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生死無常

那一日，解千愁一式武祖帝身博得一片讚揚之聲，周身有百武畫卷護體，面容凶煞如神魔，獨我之氣攝人心魄，可在與太叔家的太叔習武交戰之時，卻忽如痛飲了千杯烈酒般，步伐虛浮踉蹌。

隨後百倍於太叔習武，本是後者加冕之時，近日風頭正盛的項塵不知何故怒極出手，二人僅一次交手，太叔習武潰敗，項塵的殺氣猶如修羅地獄，不枉有人稱其以正義之名大行殺戮之事。

本是結局註定塵埃落敗，異變再生，太叔習武忽身攀魔紋密密麻麻，有吼聲、嘯聲、啼聲、鳴叫，那魔紋若是細細打量，好似繪畫着千百種野獸，那是一場野獸王朝的慘烈史詩，是用人類屍骸堆積出的屍山血海。

僅看上一眼，就彷彿看到了地獄。

對人類來說最爲可怕的從不是神魔鬼怪，那不過是神話中的虛無縹緲之物罷了，讓人類人口銳減，甚至險些從長河中除名的，便是那從煉獄中爬來的衆異獸。

……

一名資深專門冒死追錄武者決戰的記者，記錄下了這樣的報道。

他微微放下攝像機，看向那坐靈臺之上重新遙望對立的二人，或者說，他與衆多武者一樣，都緊緊盯着太叔習武。

他的上衣已經被衝得粉碎，圖騰似的魔紋如紋身般盤滿其全身，近看上一眼，就讓人感到陣陣心悸。

這是何物？近乎所有人都是產生了如此想法。

而在場之中，不乏年歲已至古稀之人，如何川，如浙江行省的靈指大師，如立於高空之上的周家宗師族老週三刀。

他們隱約感到一陣陣不安，看着那魔紋很是熟悉，可又實在是想不起，究竟在何處見過。

張三刀乾脆直接開口道：“長生兄，這是何物？爲何……我有些熟悉感？”

“熟悉？”太叔長生笑聲低沉，問道：“張兄今年高齡？”

“七十有二！”

“七十有二……那五十多年前，你應當不過是二十的毛頭小子，沒親眼見過，實屬正常。”

“親眼見過什麼？”

張三刀再追問，太叔長生卻是不答話了，只是搖頭道“專心看吧”。

至於更年輕些的宋家兄弟，百道閣閣主更是不明所以了，五十年前，他們要麼還沒出生，要麼，不過是半大的孩子罷了。

一時在場竟沒一人有關於此的記憶，實在是因爲深知詳情者，也都是當年的強者，這些人，要麼如今已是一捧黃土，要麼便是一方老祖，在場的，頂多是略有耳聞，還真沒親眼見識過太叔廣含之恐怖的人。可僅憑聽，五十年了，哪有人還記得。

項塵當然沒經歷過當年往事，只是太叔習武，已是將一切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既然告訴了他，那就說明……他沒想讓自己再開口。

“知道我爲何沒有自創武學嗎？”太叔習武深吸口氣，感受着體內充滿力量的美妙滋味，“因爲打從我接觸武道的那天起，羅生老祖便引導我，爲將來血脈覺醒做準備。我的一切，都是爲這血脈而服務，羅生老祖用了十年，引導我悟出了武意雛形，血之武意。”

這般說着，他猛地一握雙手，那本就被激活了的血脈，在他對血脈一道的理解之下，活躍程度被再次拔高了一個層級，血腥味飄蕩，坐靈臺周邊山巔皆能聞到。

他說這些所圖，當然是爲了打壓項塵士氣，所謂戰者先奪勢，奪勢者勇，先前項塵一招擊潰了他的聖象普度，勢本傾斜，可在血脈“獄”被釋放後，三言兩語間，太叔習武的信心暴漲。

而對此，項塵只是冷淡問道：“要戰嗎？”

太叔習武怒哼了一聲，無需準備，一腳跺在坐靈臺之上，地面炸出一片凹陷，而他已是席捲着衝出。

沒有真元呼嘯，真元全部隱於體內，在其血之武意雛形的驅使之下，源源不斷地化作其血脈的養分。

近乎瞬間衝破音障，太叔習武在一輪氣爆之中，身化利箭，嘴中不閒着道：“人的速度哪及野獸，我有血脈‘獄’，助我迅疾如鷹隼！”

修羅！

項塵雙目嗔得滾圓，對太叔家的怒火根本無需醞釀，簡直如長江之水般取之不盡。

當殺意襲來，太叔習武忽地雙目瞳孔變化，原本圓珠狀的瞳孔瞬間化作兩道豎縫，眼中，滿是冷血動物的冷漠。

蛇性，冷血淡漠，修羅場和修羅瞳所帶來的削弱對他降到了最低。

“熊的力量！”太叔習武怒喝。

只間急速奔馳的他身上魔紋蠕動，右臂上原本繪畫的衆妖獸改變了樣貌，匯聚成了一通怒咆大棕熊，棕熊張牙舞爪，一隻熊掌放大探出，順着太叔習武的小臂與其手掌匯合，五根鋒銳熊爪纏上。

滿是怒火殺機的一拳，與那取自遠古巨熊的兇悍力量外加鷹隼之速帶來的衝擊力，便這般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之下，轟然相撞，猶如晴天末日。

呼！

狂風席捲，衆多武者甚至顧不得去看交戰結果，匆忙出手，在附近山巔如猿猴般跳竄，救下那些實力不夠，卻偏要過分靠近的不自量力之人。

天空之上有武道大師當即開口大喝：“凡五星以下者，退！再退！退到強者身後！”

若說此時最驚駭最不是滋味的，當屬武道大師羣體，因爲此時那坐靈臺上交戰的兩個年輕人，他們所造成的動靜，已是絲毫不遜色於一些最弱的武道大師。

解千愁在百道閣閣主身側，臉色有片刻頹然，最終終究歸於平靜。只有兩句話，第一句“我不如他們”，第二句，“我會超越回來”。

至於何川身旁裙襬隨風飄搖的何藝璇，和那同樣亭亭而立的江太湉，都是強壓下心中擔憂，心中詛咒太叔習武，恨不得他當場暴斃了纔好。

煙塵散去，大片碎石，還不待完全看清其中身影，第二聲巨響便傳出。

新一輪的煙土壓着上一輪的一齊卷出，第二聲巨響之後，那如滾滾雷聲綿密不斷的爆響，便在這片山林中迴響不斷。

隨着還有怒喝之聲。

“虎的兇狠！”

“狼的鋒銳！”

“狐的狡黠！”

“獅子的威勢！”

“犀牛的堅韌！”

項塵算是看明白了，這所謂的血脈“獄”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世上本無完人，善攻者未必擅守，善守者往往攻勢不足，攻守兼備者，又通常會落得個靈敏不足的毛病。

就算有人全面發展，能攻擅守腳底功夫不慢，可總會有這般那般的小缺點，遠程攻擊不足，變化不夠，拳腳陽剛了便沒了陰險，陰險了又少了靈動，靈動了，威勢又會不足。

太叔習武卻能通過這血脈的改變，將種種野獸身上的優點放大，在以其在血脈激活後非人類般的身體素質之下施展開來，屬實是誇張。

尤其是在其身上的魔紋轉變成獨角仙螞蟻一類的昆蟲之後，正與項塵進行角力之時，其忽地脖見爬上了一條蛇紋，接着便猛地張口噴吐出了一口毒液，即便項塵盡力閃躲，仍被毒液蹭中肩膀，肌肉腐蝕露出森森白骨，他便是知道，這時隔五十年重見天日的血脈“獄”，當真是武學界的一座豐碑。

只是這豐碑染滿了人族自己的血。

呼！

項塵的身形剎那間飄忽了起來，陰雷作響，陰風惻惻。

人們只覺得眼前一花，原本的項塵便是消失不見，西方漫步來一人，身着白袍，滿面笑容，身材高瘦，面色慘白，頭戴管帽，隱見“一見生財”四字。

東方同樣漫步來一人，一身黑褂子，面容兇悍，身寬體胖，個小面黑，官帽上寫有“天下太平”四字。

觀戰者打扮揉搓起了自己的眼睛，以爲是自己眼花，揉了揉再看，還是那一黑一白二人，只是這二人的面龐，倒都是項塵。

活見鬼了！

甚至在場衆多十四星武者都是看只不懂，只有武道大師個個露出面有所思的神情，在高空，宗師境之人，更是面露讚歎。

週三刀點評道：“利用先前那陰雷之步伐創造急速，快速閃轉騰挪，再利用真元留影……不，沒那沒簡單，這一招式之中武意的味道好濃，利用武意雛形束縛真元，外加急速的殘影在剎那間身化兩人，力道殺戮道怒道，此子野心好大！”

宋守一本是想等姬羽墨，可場中對決屬實精彩，連他都是將姬羽墨拋至腦後，讚歎道：“好一對生死判官，這是要判生死了嗎？”

……

八極拳中有一式，名爲閻王三點手，閻王點三點，魂自命來。

作爲八極拳中少有的陰詭之式，在項塵的新武學屠靈策之中，同樣有所保留，他曾翻閱大量武學，試圖尋找類似的分身之法，但幾番嘗試，卻都不盡如人意。

直到他無意間看到了一本古籍的電子版，在其中讀到關於這古往今來都是極爲有名的一對生死判官，這才茅塞頓開，找到了方向。

只是幾番嘗試效果並不理想，在某一次他突發奇想，試圖多耗費些心裏，不再以自己的身形，而是利用速度和真元的拉扯，短時間塑造出真實的判官形象，這才發現，這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喜一怒，一黑一白的形象，竟是隱隱之中切合了天意。

或許傳說自古流傳至此而不改，並非沒有緣由的。

此時只見那西方的白袍身影輕聲開口道：“黑白無常。”

東方黑袍身影緊接，道：“生死無常。”

這八字一處，陰風驟起，黑白兩無常臉上表情雖是一喜一怒，可那眼底深處，卻是完全相同的冷漠，視萬物爲芻狗的漠然。

生死，本就不過尋常事罷了。

這是一招，輕怒道輕力道，而將殺戮道放大到了極致的招數，“黑白無常生死無常”，乃是屠靈策中的殺戮道大成之技。

白無常個高，探出食指，點向太叔習武的太陽穴，黑無常個矮，探出手掌，拍向太叔習武的腰眼。

凶煞如太叔習武心中忽地一涼，如墜冰窟，雖是輕飄飄的兩次攻擊，可攻勢未至，在他心中，卻好似已是死過一次般。

甚至他居然產生了，讓這黑白無常判我生死，本就是天經地義這樣的想法。

而在這時，一直實力隱匿，真元水平飄忽的項塵也是火力全開，猛地釋放之下，十四星巔峯的真元火力全開。

“獅虎同行！”太叔習武瘋狂掙扎，左手攀上巨虎魔紋，右手魔紋凝聚的獅頭包裹住了他的手掌，“武道大師我亦不懼，你妄想勝我！”

“武道大師？”黑無常怒哼一聲。

“武道大師我剛入十四星的時候就不懼了，你又算作什麼東西？”白無常哈哈一笑。

指落，掌出，獅虎齊嘯。

啵！

太叔習武面色僵硬，兇悍的兩拳，如同打在空氣之上。

黑白身影消失，黑袍金繩的項塵重新出現，只是他的眼中也並無勝利後的喜悅，悄然浮現在太叔習武身邊，看着他泛白的雙瞳和均勻的呼吸，以及那近乎佈滿其全身匯聚的龜甲狀魔紋，驚疑道：“老鱉的生命力？”

艹！

項塵咒罵了一聲，這血脈，忒玩賴。

黑白無常這一式亦如閻王三點手，不在於威勢，而是悄然之間殺戮道侵入人體，剝離生命力，一般情況，就算中招者一擊不死，也定是氣息萎靡四肢無力。

可這太叔習武在發覺黑白無常這一招玄妙之後，自知難以獅虎之力硬敵，千鈞一髮之際轉變思維，激活體內血脈中取自玄龜的那部分，瘋狂拔高生命力和氣血旺盛程度，生吃了項塵一招後，仍安然無事。

他本身的反應能力、戰鬥意識，也堪稱妖孽級的

這難纏程度，可絲毫不遜色於武道大師。

“只是，老鱉雖命硬，卻是行動遲緩，你再想躲，可未必來得及了！”

轟！

耀眼陽雷炸起，項塵腳踩丙陽雷，身姿迅疾如電，五指張開後猛地攥緊，掌心空氣被瞬間捏爆，對着太叔習武的天靈蓋，便是一記拳錘怒砸而下。

在他身上，龜甲的紋路在急速退去，可是相比之前其他魔紋間的轉化，這一次，確實極慢，真讓項塵料中了，在賦予太叔習武近乎不死的生命力後，同樣，這次的魔紋，也將其級緩的特性帶給了他。

可太叔習武還不得不竭盡全力去掙扎，因爲接下來的事可不是生命力的問題了，項塵這一拳錘勢大力沉，要是毫無保留地讓其砸實了，砸中了天靈蓋，直接轟碎了頭顱，那有多少生命力，恐怕都是無用。

太叔習武一直掛着笑的面孔終於見了驚恐，他眼睜睜看着那重拳落下卻是毫無爆發。

十米，五米，三米……一米！

拳頭上包裹的如墨真元中所包裹的力道和憤怒，太叔習武已是能清晰感受。

轟！！！

巨響炸空，煙塵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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