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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酉矢之殤 楔子“中陸十甲”

頭戴鳳冠的女孩,踮着小腳,自禁苑內遠眺宮外街市,眼睛裏黯淡無光。

殘陽似血,街市死一般寂靜,廖無人煙。

這個名爲洛茵的侯國,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強盛。它蜷縮於西北端一隅,十甲之中,僅位列甲末。其殘存的卑弱實力從其主城堰都便可窺一斑。

流民遍佈大街小巷,哀怨之聲沖天而起,每一刻都會有餓死的流民曝屍街頭。而他們的屍體就成爲了活着的流民唯一的口糧,所有的人都會毫不猶豫的衝上前去,用枯枝一般的雙手去撕扯死屍的腐肉。

街肆的盡頭,緩緩駛過一輛裝飾華美的馬車。其周身,是拱衛的如鐵桶一般的百餘名執矛衛士,一色的精鋼魚鱗細鎧散着刺眼的輝光。坐在車內的長袍男人放下了絲綢制的帷幕,目露兇光。

“都殺了。”

數百名衛士忽然站住不動了,他們平推手裏長矛,像是發硎的利刃一般衝鋒着向前。尖銳的矛頭刺穿流民形銷骨立的軀體時,他們甚至都來不及回頭張望,就於矛頭調轉之中,血盡而死。

頃刻間,街肆已死寂無聲。

前方一里,即是洛茵王宮的主門。

接待者立於主門前方,身旁簇擁着一衆內侍近衛與內侍太監。

他粗布短衣,面容肅穆,直直看向駛來的馬車。他頭頂的鶡冠下,齊截地束着一頭銀髮。那極亮的眸子裏,有着獅子不容侵犯的尊嚴。

男人掀開簾子,揮手示意停車,於衛士重重拱衛之中,慢步走來。

“肆甲廣皿國,使者張貌,前來貴國……討要傳國玉璽。”男人抖動下顎幾縷長鬚,極薄的嘴脣含着笑。

接待者微愣,手裏慢慢地摁住了刀鞘,眉目間緊皺有如虯龍。

“無知者……無畏,”他的聲音極低,“傳國玉璽乃是我國之根基,豈是你這種小人可以覬覦的?”

“齊瀧,你該明白的。廣皿的武王……權勢何等之烈。”

“先禮後兵,好一個和親會盟之法!”齊瀧冷笑,“難道你就不怕死在這兒?”

“如果你敢的話。”張貌斜眼瞥着他。

有清鳴聲激顫,寬背的戰刀自齊瀧手中瞬間拔出,直架在了張貌的脖頸處,“死罪!”

衛士迎上,長矛寒光乍現。

“退後!”張貌擺手,“再多人上都只是送命罷了。況且,不過是老朋友耍性子而已,不礙事。”

“齊瀧,咱們之間的小事改日再談,你該明白我此次來的目的,不是爲了陪你戲耍的。”張貌推開了那把戰刀,“去把茵茵公主請出來吧!照你的意思來辦,我的老朋友。”

齊瀧硬着身子,慢慢地收回了戰刀,深藏獅子的眼睛裏,漸漸的黯淡了。他轉身喚左右侍臣去禁苑內恭請茵茵公主。

自禁苑內而出的盛大儀仗像是國家最後消弭前的宴舞,侍臣們緊緊地簇擁着正中的那抹倩影,正步而來。近臣太監先行向前走去,揮動手裏的二尺麈尾,尖聲高喊,“恭迎茵茵公主駕臨外宮主門!”

所有臣子一齊跪下,高聲恭迎。

張貌細細地瞧過去,長鬚隨風攪動,他象徵性的拱手。禮節不能失,這位公主,以後或許是會成爲廣皿主母的。

“平身。”曼妙的身影一襲金染鳳織裙,絲綢制髮帶環系青絲之間,青鸞羽織披於肩後,象徵着皇權。她絕麗且尚待發育的雙腿之下,輕點蓮步,鮫革制冠羽雲靴熠熠生輝。

“公主,此行以後怕是再不能回洛茵。洛茵恐怕,時日不多了……再回望一下吧,你的家。”齊瀧的身子壓得極低。

茵茵知曉齊瀧這席話意味着什麼,她淡笑着的臉龐似乎剛剛哭過。

“老師,您是看着我長大的,我的那點小心思,您該不會也看不出來吧?”

齊瀧愣了一瞬,大驚失色,“茵茵,此事事關重大,你萬不可做傻事!現在不是你意氣用事的時候了!你父王他……已經摺騰不起了!”

“老師……您難道不明白麼?那個所謂的父親,真的有資格被稱爲父親麼?他真的……有關注過哪怕一點我的成長嗎?現在洛茵失陷,就算我貴爲公主又如何?到底是個和親、獻媚的棋子罷了。”茵茵哽住,卻堅守着最後的鎮定,“這樣的父親,真的……有必要去相信麼?”

“大人們的決定往往都是覆水難收的。你還太小,你父王他是愛你的,讓你成爲廣皿太子的嬪妃,是爲了保護你啊,傻孩子。”

“保護……我?但寧死也絕不跪的道理,這又是誰教給我的呢?”茵茵徑直走向前去,斷絕了齊瀧再說什麼的機會。

齊瀧呆在原地,微微仰着頭,獅目慢慢的閉合了。他轉過身去,不去看她離開的身影。彷彿是一個老父親親手送走自己即將步入深淵的女兒。女孩尚且十二歲的年齡,沒能享受到王族該有的待遇,卻是早早地被迫成熟,離開了自己的家。

張貌站在爲茵茵公主準備好的擡轎邊,目送她登上擡轎。數十名衛士高呼着起轎,張貌隨即也登上馬車,心裏徐徐展開了一幅計劃藍圖。

洛茵大勢已去,用以試探虛實的屠戮流民,卻無人敢擋。看來,這洛茵的確只剩下這堰都孤城可守了。那麼,不久之後的太子與茵茵公主大婚,廣皿鐵血的帝王便會徹底出手,一舉覆滅洛茵。這樣,陸洲也只剩下九甲了……

張貌無聲的笑了。

哀帝元年,鉞朝哀帝雍冕登上帝位,執掌政權。

這是一個可悲的時代。蓄謀已久的戰爭在經過了前代帝王鉞殤帝的昏庸統治之後,真正的被掀起了浪潮,大鉞的人民在戰火與紛爭中掙扎。分封制下的衆多侯國們虎視眈眈地注視着鉞朝的陷落,無論是誰,都沒有能力去維繫這龐大的國家。

哀帝二年,二十八侯國並起,以“衆臣心詭,清君側”爲由,掀起了陸洲的滔天巨浪,征伐四方。

亂世的狼羣們嗥叫着挑起戰爭的序幕,他們舔舐爪牙等待有資格以戰的對手,他們多如海潮的軍卒使他們日益地強大且驕橫。

十八年後,後世史錄上記載,稱這一年爲最黑暗的年代。被消滅大半的侯國,最終僅存下作爲戰勝國的十侯。他們各自劃分疆域、據地自守。自此,陸洲由一統帝朝大鉞,分裂爲十王朝。

史稱“中陸十甲”

哀帝二十一年,淮洲九郡大肆進攻陸洲西南部邊境。十甲各自心懷鬼胎,勤王鉞朝,平定了西淮之亂。哀帝大擺宴席,以犒賞十甲戰功。

席間,肆甲廣皿國出言不遜,試問哀帝祖傳玉斧鉞何種貌相。這一舉動觸怒了衆侯國與哀帝,廣皿的武王被逐出了鉞都。

心生憎恨的武王於哀帝二十四年,再次發動戰爭,劍指洛茵皇城——堰都。

四年,洛茵就已不敵受降。

遠處的堰都,漸漸的沒於霧裏了。這所謂的末甲之國,荒涼至此,存活也只是苟延殘喘罷了。

“大人,軍中急報……”小吏探身進入帷幕,他手持前線急報,有資格入內。

“說。”張貌有些頗感不妙。

“我國出兵殤若國兩萬軍旅,全部……都覆滅了。”

“你說什麼!全軍覆沒?這怎麼可能!”張貌大驚。

兵發殤若一役,是他向武王提出的。可現今全軍覆沒,沒有督戰而選擇前往洛茵施壓的他,無疑有最大的責任。而朝中言官會不顧一切彈劾他的作爲,到時任誰也救他不得。

不過一個區區柒甲殤若國,如何能夠抵擋廣皿之勢?這並不現實。那麼,只有一種可能,殤若暗通了盟軍。

“說下去!”他大吼。

“大人,殤若聯結了盟軍,才得以抵禦我國之師。”

“果不出所料!”張貌撫須沉吟,“那麼,這所謂的盟軍,是哪一甲,竟敢阻擋我廣皿之勢!”

他素來信奉兵貴神速,只要現在傳令皇城,以自己的威信,不難再拉起一支足以爲他所用的軍旅,屆時親征,則必定拿下這殤若!

小吏猶豫着,額頭已經浸滿汗漬。

“大驚小怪,如此鼠輩是以何德何能升職爲軍務司的!倒不如打雜的老太監!”張貌怒斥,伸手奪過急報,親自過目。

半晌,張貌無音,可他的雙眼慢慢的失神了,紅潤的臉龐也變的蒼白,放鬆無比的雙手此時緊緊扣合在一起。

“鸞……禾!”

柒甲殤若的盟軍,竟……是首甲鸞禾國,這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曾想到的。他又想起了數十年前的陸洲之爭時,那種丟盔卸甲的屈辱。而今這屈辱又重新迴歸,他仍然重蹈覆轍,再一次敗的徹底。他猛地噴出一口逆血,跌坐在地上,彷彿蒼老了數十歲。

可是這時,帳外寂靜的山野忽的叫喊聲響做一團,張貌顧不得抱恙的身體,費力地扯開帷幕。只見得百來個持刀山賊,正叫嚷着收買路錢。

“一幫烏合之衆連買路錢也敢要到我張貌頭上,找死!”他的臉色陰陰地,“衆衛士,持矛衝殺!”

這種匪賊遭遇戰,張貌遇到過不少,不過盡是些上不了檯面的毛賊罷了。所以結局無需猜測,他對自己親手帶出的衛士深信不疑。他習慣性的撫須,等待着結果。

可是他錯了,犯下了一個足以致死的錯誤。從一開始,那夥匪賊就是引蛇出洞的工具而已。機智如他,此刻也莫過大智若愚。

這場兒戲般的戰鬥,目標從始至終便只有一人,那就是張貌。

遠處,身披斗篷的男子半蹲在一支樹杈上,他緊拉手中的硬弓,鷹一樣的眼死死盯控着馬車上半躺着的張貌。手裏的銳箭印染着繁複的結文,閃爍着古老的熒澤。下一刻,銳箭離弦,伴隨着罡風一般的聲息,劇烈的震響聲撲滿了山野,張貌的身形瞬間就被撕裂貫穿於層層密林之中,屍骨無存。

男子收回硬弓,迅速離開了這裏。

呼號聲、痛苦聲擠滿了這方天地,衛士們無暇再去應對叫嚷着衝殺的山賊,他們絕望的看着那輛燒燬的馬車,陣型很快被衝散。即便被稱爲精銳中的精銳,可此刻連主帥都已陣亡,那麼,他們所謂的戰心也不復存在。殘存着的,也僅僅是一支無勇之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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