上，一次定輸贏。然

而天下事有時就是如此。凡蓋世之雄，往往都有別人所不具備之氣魄，要麼大起，要麼大落！

二十八日，首戰後第二日。

此時鴻蒙魔族已完成了輸送，青銅鬼首大門停止了進入魔族，但是大門並不消失，而是依然聯通着兩個世界。除非遭遇破壞，否則在未來的一百年時間，它都會一直存在下去，併爲這個世界帶來大量的魔氣。

受到魔氣的薰染，土地腐化，紫黑色的土地蔓延了大半個山區，直至接天嶺方向，遭遇仙氣白霧後方才停止。

和冥界入侵一樣，在正式進攻前，鴻蒙界首先做的就是魔氣污染。

魔氣污染可以把本屬於人類的土地變得與鴻蒙界一樣，使人界變成自己的主場。

身在這樣的土地上戰鬥，鴻蒙魔族能夠發揮自身百分百的實力不說，人類修士卻每時每刻都受到魔氣侵襲，必須分出相當部分力量來抵抗魔氣侵襲，否則一旦侵染過重，就會墮化成魔。

對於這種鴻蒙界的招牌式入侵手法，棲霞界自也不陌生，早就做好了準備。位於接天嶺的雲霧仙靈陣就是對應專門爲對付魔氣而設。

大量的仙氣靈霧在陣法作用下被源源不斷的製造出來，將接天嶺——天織嶺一線染成一片白霧世界，看起來有若仙雲飄飄。

而在這仙霧的對面，黑暗魔氣氤氳濃郁，帶着強大的壓力，與輕靈飄逸的仙氣白霧形成明顯對比，你爭我奪，乍看起來相持不下。

不過這兩者之間有一個最本質的差別，就是黑暗魔氣是通過青銅鬼首大門直接進入的，仙氣白霧卻是通過陣法制造的。而只要是陣法，就會有消耗。

以有消耗對無消耗，結果自是註定的。

這也是爲什麼人類有對付鴻蒙魔族之方法，卻依舊不敵的原因，很多事原本就不是有方法就能解決的，還需要可執行的力量。

而在這方面，人類遠遜於魔族。

不過誰要是以爲魔族會等到黑暗魔氣把仙氣白霧耗盡再發起進攻可就錯了，仙氣白霧雖然消耗靈石，但傾一界之力供應，在沒有其他消耗的前提下，支撐一個陣法運轉百年還是沒有絲毫問題的。所以爲了打垮人族，它們會很快發起進攻。

二十九日，鴻蒙入侵第三日。

這一天，天織嶺上驟然亮起一道粗大的黑色光柱。

這光柱粗大雄渾，伴隨着它的升起，是無數魔族發出的歡呼。

那是要塞之光！

它意味着鴻蒙界在棲霞界的第一座要塞終於建設完成。

有了這座要塞，也就意味着鴻蒙魔族正式在這裏站穩了腳跟，再不會輕易被人類趕回去了。

遠遠地看着那一束要塞之光，凌霄嘆了口氣道：“我不明白，爲什麼你不嘗試發起一次攻擊，破壞鴻蒙要塞？”

雖然唐劫是他的徒弟，但面對這位修爲早已超越自己的唐劫，凌霄自不會拿絲毫架子。實際上現在的凌霄與唐劫，更象是亦師亦友的關係。

“因爲我就是要它們建成要塞啊。”唐劫回答。

“哦？爲什麼？”

“要塞的作用在於防守，在於在我正界建立一個據點，避免被打回去。如今鴻蒙入侵已正式開始，兩界空間屏障降至最低點，即便是一隻化形級別的魔物，都可以輕易穿過藩籬，對我正界發起攻擊。所以再將它們趕回去，已沒有什麼意義，要塞的作用降至了最低點。反之，有了這座要塞，卻可以牽制鴻蒙魔族的不少兵力。”

頓了頓，唐劫才繼續道：“鴻蒙界資源稀少，魔族對資源的利用可以說壓榨大了極限，可就算這樣，它們也很難得到足夠的資源佈陣。爲了解決這個問題，鴻蒙魔族不惜以自身爲材料，殺死大量低等魔物，從生命中提取能量，佈設陣法。所以放縱它們建成要塞，就是讓它們自己削弱兵力。而在另一方面，要塞既然建成，就不可能空置，需要分兵防守。所以鴻蒙魔族再不可能全軍壓上，無形中就又牽制了部分兵力，使我人族修士壓力減弱。”

“原來是這樣。”凌霄恍然大悟：“那你認爲，會分散多少兵力？”

唐劫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但我想，我們很快就會知道了。”

隨着他的目光望去，遠處天織嶺方向，魔氣翻滾，黑潮漫卷，隱然間可聽到喧譁之聲大起，隱隱更有無數道恢宏氣勢激揚天空，向着此間蔓延。

凌霄心中打了個激靈：“它們要進攻了！”

要塞甫成，進攻即起。

主事的魔主顯是一秒也等不下去了。

它要極盡兵力，一鼓作氣將眼前阻路的人族修軍殺光，爲掠奪這個繁華世界，壯大魔族鋪平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