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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負荊請罪花和尚

第一百零三章負荊請罪花和尚

鄭家兵中軍帳。

鄭屠坐在主位,其餘將領兩列分站。

“成忠郎,某特來請罪!”呼延勝跪在地上,垂頭喪氣,他亦自知,今日之戰,鄭家兵若是折損過多,只怕他的罪過便大了。若不是鄭屠及時領後軍出來,即便是勝,也是慘勝,哪裏還有甚麼功績?若是夏人再救濟大軍來攻,只怕鄭家兵再無抵擋之力。

鄭屠皺起眉頭,正要說話,那旁近閃出一人,衝鄭屠叉手行禮道:“灑家有話說!”

“哦?”鄭屠看了那出列的魯智深,點頭道,“有甚麼話,只管說來!”

魯智深點頭,指了指呼延勝道:“呼延兄弟固然有錯,但終究是對那夏人拼死相抗,自身也是奮不顧身,多處吃了刀傷。如此忠義勇猛之將,要懲治與他,豈不冤屈死了?”

鄭屠眉頭挑動一下,卻對着呼延勝道:“呼延校尉,你以爲魯校尉之言如何?”

“請成忠郎治罪!”呼延勝堅定道,“某指揮失當,自當領罪,魯校尉好意,某心領就是!”

鄭屠點點頭道:“如此也好。去呼延校尉統軍之職,着林校尉統領全軍。馬軍一部,暫由副都總雷丁統領。”

“謝成忠郎!”呼延勝應了一聲,長長吁了一口氣。

“得令!”雷丁也出列領命。

鄭屠道:“你且暫列一旁。”

“是!”呼延勝起身,一旁站立。

鄭屠衝衆人點頭道:“此役,我軍大勝,斬敵一千五百餘人。此乃我鄭家兵逢敵以來少有大勝。且敵手乃是西夏之兵。如此可知,鄭家兵實乃可戰之兵。此全賴衆將士用心,士卒用命,方能有此之勝,某最是感激!”

兩列將領誰也沒有出聲。他們自然知曉鄭屠還有後話。

果然鄭屠接着道:“只是此役我鄭家兵戰損千人,傷六百,死四百。”說道此處,鄭屠語氣沉重,嘆息一聲道:“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勝,亦是慘勝。”

魯智深抿抿嘴,正要說話,卻喫史通義一把扯住,掙了一下沒有掙脫,這才忍耐住沒有說出來。卻一雙眼瞪着,顯得有些氣悶。

“某知曉將士們浴血沙場,爲的便是建功立業,揚萬世之名,爭奈一時之勝,怎能保一世之勝?各位校尉、都總投奔某之前,乃是江湖上有名的好漢名頭。爭奈個人名聲得失,怎敵得過鄭家兵盛衰之勢?”說到此處,鄭屠忽地站起身來,鄭重其事道,“某隻要諸位牢記,鄭家兵興,則諸位興;鄭家兵損,則諸位損。一體同命,如是而已!”

“謹遵教誨!”衆人盡皆行禮應承。

那魯智深氣憤憤的拱了拱手,只得鄭屠一聲“散帳”便匆匆出了營門,望自己營帳中歇息去了。去了營帳只嚷着讓軍漢送些酒肉來喫。

“哥哥這是怎地了?”魯智深正憤憤喫酒時,便聽得有人進賬來,笑着對他說話。擡頭一看,原來是史通義。

“恁地如何?還不是因三弟之言!”魯智深吃了一碗,只得悶聲道了一句,“坐!”

史通義坐下來,也取了一隻碗,倒了一碗酒,吃了一口,便放下笑道:“俺不放心你,特過來瞧一瞧,你只說因三弟而氣悶。卻沒有一個由頭麼?”

魯智深聽得此言,忙將那碗重重放下道:“三弟如今乃是全軍主帥,自然是越發威風得緊了。無端地,便要處置人,灑家便是替那呼延兄弟打抱不平!”

“噢?這又從何說起?”史通義端起酒碗,愣了一愣道。

“俺從前隨老鍾經略相公時,也曾與那夏人爭鬥多時,以老鍾經略相公之才,若是在野地裏遭遇夏人兵馬,相較之下,只怕還沒得這般的戰果。如今這鄭家兵不過是損失一千人馬,卻恁地看不到那西夏人損失一千五百餘人麼?”魯智深心底藏不住話,直愣愣的便說出來,“那呼延兄弟領兵,自有法則,灑家是極爲敬服的。”

史通義點一點頭,便笑道:“呼延校尉領命,俺也是如此感受。只是他但要憑一己之力擒殺夏人大將,卻罔顧了後軍援兵,如此邀功之心,卻叫三哥不去懲治於他麼?”

“若是能擒殺了那廝,如何不能?”魯智深不由嘿然道,“建功立業,那個好漢不圖謀的這個勾當?卻恁地成了懲治之理?”

史通義不由搖頭笑道:“英雄好漢成名,哪個也說不得錯兒。只是,若是此戰成就了呼延校尉,只怕鄭家兵要折損不少。若是鄭家兵折損多了,如何再與夏人爭鬥?若是爭鬥不得,只得敗退,如此鄭家兵失天下人心,哪個好漢還要來投奔?如此,還有鄭家兵出頭之日麼?”

魯智深不禁一愣,直愣愣的瞪着史通義。

史通義嘆道:“爭一時之雄,難能及得上爭一世之雄?不然痛快是痛快了,只怕後患無窮矣!”說罷,史通義將端起的一碗酒一氣吃盡。然後將酒碗放下來,一手搭在魯智深肩膀上,正要尋個話頭來開解魯智深。

哪知那魯智深不由真起身來,衝那史通義搖頭道:“你這廝,恁地不義氣。此番話,灑家自然知曉你是說不來的。卻是誰告訴你的?莫不是三弟麼?”

史通義不由愕然,那搭在魯智深肩頭的手,也不由自主的縮回來,強自辯道:“卻是暗自家來的,與鄭哥哥有何關礙?”

魯智深不由高聲道:“你休要瞞得過灑家。”

史通義見此,也不再堅持,便點頭道:“如此使你知曉也是好的。奔來鄭哥哥囑託,不得告訴你的。你說言甚是。如此卻又如何不能解得鄭哥哥一番苦心?”

魯智深跳起來,便朝營帳外走去。

慌得史通義忙跟了出來,一把扯住道:“哥哥哪裏去?方纔還說了這些話,恁地聽不得半分進去?你也不要去尋鄭哥哥了,他正營中探視傷者。”

魯智深一把掙脫了,便道:“灑家便是要去尋他。你也不用過濾,灑家不過是尋他陪個禮。他這番話,倒也有理,灑家自然服他,若是無理,灑家還要與他爭鬥一番呢!”

史通義這才放下心來,卻兀自道:“恁地這般時候去,兄弟幾人,直面說的清楚就好,如何鬧得滿營皆知?麪皮上須不好看!”

“灑家自理虧,麪皮哪得自家兄弟要緊?”說罷,也不管史通義,只顧朝着後營而去。慌得史通義跟上來,叫道,“卻在這旁,如何望那邊去了!”一面說,一面引魯智深前去。

穿過幾道營房,便見的一個大帳內,鄭屠豁然在此。整個大帳之內,躺着或坐着傷者無數,孫大夫並三四十學徒,正忙着照看傷者,換藥看病。鄭屠自與那些傷者說話。言辭親切,滿面微笑。那些傷者自然想不到鄭屠會親自探視。無不感激。

“成忠郎,某特來請罪了!”魯智深雷鳴也似的聲音傳到帳內,頓時將所有人等都吸引了過來。但見那魯智深大踏步過來,身後跟隨者史通義。

到了鄭屠身旁,魯智深“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衝着鄭屠嚷道,“灑家今特來向成忠郎請罪的,如灑家曉得理了,要打要罵,只管使出來,灑家不吭半聲兒!”

鄭屠忽地見魯智深這般模樣,不由好笑,忙道:“二哥請起,恁地到這裏來,做出這般事故?”

魯智深叫道:“灑家只道相差了,便忍耐不得,只要來請罪,不然隔得心裏慌。”

鄭屠點點頭道:“知錯便好,如此便好!起來說話!”

魯智深這纔起來,那些帳內軍士兵孫大夫等人看得好笑,但聽得魯智深叫道:“灑家做錯了事,自然要來請罪,若是錯了死不悔改,纔是不要麪皮呢!”

聽得衆人哈哈大笑起來。

鄭屠也點頭而笑,他今日發落呼延勝,便是大有深意。眼見得那呼延勝剿滅山賊以來,日漸自負,一心想要立功,建立名望。如此求勝心切。只是他這般心態,不只呼延勝一人而已,諸多將領皆有這般心態。只因投奔過來的,多時江湖好漢。

好漢重名,若是有個偌大的揚名之機,哪裏肯輕易放過?故此纔有今日之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一戰。若是此事不趁着苗頭壓了下去,只怕日後還有這般心思。鄭屠所做者,便是要使得這些好漢們知曉:鄭家兵乃是整體,個人於整體乃是一體的,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從來沒得個體榮耀,整體受損的隊伍。

雖有初勝,但前路任重而道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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