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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讓那個畜生開條件

闖闖現在多少有些懂事了,醒了之後爺爺奶奶就不在身邊,換了哪個小孩都會害怕。

闖闖也害怕。

又餓又怕。

沒有水喝,沒有東西敢喫。

南心以前帶着他,雖然總是搬家,可從未苛過孩子喫的東西。

平時玩忘了也不怕,搬着凳子去冰箱那裏,拉開冰箱門就可以找到喫的東西。

闖闖喝過二郎神的牛奶,喫過Gucci的餅乾,因爲喫狗喫的東西被爸爸罵過,可是他卻覺得那食物不會有毒。

二郎神和Gucci喫的東西怎麼會有毒?

爸爸罵過就算了,偶爾看見二郎神喫得香的時候,他還是會湊嘴過去。

他從未像現在這樣餓過肚子,而且餓肚子喊餓還沒有喫的。

現在手裏緊緊攥着色彩鮮明的餅乾袋,上面寫着“芒果夾心”,封皮上還畫着切開的格子芒果。

闖闖愛喫芒果,看得一陣陣的吞口水。

裏面的餅乾都被他捏碎了,哭的聲音越來越小。

嘴裏喃喃的喊着,爸爸,媽媽。

明明不可以喫的東西,闖闖還是把餅乾袋子捏在手裏,捨不得扔掉。

抓着餅乾袋子,闖闖又去敲門,小小的身板望着門鎖的地方,望得脖子都快斷了,小肩膀還在抽着。

“爸爸,可不可以喫餅乾。”闖闖想喊得大聲些,可嘴裏乾得很。

爸爸說喫別人的東西一定要經過大人的允許。

“爸爸,爸爸,餓了......”闖闖坐在地上,還是想爸爸,想媽媽,想爺爺和奶奶。

他們都愛她,可是他們都不在身邊。

他沒有看見壞人,可是他沒有東西喫,很餓很餓。

地上有小螞蟻爬過來。

孩子一邊哭着鼻子,一邊看着地上的螞蟻。

他把餅乾袋子撕開,裏面是小個的獨立包裝。

餅乾有夾心,拆開的這一小袋已經被闖闖打碎了,他把碎沫放在地上,等着螞蟻來喫。

不一陣,這裏圍了一大堆的螞蟻,餅乾碎像移動的小石頭一樣被運走,緊緊跟着螞蟻走,看着螞蟻搬食物,他便沒那麼餓了,也沒那麼害怕了。

小螞蟻一路路的把食物搬進小洞裏,眼看着要搬完了,闖闖又怕自己無聊,又跑回原來的地方,繼續放餅乾碎屑。

螞蟻便源源不斷的往返搬着餅乾小石頭。

可這樣的方法並沒有太多用。時間一長,闖闖還是餓得受不了。

等不來爸爸媽媽,闖闖哭着哭着便哭不出來了,他坐在地上,看着這裏面慢慢沒了亮光。

天黑了,沒了燈。

這和家裏睡覺了不一樣。

黑乎乎的,外面有青蛙在叫,蟲子在叫。

夜深無人的時候,聽着什麼聲音都讓人驚惶。

闖闖已經不知道什麼叫害怕,他只是抓住手裏的餅乾袋子,還未鬆手。

他很想爸爸馬上就來給他開門,抱起他來,跟他說,“闖闖,這個可以喫的,你餓了就喫吧。”

餓得沒了力氣,闖闖便抱着餅乾靠着牆睡了。

他做夢,夢見了二郎神,二郎神吐着長長的伸頭,跑得非快,朝他跑過來,把他撲在地上。

二郎神力氣很大,咬着的他的後背的衣服就把他叼起來,跑向狗槽邊。

二郎神的食槽裏有牛奶,闖闖趴在地上,和二郎神一起喝牛奶。

二郎神真好,把它的牛奶全部都讓給他一個人喝。它還用舌頭舔他的臉,讓他多喝些。

闖闖在夢裏笑得咯咯的。

地上涼涼的,有蚊子在他身上咬,他沒有力氣打蚊子。

不一陣,感覺地上沒有那麼涼了,有了蚊香的味道。

闖闖沒有力氣,睡了很久........

.......................................................................................

京都很大,大到別人京都都到G城的,開車上班的人,還沒到公司。

楚峻北從T市買到票侯車,到了京都火車站又到邱家是凌晨三點過,從邱家離開時已經六點,再回湘園,一直沒睡,也沒人睡,劉湘輸着液,她承受不住壓力,病倒了。

楚峻北直接去了楚建勳的書房便接上了監控,一直看,從監控上來看,那個抱走闖闖的男人大概三十歲左右。

楚峻北反覆看了很多次,盯着爲數不多的監控畫面,看了將近一個小時,恨不得把周遭路口的嫌疑車輛看出一個洞來,可是沒有效果,又返回到事發地,他注意到一個細節,那個男人穿的皮鞋有些眼熟。

總覺得是在哪裏見過。

哪裏見過呢?

對了!

上次楚氏做了一個收購案,並了永深建工。

剛剛收編後開了個會,他看到那個公司的員工的鞋子衣服都是統一的。

全部是公司發的福利,並沒有什麼個性。

那次有過一次裁員補償。

這個人會是永深建工的員工?

在裁員之列?

楚峻北手指敲在空格鍵上讓畫面暫停,“這個人穿的鞋子,應該是永深建工公司的人,把這個人提出來,我馬上讓人往永深公司裏查,讓老員工來認!”

楚建勳一聽,一整夜沒睡的老人馬上來了精神,立時便跟着楚峻北站了起來。

沁兒聽見了,緊緊跟着楚峻北和楚建勳的腳步。

劉湘是在家裏輸的液,液一輸完就拔了針頭,也要跟去,楚建勳和楚峻北都反對。

劉湘卻和沁兒一樣固執,“不行不行的!我不拖你們後腿,但你們讓我第一眼就能瞧見闖闖,我保證,保證不哭的!”

劉湘就像被綁在了絞刑架上。

恨自己恨不得立即抵命贖罪。

她死了不打緊,反正一把年紀,什麼也經歷過了。

可闖闖不一樣,才四歲,才四歲!

楚峻北哪裏還有精力去勸阻任何人,只希望所有人都安守本份,不要小題大作的犯暈,他就千恩萬謝。

丟的是他的親兒子啊!

他能比其他人好過嗎?

所以這時候還妄想楚峻北能說出什麼好的話是不可能的。

楚峻北給劉湘和沁兒安排了車,自己和楚建勳坐一輛車,女人的感性容易擾亂判斷力。

沒有叫外人,沁兒和楚峻北各開一輛車。

幾人剛剛上車,楚峻北便收到了一條短信,“想讓這小娃死在下水道里,你就儘管的找關係來搜人,聽說京都快下雨了,估計這麼小的娃,順着下水道的水一衝,也不知道衝進哪條河了。”

楚峻北的手機一下子掉在地上。

楚建勳眼看着不對勁,忙傾身把手機揀起來一看。

楚建勳多年將軍的風光,楚氏一門又有強的經濟後盾,他這輩子做事情都是從容不迫。

即便對劉湘有愧,也只是行動上來彌補,他不會去認錯。

做事做成他這樣面不改色的人,除了大男子主義,還必須得有資本。

他面不改色,卻在看完這條短信後,身上所有的硬朗都被抽乾。

楚峻北目光近乎呆滯的往前開車,怕自己車子一停下來沁兒又來問怎麼回事,更怕沁兒會看到這條短信。

楚建勳立時拉起車窗遮陽布,掩面慟泣!

楚峻北的手緊握着方向盤,英俊的輪廓崩如冰雕般的冷硬。

楚建勳心痛捶胸!卻痛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闖闖那個小肉球,從第一次到楚家來,他就喜歡得不得了,那孩子漂亮又懂事,還會害羞,貼心極了。

以前胖胖的,後來南心走了之後,慢慢瘦了些。

神神氣氣的樣子,特別可愛。

那孩子每每喊他“爺爺”的時候,他就覺得這輩子其實也沒什麼好遺憾的了。孫子都有了。

雙休的時候,楚峻北父子會到湘園來,闖闖午睡之前若是跑到了書房,中午爺爺在躺椅上搖着看書,孫子便騎趴在爺爺的肚子上睡覺。

楚建勳越想越是心痛得厲害,他抓着安全帶鎖釦,緊得關節發白。頭靠在椅枕上,泣聲斷斷續續。

實在不敢去想孫子衝在下水道里,泡得看不出來模樣的樣子,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他和劉湘怕是都會活不下去了。

回電話給對方那個號碼,對方掛斷不接聽。

楚建勳聲音顫哽得厲害,“峻北!不要跟邱家人聯繫了,誰也不要聯繫,就說沒事了!我們問他,問他要什麼!我,我傾家蕩產都可以!!!”

楚峻北眼睛已經紅了,眼眶裏全是水,就要滾出來。

父親哭的時候,他根本不能勸,一勸就失控,這時候的感同身受,他們互相都懂。

父親比他更早知道闖闖的身世,必然痛。如今楚峻北終於知道骨肉的意義。

他是闖闖的親生父親,在南心離開之前,他幾乎沒有認真盡過父親的責任。

他若不然缺席,若不然給闖闖臉色看,還想把他送走。

那段時間跟闖闖分開,南心騙闖闖說他忙。

闖闖給他送喫的,一陣陣的跑上跑下,那樣子吸着鼻涕的樣子他還記得。

南心不在的時候,他總是想起那些畫面,闖闖喊他,“北北,北北,北北。”

“我們穿的親擠穿哦。”

“我們還牽了親擠狗哦。”

“將金,將金,二郎行很帥耶。跟你的狗一樣帥耶。”

闖闖唱小跳蛙的時候,還會跳舞。

闖闖說,“麻麻說我係酒南闖北的闖闖哦,你係酒南闖北的北北哦,麻麻系南南哦,我們還差一個酒酒哦。”

“北北,你不喜歡我嗎?你爲醒麼不喜歡我呢?我很可愛耶!都說我很可愛耶。”

“北北,我給你送餃擠來了。北北,你要快點工作好哦,陪我玩哦。”

“麻麻舉的麪條很好七的。”

“北北,我的普通話很標jun耶,他們都誇我耶。”

楚峻北握着方向盤往前開,開得視線模糊,從剛剛認識闖闖的時候,到現在,總是有數不清的關於闖闖的回憶。

那就是個天使。

他聽着父親的哭聲,亦大喘一聲氣,應道,“好!問他要什麼!我都給!”

楚建勳拿着手機回覆短信,“我要看到孩子平安的視頻,不是照片!是顯示時間的視頻,你要什麼!開口!”

那邊不一陣發了一段視頻過來。

那視頻不像是手機拍的,倒像是監控拍好導出來的。

因爲孩子的反應並不像看到了有人,一個人自言自語。

闖闖坐在地上哭,“爸爸,餅乾可不可以七的?好餓........”

闖闖拿着棍子敲門,手裏一直緊緊的攥着一袋餅乾,“爺爺,闖闖餓,可不可以七介個餅乾!”

闖闖拿着餅乾喂螞蟻,自己卻不敢喫,自言自語的問,“爸爸,可不可以七的?”

夜裏的時候,孩子哭得累了,便倒在牆邊上,沒有燈光什麼也看不清。再鏡頭剪換成天有了亮色,孩子睡在一堆舊毯子上,身上已經被蚊蟲叮滿了包。

手裏一直緊緊攥着那袋餅乾。

不看這段視頻還好,看了之後,楚建勳整個人都崩潰了!比方纔還要難受~!

他大口的呼吸着,已經喘不過來氣。

楚峻北沒去看手機,一直聽着手機裏的外放聲音。

闖闖哭聲喊聲,跟刀子一樣直直戳着人的心窩。

闖闖幾時受過這樣的苦和折磨。

楚峻北伸手從楚建勳手裏拿過手機,重新放了一次。

一張臉,已經被蚊子叮得沒處好肉了,楚峻北把手機一扔,扔到儀表臺上,他呼吸的時候咬牙切齒,恨不得將綁架孩子的人碎屍萬段。

別人綁架孩子,都至少喫好喝好!可闖闖卻要受罪!

可是闖闖呆在什麼地方?

視頻被剪輯過,根本看不清環境,全是近距離的闖闖影像。

楚峻北沒法平靜,他恨不得把前面的車子全撞了!

楚建勳肝腸寸斷,他這麼捧在手心裏疼着的孫子,現在滴水未近,渴得嘴脣都幹起殼了。

夏季蚊子正盛,如何是好?

睡的地方那麼髒亂,會不會有老鼠和蛇?

楚建勳說也不敢說,他怕楚峻北受不了。

“說吧,你要什麼。”楚建勳再次發了一條短信過去,已經沒了剛纔強硬的口氣。

他妥協了。

什麼都肯放下,包括一直強勢着,高高在上的姿態。

過一陣,那邊又發了一條視頻,闖闖無力的睜開眼睛,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就把拿着餅乾袋子的手舉了起來,盯着袋子上的芒果看。

袋子上的餅乾印得也很漂亮,鬆鬆的,感覺很脆。

餅乾有夾心,昨天碎的餵過螞蟻,他聞到過,特別香。

闖闖嚥了嚥唾沫,看着袋子癟了癟嘴巴,很想哭,擡手揉了揉眼睛,又沒哭出來。

他只是一直盯着餅乾袋子看。

後來闖闖爬着坐起來,又從袋子裏取出一小袋,撕開,拿出裏面的餅乾放在手裏,翻來翻去的看,又聞了聞。

特別香。

再想咽口水,已經沒了口水可咽。

闖闖沒有喝過水.......

看過餅乾後,闖闖又把餅乾掐碎了放在地上,等着螞蟻來喫。

可他自己一口也不喫。

楚建勳看完這段視頻,倒在椅枕上,有氣無力的呼吸,報應應該報應到他的頭上來纔是,爲什麼會讓孩子來遭這個罪。

楚峻北看完這段視頻,他說話的氣息努力想要調得平順,卻怎麼也平順不了,“爸,爸,你給那邊發信息,讓他們把我的視頻傳過去給闖闖看,我讓闖闖喫點東西。

闖闖不敢喫揀來的東西。再這樣下去,會被餓死的!”

楚峻北一直都知道闖闖那個脾性,犟起來的時候,跟牛沒什麼分別。

他一定是餓得受不了了,纔會把一個東西看那麼多次,肯定是想吃了,卻又不敢喫。

他不敢喫的原因是因爲信任爸爸,相信爸爸說的話都是對的。

可這樣下去,孩子經不住餓,時間長了一定會餓死的。

楚建勳也是着急,楚峻北說完,他原本心痛得無力,這時候聽到有辦法讓孫子好一點,他立時拿起手機給對方發信息。

“要讓孩子進食,孩子性子固執,讓他看到爸爸的視頻,爸爸勸他喫東西,讓他喫點東西,不然會危險的。你們要什麼都可以!”

對方回覆,“那你們儘快答應我的條件,我就會把你的視頻轉給孩子看,他自然就會喫東西了。”

楚建勳把對方回覆的短信讀給楚峻北聽。

楚峻北火一上來,重重的在方向盤上拍了三下,額上,手背上盡是條條青筋暴現,眥着腥紅的雙目,怒聲喝道,“讓那個畜生說條件!說條件!”

他已經完全失控了!完全!

闖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這輩子什麼也不幹,也要那些畜生生不如死!

楚建勳知道楚峻北那個脾氣,當初沈玥昔若不是動了南心,又怎麼會有今天的下場。

楚建勳短信發出去,“講條件!”

對方回覆,“我要楚峻北、楚建勳身敗名裂,至於如何身敗名裂,讓我看到效果,你們可以先把讓孩子喫東西的視頻錄好發給我,我覺得效果滿意,就會給孩子看。你要知道的是,孩子從昨天到現在,水也沒喝一口。而且如果效果我不滿意,保不齊我會給孩子喫什麼,對吧?”

楚峻北車子原本一路往永深開,開到一半,他便調頭轉了道,往湘園開。

沁兒坐在後面那輛車,看見楚峻北調頭,不明所以,便打電話過去問。

對方接起電話來說,有別的線索,回去要重新研究,這事情不能再向任何人透露了,任何人。

沁兒心情更沉重了。

楚峻北的車子往回開,他一邊開車,右手拿着手機在看視頻。

闖闖拿着餅乾聞了又聞,聞着聞着,癟了嘴巴,他委屈的時候,小嘴巴像極了南心,倔的時候,也像。

他真不知道該誇這孩子聰明,還是傻。

孩子摁着自己的肚子,怕是餓得受不了了,餅乾聞過又去喂螞蟻,他看着螞蟻把餅乾搬走,便難過得直掉眼淚。

孩子整張臉,除了髒,便是蚊蟲咬的包。

楚峻北想着,沁兒若是看見這些視頻,怕是會瘋掉,她最怕闖闖受委屈.......

曾經若不是因爲闖闖有了託付,她一定不會離開......

視頻中的孩子緊緊攥着餅乾袋子,舔了舔嘴脣,喃喃自語,“爸爸,闖闖好想喫,好餓,好餓......

闖闖想爸爸,想媽媽,想爺爺,想奶奶,還有鳩姨.......”

楚峻北臉上一熱,有熱熱的液體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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