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鑰停在了面前的樓宇前,最終站定。
三層式的奢華樓宇燈火通明,堂皇的氣勢足以媲比呂家府邸。四邊朝天高聳的飛檐上各自懸掛一個正紅色的火籠,其中安放着價格極其昂貴的獸脂火燭,冷風瑟瑟穿行其間,而火苗終久不息。每一層樓宇上都高掛書有“沁殊閣”字樣的青白酒帘,隨着堪堪行進的風而動。
上二層的樓閣裏,都充斥滿了歌舞昇平的旖旎柔和,煙花女子的嫵媚動情。觥籌交錯的脆響聲混雜着貴胄們的大笑聲愈演愈烈,他們盯着如美玉一般的柔情女子於面前輕歌曼舞,繼而交相轉過身抵掌而談,眼底浮着的流光隨着金銖與美女的身形而漸漸攢動,邪欲也翻卷着上涌。
“沁殊閣是賭坊?師兄,你沒認錯地方吧?”司空羲擡頭仰望面前的樓宇。
“怎麼?”古鑰對身旁的姜乾使了個眼色。
“據我所知……沁殊閣該是一家娼館兼併酒樓。”
“可它也是賭坊,影衆的頭目就在這裏。”
司空羲有些懷疑,“我以前當賊的時候唯獨不敢從這裏偷取銖兩,裏面的那些些非富即貴的貴胄,要是給他們逮到了,我準是落不到好下場。”
“可你去偷最大的掌權者呂都督的東西,就有那個膽子了?”古鑰似笑非笑。
“這……這不一樣嘛。賭坊裏面人多眼雜,我再是厲害,也沒法頂住這麼多人的圍攻。可是呂府地方這麼大,我可以隨意施展,倒是不懼這些了。”司空羲訕笑。
“市井匪賊還有理了不成?”古鑰瞥了他一眼,“要都像你這樣,我們監察司早晚要被都督以一個管理不力的理由撤職!”
“往往像如此大規模的賭坊,都會存有一種兼職出千的煙花女子。她們僞裝成正常的富家女,來到這裏進行賭局。”古鑰接着說,“她們所需要做的,就是給除委託他們的莊家之外的人下套,讓他們產生一種跟着她走就一定能贏的錯覺,從而達到出其不意的結局。”
“最後賭妓會故意輸掉。這時所有人都將注壓在了賭妓的手中,而賭妓卻輸了,那麼莊家就會理所應當的贏下所有的錢。”
“這些影衆真是狗膽包天……”司空羲不禁瞠目結舌。
“當然,他們有這麼大的膽子,無非還是仗着北方戰事喫緊,而都督無心管理城內的大小事宜罷了。所以影衆愈發的囂張,甚至他們還勾結上了一些貴胄之後,爲非作歹!”古鑰壓低了聲音,“只不過那些賭妓想要錢,還是得用身體去交換。”
“不是已經得到錢了麼?”司空羲不禁插嘴,“爲什麼還要用身體兌換那本來就應該屬於她的錢?”
“酉矢的人都信奉國道。是以何物合理都存在道。賭有賭道,煙花女子亦有她們的道。即便不是道,那形式上也必須做的像模像樣!原則上來說,賭妓只是借了莊家的錢當一名內人,最後輸掉錢,她們幾乎什麼都沒有做,僅僅是充當中間人或者說是賭託。所以,她們想要錢,還是得用身體來交換。”古鑰滔滔不絕,似乎他纔是這名青樓裏的老鴇。
“這所謂的道倒是有理有據。”司空羲不屑一顧的撇撇嘴。
“全是統治人心所必要做的罷了。而且這也不是那些賭妓所希望的,一切都是權貴們的遊戲而已,她們只是些棋子。”古鑰推開那扇雕着奇珍異獸的巨大木門。
賭坊內部,奢靡的氣息迎面撲面而來,充滿菸葉氣味的空氣裏混雜着妓娼身上的胭脂粉,嗆得令人作嘔。紛亂的賭桌前,層層圍着大批兩眼冒光的人,他們都在期待着自己的押注。巨大的空間內,上百張賭桌後,嚴實的屏風遮擋之下,大片衣不蔽體的妓娼與那些所謂的客人在衆多牀位上進行着男女苟且之事。司空羲好奇的伸頭入內,看到裏面的光景,驚得拔腿就走。
“怎麼會是這樣?”司空羲一把擦去熱汗,已經非常冷的冬至裏,嘈雜的人聲與密集的人流竟使他出奇的大汗淋漓。
“這裏的確是正常的賭坊,也是正常的娼館。你從來沒有進來過這裏,又怎麼會知道這背後的黑暗究竟是什麼樣子的,而所謂的貴胄,都在樓閣上層,他們又怎麼會跟這些平民一起賭錢?不過是些小打小鬧。而二層裏,就有着程畢的一席之地。”古鑰不以爲然,接着往裏走,而周身的人一經見到古鑰,皆是聲音變得小了,有的人已經開始了蠢蠢欲動。
“這是很正常麼?你瞧這裏的風氣,簡直是各種垃圾的堆積處!”司空羲低吼。
“一個曾經的市井小偷什麼沒見過?什麼地方沒待過?怎麼還有心思關心這個了?我看你就是對自己的遭遇以及這些人的奢靡嫉妒了!”古鑰接過姜乾手中的票據,遞給裏面坐在椅子上慢慢抽菸的女人。
司空羲低罵了一聲,不情不願的跟了上去。他見到面前這老女人的服飾,猜到了她的身份,老鴇。他跟着古鑰二人很快的登上了閣樓。
第二層閣樓上,顯然安靜了許多,衆多煙花女子站立在各處,柔柔地翩翩起舞。相比於一層那些任人玩弄的低劣女子,這些精通歌舞的名妓倒是更上了幾層別樣的韻致。輕薄至通透的玉體直看的衆人如癡如醉。
手握着錢財的男人們像是發情的公狗,急不可耐的等待着名妓們舞完一曲,好將她們盈盈一握的腰肢把玩在手心裏,狠狠地壓在她們的身上,肆意的去聽那嫵媚的鶯鶯細語。
整整齊齊的十張賭桌前,沒了一層中那種嘈雜與無禮,可他們的眼睛裏依舊流轉着狂熱,只是沒有人敢太過囂張。昂貴的銷香細煙暖暖的瀰漫在衆人之間,就連跑堂的小廝,也徒然上升了幾分傲然。
“這兩層的區別,只是在於金銖的多少與人的地位高低。”古鑰低低的解釋,“如果說第一層是一些奴隸間的小打小鬧,那麼第二層,就是真正的掌權者與普通人之間的主從關係。當然,奴隸不算是從屬,而是被當成物品般的東西,所以,能夠進入第二層的,多少有些錢財可以用來賭博。”
“那像我這種,是不是連奴隸都不如?”司空羲想起自己以前倒是個沿街乞討的叫花子。
“你只能算是個牲口。”古鑰哂笑。
“你!”司空羲被他羞辱,剛想回罵過去,但話說到一半就停了,因爲他看到了熟悉的人,“是程畢!”
“收住聲,我也看到了。”古鑰眉頭一擰,示意司空羲閉嘴,他和姜乾一齊走向那第二張賭桌,司空羲遙遙的跟在後面,緊張的觀察四周。
“影衆……他們在哪呢?”
“小子,我希望你放聰明一點!我聽少主說你是個機靈的小子,可不是像現在這樣!”姜乾一把摁住司空羲的頭,防止他再說漏嘴了什麼。
這張賭桌邊圍着的人意外的很多,似乎裏面的賭局有着別樣的魅力。
“程畢在坐莊……”司空羲小聲嘟囔。
古鑰沒有出聲,僅是盯着桌對面的程畢與他手中的搖骰。片刻後,“砰”的一聲,搖骰摔在桌上,塵埃落定。
只見他慢慢的打開骰蠱,露出了裏面的三顆骰子,兩骰六點一骰一點,十三點!衆人的頭都使勁的伸向那邊,生怕看不到骰子的點數。
“大!”程畢忽的大吼,旋即便是狂喜。站在他身旁的兩人也是露出喜色,開始伸出胳膊攏住賭桌上的大批銀兩。
人羣裏有人面露喜色,也有人憤恨的怒罵。但在他們中卻沒有離開的人,因爲在他們心裏,總有那麼點僥倖的希望促使着他們有站得住腳的理由。
“先圍觀一下。”古鑰低低的說,“這程畢跟影衆很是可疑,他們很可能勾結在了一起。”
下一輪很快開始了,程畢仍然坐莊,身後的兩名青年再度準備押注,而周身圍着的衆人裏,總是有幾個眼神低迷的人在細細觀察着什麼。
“買定離手,買定離手!”程畢揮動雙手,將還在猶豫不決的閒家撥弄開。他將三顆骰子塞進骰蠱,“騰”地運起手勁,開始搖骰。
少頃,骰蠱落定,衆人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尖兒。
“壓大的賠大,壓小的賠小了!”程畢擡頭,猛地將骰蠱揭開,“開!”
一骰三點一骰二點一骰六點,十一點!又是大。
程畢身後兩名青年狂喜,又伸出了手攏走桌上的銀兩。
“程畢這麼會玩?怎麼我總感覺有點不對勁啊!”司空羲有些不忿,身邊又有幾個人撞開他的身子,朝外走了。他想回頭去看那幾人去哪,可是圍人太多,站定腳步已經是極限了。
“影衆的人已經可以確定了。”古鑰平靜的說,“他麼都認得我,而我不認得他們,只能靠細節上的辨認,現在這種如進虎穴一般的行爲,已經讓我的處境極爲危險了。”
“那些影衆的人全是程畢的賭託?”
“還記得我告訴你的麼?賭託的主要做法。”
“記得。”司空羲說,“那麼,接下來,兩人要開始輸了吧?之後錢都歸程畢這個莊家了?”
“沒錯。如果你能夠再往裏猜的透徹一些,就會發現,他的出千方法低劣至極。”
司空羲還想問,但古鑰制止了他,眼神朝着姜乾微微動了。
“或許我們可以換個更刺激的玩法,畢竟我們只有三個人,而他程畢有着影衆撐腰。
“三個?!”司空羲大驚,“監察司的那些弟兄們呢?”
“我一整天都在訓練你刀術,何時回司裏去了?”古鑰的臉有些微微的凝重,“記住,那些影衆都是帶刀的,一旦情況急轉爲不利,就跑!這次的探查有些超乎我的意料了,我沒能想到沁殊閣的影衆……已經多到了這個地步。”
“可我古鑰……也不是被嚇大的。”
司空羲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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