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可憐人

三天後。

嘭！嘭！嘭！啪！啪！

項塵的身體倒撤而出，擦着地面滑出十幾米，停了下來。看到周圍蠢蠢欲動的人羣沒有人再有出手之意，瞳孔中的一絲紅芒緩緩褪去。

錢顯超的另一位打手泰吐出一口血沫，咬着牙將脫臼的手臂正回原位，強忍痛意，也警惕着緩步後撤，返回錢顯超身邊。

項塵從一堆食物中，隨意地挑了一些肉和麪包，拎着兩桶水，瞥了一眼錢顯超，返回到自己的牢房。

如果說以項塵自身的實力，每次對戰五星武者都要以命相搏，不能趁其不備出手轟殺就只能被壓制到死，那當他拿回妖刀村正的時候，泰就再難以對他的生命造成威脅。

“不錯，你現在對妖氣的掌控越發得心應手了。”蒼典感嘆道，幾日不見項塵，他竟是又有長進，“現在你已經能熟練掌握一二兩檔，說不定再過一段時間，你都能勉強開一瞬的三檔。”

蒼典所說的一檔二檔三檔，其實是對入體妖氣量的劃分。

實力提升一星，算作一檔，兩星爲二檔，三星爲三檔。

特招定級戰時，項塵對戰憾地猿，火力全開，算是開了二檔，這也是他目前的承受極限，可以作戰三分鐘左右。

當此時項塵經過八日築基，根基不同以往，再加上泰的實力也遜色於憾地猿，因此與他的對戰，項塵並不需要攝入大量妖氣，只需要開一檔，將等級提升至三星，再憑藉兩大拳法和妖變狀態中變態的作戰直覺，就能與之匹敵。

更何況他還要警惕許芻和鮑昌，因此他不會輕易在這內獄中進入消耗過大的二檔。

妖變，這是項塵給自己這種特殊狀態起的名字。

“可惜，那種戰鬥的感覺，我退出妖變後，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根本模仿不來。”項塵惋惜道。

“那種非人類般的戰鬥方式……可不是一朝一夕能掌握的。”

拍打幾下痠痛的身體，項塵拎着食物來到隔壁牢房，把食物放在門口，拍了拍牢房外的牆壁。

長髮男子從中彎腰走了出來，看到眼前一地的食物，也不廢話，坐下就和項塵大快朵頤起來。

自從長髮男子出手幫了自己一次，三天時間，長髮男子也不再視項塵如無物，雖然還是沒有和項塵說過話，但兩人之間彷彿形成了某種奇特的默契。

項塵三日對戰泰，每當他戰鬥時，長髮男子都會將殺機鎖定在許芻和鮑昌身上，以示警告。每當項塵打完，兩人都會挑走數人份的食物。

內獄多了項塵二人，食物愈發緊缺，衆死囚間的氛圍也越發瘋狂，彷彿爆發前的火山，在進行着最後的壓抑。

項塵也問過長髮男子，爲何會出手幫自己。他沒答話，只是瞥了一眼牢房前的空瓶子和一點饅頭屑。

項塵立刻回憶起，這是自己先前給他的食物。

“這是個江湖風很重的男人，如同俠客，不願欠人情。”他暗自總結。

項塵三兩下啃光一隻燒雞，又喝了半桶水，打了個飽嗝。

長髮男子解決掉手中的食物，起身準備回牢房。

“我說，丁一，你不打算…和我聊聊？”

長髮男子轉到一半的身子定住了，片刻後，他徐徐回過身，擡起頭，露出長髮下刀刻般的右臉，第一次正視項塵。

看着他的側臉和長髮，項塵感嘆，好個朗眉星目的美男子，這放到古代，絕對是撬動無數花魁心絃的俠客模樣。雖然不是同一個類型，項塵不得不承認，這恐怕是自己碰到過的唯一一個可以和姬松石在外貌上掰掰手腕的男人。

前提是他別露出他長髮下的左臉！

“你……是誰？”兩人對視好一會，丁一突然問道，不帶一絲感情。

“項塵，我介紹過。”

丁一沒有回話，只是面無表情地看着項塵，顯然，他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

“我只是知道你叫丁一，哦還有，你不是南京安全市的人，你生活在荒野聚集地……你入獄的原因……聽說你在安全市城牆外，在監控之下，虐殺了幾個外出遊歷的富家子弟？能說說原因？”

丁一沉默，項塵卻注意到他的劍眉一點點皺起，一股長刀出鞘般的凌厲殺意，隨着皺起的眉毛，層層滲出。

“別那樣看着我。”項塵纔不鳥他的什麼殺意，皺眉道，“我可不是什麼富家子弟，只是無意看了你的資料。”

“……”

“……他們該殺！”

丁一心中滿是怨恨，眼中的怨毒，讓項塵心底升起一股涼意。

他們該死！

丁一出聲在荒野中的聚集地內，相比能安然生活在安全市內的項塵而言，他們才更像古代的草民，是真正沒有任何地位，連生命都得不到保障的一羣人。

一生顛簸。

五歲那年，他所在的聚集地被攻破，父親戰死，丁一隨母逃亡至另一處聚集地。

十一歲，聚集地再破，母親慘死異獸口中，半張臉被異獸撕碎的少年丁一死咬牙關，隨逃亡人羣奔逃了大半個月，終於尋到一處新家，一處新的聚集地。

這聚集地雖小，但位置隱蔽，遠離異獸的威脅。

丁一度過了他人生中最平靜的八年，在這個小村落般的聚集地當中，人性淳樸，因爲人少，大家更彷彿家人般團結。村民們接納了這個半張臉殘破，仿若地獄中前來的少年。

他敬佩德高望重，視衆人爲族人的村長。

他享受着一對善良的夫婦對他的關愛，心底把他們認作自己的養父母。

他收穫了愛情，養父母的女兒是一個淳樸的姑娘，不施粉黛，卻分外可愛，她不嫌棄他長得醜，問他願不願去娶她。他許諾，一定會讓她成爲自己的新娘。

丁一成年了，逐漸展露出不俗武道天賦的他，很快就超過了聚集地中一星武者的大叔，成爲了獵人小隊的隊長，時常帶領小隊進入荒野打獵，改善着小村子中大家的生活。

養父母勸他去安全市學習，這般年輕的武者，絕對足以磨平出身的低賤。

丁一拒絕了，他不願獨自離去。當時18歲的他打聽過，18歲的一星武者，固然能被安全市接納，但也不是多麼難得一見，要想拖家帶口地帶着這一百多號人一起進入安全市，那是天方夜譚！

他更瘋狂了，經常自己一個人扎進異獸的聚集區，大批的異獸肉、皮毛、骨骼被他源源不斷的帶回，村中的人們都震撼於他的瘋狂。

未婚妻更是哭着哀求他，讓他珍惜自己的生命。

丁一置若罔聞，他只有一個目標，在20歲前成爲四星武者！聽說20歲的四星武者，足以受到政府的重視，有200個名額的權限。

他要讓所有村民，脫離這朝不保夕的生活，安安穩穩地，活在安全市內！

他要和未婚妻在安全市，風風光光地舉辦婚禮，讓養父母頤養天年！

終於。

在他19歲零8個月的時候，踩在異獸的屍體堆上，丁一興奮地仰天怒吼。

19歲零8個月，即在進入實力爆發期後1年零8個月，丁一順利成爲四星武者，雖然相比較姬松石足足晚了一年多，夠不到妖孽的層級，丁一也絕對稱得上是天才武者。

他興高采烈地飛奔回聚集地，連異獸材料都顧不得，只想第一時間把這個消息告訴大家。

沒有歡天喜地的慶賀，迎接丁一的只有滿眼猩紅。

丁一瘋了。

抱着衣衫襤褸的未婚妻屍體，丁一在一片廢墟中，瘋魔般哭嚎了一天一夜，又自言自語地和屍體說了兩天的話。

直到懷中的屍體發出腐臭味，大羣蠅蟲涌進村子，丁一才拖着三天時間一動不動、僵硬不堪的身體，親手埋葬了被姦殺的未婚妻、慘死的養父母和全部村民。

“我希望我的丈夫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這是女孩最愛和丁一說的話。

丁一嚎啕大哭。

什麼英雄，他只是個無能的廢物，是個連自己珍視之物都保護不了的可憐人！

仇恨，復仇！

這是失去魂魄般的他，唯一的執念。

常年狩獵讓他有超長的追蹤嗅覺，相比較安全市的人，這些聚集地的人更像是生活在古代一般，他們的生存能力遠勝養尊處優的安全市中人！

兇手們沒有任何掩飾的意思，就那般大搖大擺地離開了聚集地。

追尋着蹤跡，丁一一路前行，最終來到那堡壘一般的地方。

南京安全市，南方三十公里，軍方補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