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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酉矢之殤 第四十二章 窮兇極惡

叫嚷聲喊做一團的沁殊閣門前,大批的平民連滾帶爬的朝着紛亂的夜市裏跑去。人們看着這羣身上帶着血甚至是缺了一條胳膊的人流四處奔逃,驚恐的退避到了各處。

“該死!”影衆的頭目望着混亂的街肆,狠狠地摔下了斗篷。

“堂主,古鑰他們跑了……”一名影衆的成員上前,有些膽寒。

“我還沒瞎!這次真正算是放虎歸山了!”頭目回頭看了一眼沁殊閣的混亂,“去讓人打掃乾淨!”

數十個人迅速的走進了沁殊閣,可是他們迎面撞上了從內走出的程畢三人。程畢上前一巴掌將一名影衆扇倒在地,踢踏着地上的遮蔽物與殘屍走了出來,目光兇狠的瞪着頭目。

“柳無宿,你們影衆的人全都是些廢物麼?在自己的地盤裏都抓不住他一個古鑰?”

“那麼程公子,您想讓柳某怎麼一個答覆?”柳無宿冷笑,隱隱的按下了刀鞘。

“你!”程畢作勢就要打他,而北堂晟立時就將他給攔住了。

“柳堂主,你們想要的報酬,我想該是取決於你們如何的表現了,突然出現的古鑰定然不會是沒有任何目的,而你們影衆的行動就顯得有些拙劣且沒有章法!這些死去的平民,完全是由你們的不力而導致的!理應你們喫下這次的惡果!”北堂晟扔出了一串鑰匙,返身朝閣外拴馬的地方走去,“沁殊閣裏的馬棚有十幾匹運貨的馬,而古鑰他們顯然不會快過那些馬匹,依你們的搜查速度,追上他們並不是什麼難事。”

“柳堂主,這戴罪立功的機會,你可要把握好!”

“呵呵……北堂家的小子,你很好!”柳無宿深深的看了北堂晟一眼。

“都給我牽上馬!追!”他猛地將鑰匙拋向一名影衆,所有的影衆都動了起來。

北堂晟扯住程畢的袖子,眉眼裏充斥着譏諷,“我們也牽上馬追過去!”

“用不着你說!”程畢一把打落他的手,恨恨地。

呂府位於永安街最東端,算是武役城的門戶,想要從東門進入武役,就必須經過呂府。三人膽戰心驚的走到外圍的落幼湖邊。此刻戌時已經過了大半,湖邊捕撈或是運輸的船隻都是停了泊,燃起油燈。只要順着落幼湖向前走,就能走到呂府。可遠處的馬蹄聲,卻讓三人心神都震懾的不敢妄動。

“趴到岸邊,不逃了。”古鑰將錢袋解下來,放在身旁,“程畢他們三個鐵定會回呂府,可那些影衆就不一定了。”

“呂府裏這幫人欺辱我的弟兄,永安街肆上還想借影衆的人殺了我,這回非得讓他們嚐嚐苦頭!”

姜乾沒有做聲算是默許,畢竟他是從小就是古鑰的家奴。司空羲略一猶豫,也是趴倒,他伸手插進雪層,將裏面混雜着雪水的泥土掏了出來,擱到淺水裏,捻溼了土堆,準備做些出其不意的事。

遠處的黑暗裏,零星的只能看清地上的雪與路上週圍的叢生雜草。可那由遠及近的馬嘶聲長鳴,伴隨着劇烈的馬鞭抽打的聲音,三匹暴躁的烈馬自盡頭奔了過來。

“是程畢他們。”司空羲眼尖,憑着他們持着的火燭,一眼就看到了前面那匹馬背上的人是程畢。

“收聲!仔細聽,還有沒有別的人!”古鑰低聲說,“和程畢終究免不了這種死斗的!”

司空羲不再說話,他透着船舶投過來的火光,觀望着前方越來越近的塵土飛揚,細細的傾聽着。可是這時馬嘶聲驟停,發出了異樣的怪聲,那些極富靈性的馬猛然停在了路邊,發現了有人正在伏擊!

“上!”古鑰大驚,斷喝一聲而後身形像是猛獸跳了起來,直接將一人給撲了下來,姜乾的身形跟着古鑰同樣撲將過去,僅僅是用手勁就將另一個人給擒下了馬。司空羲愣了一瞬,也是飛撲過去,可他卻撲了個空,那馬經由背上的人調開方向避開了司空羲的撲擊,那馬上的人正是程畢。

程畢冷笑着看向撲過來的是司空羲,猛地揮動馬鞭抽動起烈馬,強行又調撥回了方向,伸出腿忽的向下一蹬,狠狠地踹在了迎面而來的司空羲身上。

司空羲喫痛,哀嚎一聲就倒摔了回去,半隻腳壓在泥濘的湖邊,已經溼了。

“你這野狗不是很有能耐麼?使出來啊!敢跟老子玩出千,我讓你出!”程畢揮動手中蛇一般的馬鞭,抽在了司空羲身上,引起司空羲一陣急促的低吼。

司空羲忍着痛極快的朝岸上爬去,可程畢不依不饒,策馬再度奔來。

“蠢貨,你等不到古鑰那個雜種來救你了!”程畢又揮下馬鞭。

但這次卻出奇的沒中。

只見司空羲閃身躲過了這次攻勢,手裏突然出現了一塊黑色的溼土,甩手就迎面砸在了程畢的臉上。憑着夜色,程畢甚至都不能明白砸在自己臉上的是個什麼東西,只能瘋狂的甩動手中腰刀試圖抵擋,捻溼的泥土幾乎碎散在他的半邊臉上,可司空羲哪能輕易放過他,左手一伸,又一塊溼土自他手裏拿了出來,直直的砸在了程畢的另一半邊臉上。

“什麼狗屁的紈絝!”司空羲上前一腳將他給踹下了馬,“敗了兩次還不長記性!”

不遠處的古鑰已經控制住了身下的吳鉛銖,他抱了刀,慢慢地走向地上的程畢,“程畢,你也該玩夠了,咱們都是同僚,這又是何必呢?”

“古鑰你個狗崽子,幹了什麼你自己心裏難道不清楚?”程畢趴在地上,一拳打在雪地上,激起一陣雪漬四散,他憤怒的聲音似乎將要古鑰生吞活剝。

“程公子,注意你的言辭。”古鑰說,“那些錢是司空羲贏的,可不關我的事,而且出千的可不單單是我!”

“你他媽放屁!”程畢忽的暴起,手中腰刀錚錚作響,直直的砍向古鑰。

古鑰一看程畢這麼蠻橫,也不多說,擡手拔出長刀就擋在身前。金屬的劇烈碰撞聲爆響,古鑰後撤中又擡刀一記順劈。

程畢橫刀擋住,再次立刀砍來,漆黑的夜裏他也顧不得其他,只能憑着聲音胡亂劈砍。

可古鑰的感知卻非他可比,只見他又一招擋架攔住了襲來的攻擊,隨後猛地掙出,長刀自下切上,狂瀾一般的刀勢疾烈的綻放而出,瞬間籠罩程畢的整個身體。隨着吼聲的湮滅,古鑰已然出刀。程畢躲閃不及,強行用腰刀抵在身前擋住了這猛烈的刀勢,斷線風箏一般倒摔出去十幾步。吳鉛銖急忙從地上爬起,把他扶了起來,而北堂晟僅僅站在外圍冷眼旁觀。

“真是廢物……”北堂晟極低的暗罵了一句。

“程畢,你當真要魚死網破?”古鑰低聲說。

“雜種……夠膽就殺了我!”程畢被吳鉛銖慢慢的架住站了起來,連說話都不利索了。

“連你都敢叫影衆的人殺了我,”古鑰狠狠地拽住了程畢的對襟,捉刀橫在了程畢的脖頸處,“如果我逃不出來,你不就得手了?”

姜乾不等古鑰開口,一閃身就將程畢丟在地上的腰刀撿了起來,左右順劈試了試鋒芒。

“放心,我會殺了你,不能髒了少主的手。”姜乾慢慢的說。

吳鉛銖見識過他的刀術,影衆們都不是他的對手,那自己又怎麼可能打得過他。他看着越來越近的姜乾,持刀的手竟淌下了大片的汗漬,原本乾澀易持的腰刀此刻也是滑膩的臨近脫落。

姜乾越過古鑰的刀,架住了程畢的脖子,只消再深一釐,程畢的經脈就會被割斷。

“你們兩個廢物,砍死他!快砍死他!”程畢驚恐的大吼,卻不敢動彈分毫。

“程……程公子……我,我打不過他啊!”吳鉛銖緊張的捏着刀卻不敢輕舉妄動。

“我……讓你殺了他啊!”程畢瘋了般大吼,“在呂府學了兩年刀槍就光學會了怎麼嫖賭麼!?”

“這……”吳鉛銖一句話不敢說。

“孬種,我不知道你是什麼貨色,但你像個懦夫一樣欺侮下屬算你什麼本事?”姜乾猛地扯住程畢的髮髻,強行令他把頭仰了起來,另一隻手上的腰刀徐徐往裏探,“永安程堯天算個屁,老子今天就殺了他的小兒子,滅滅他的威風!”

“姜乾,可以停手了。”古鑰把姜乾手裏的刀給扳了下來,另一隻手捏着緋香玉扔在了程畢腳下,“緋香玉可以還給你,但那些金銖你就別想了。”

“走。”他返身扯住司空羲。

“師兄,好像……不對勁啊!”司空羲細細的聽着遠處有些異樣的聲音。

古鑰面色一僵,“怎麼了?”

“他們……好像不止來了三個人啊!”

古鑰眼瞳猛地瞪大,轉瞬間拔出了長刀。他忽略了最主要也是最重要的事情。程畢他們根本不是回呂府準備休憩而準備明天的校場操練,而是程畢他們算準了自己會咽不下這口氣!仍會讓影衆循着路線跟過來!

爲什麼只有程畢三人前來找場子……中途耽誤的時間他們到底去了哪裏。就憑他們這種紈絝,自己一個人就足夠把他們給耍着玩,而他們顯然不會這麼傻,尤其是北堂晟。他雖然只是一個紈絝,可他絕非程畢等人可比。北堂家族的人,絕沒有無用之人……

“姜乾,快回來!”

“算你命大!”姜乾狠狠的一巴掌將程畢抽倒在地上。

可是這時,一股大的可怕的戾氣令他警覺到了極點。細微的破風聲襲來,司空羲愣了一瞬,瞪大了眼。而姜乾反應極快,猛地旋身向後,以手中腰刀縱身橫劈過去。

“鏘!”

細微的火花轉瞬即逝,姜乾大驚,是一柄帶了血的腰刀!他顧不得再想什麼,急忙朝古鑰的方向跑去。

雪地上趴着的程畢此時卻陰狠的笑了,他掙脫着坐起身,啐了一口血沫,眉眼上充斥着猙獰,“柳無宿,給我殺了他們!”

更爲暴烈的馬嘶蹄踏聲響起,數十匹馬極快的逼近了。黑暗中,馬背上的人持着刀滾鞍下馬,他們慢慢的圍近了古鑰幾人,手裏的火燭亮的令人心驚。

“是影衆!”古鑰眼眸微凝,空着的手使勁扯住司空羲的衣襬。

“師兄,我們該怎麼辦?”司空羲急的大汗淋漓,手死死地摁住刀鞘。

“還能怎麼辦?”古鑰慘笑,看着由慢慢逼近轉爲奔跑的影衆們,手裏長刀緊捏,“他們真的會殺了我們!”

“我還以爲你有什麼脫身的辦法!”司空羲拔出腰後腰刀,架在身前,“原來你比我都害怕!”

古鑰默然,他迎上率先幾個影衆襲來的刀鋒,大開大闔擡刀宛若驟雨,決力架住了迎上的一刀,指骨被震的陣陣酥麻。

“真不知道在沁殊閣那種混亂的場景下對我們有利,還是現在對我們有利。”司空羲喘着粗氣,身子微微的顫抖,“這些人比程畢那個軟腳蝦強太多了!”

“少主,你們走!”姜乾一轉攻勢,抵住刀勢後,瞄準時機瞬間一記跳砍,將一名影衆的手臂直接削了下來。慘叫聲迭起,那名影衆趴在地上哀嚎起來。

“什麼影衆?”姜乾冷笑,“就是一羣烏合之衆!”

“刀術倒是有幾分長進。”古鑰的微笑有幾許僵硬,不斷的招架中伺機尋找進攻的機會。

姜乾沒有做聲,又猛地振刀將一個影衆的手腕給砍斷,一腳將他踹翻。古鑰看準時機,也是出刀直刺,直接將一個影衆的肋骨給翻卷了出來,刀身嵌入身體,古鑰果斷丟棄,劈手將影衆的刀給奪了過來,又接下了另一個影衆的進攻。但更多的影衆持刀砍來,古鑰喫力的返身再次擋架住。

反觀司空羲這邊更是慘不忍睹,僅僅是招架就幾乎讓他費了所有的力氣,汗液像是一大壺酒從脖頸下倒入,直灌全身。冷風和着敞開的胸膛,竟有一種說不出的痛楚。姜乾的力量漸漸不支了,他一邊反攻一邊還要去照顧着司空羲這邊幫他抵擋影衆。

“少主,快扛不住了!”姜乾邊擋邊看古鑰的臉色,臉漲得通紅。

“扛不住也得給我扛!”古鑰瞪着程畢那張猙獰且滿布泥漿的臉,“程畢這個孽種不會放過我們!”

局勢越來越不利,古鑰猛一甩手,再一刀抵住攻勢,沒完沒了的招架,只會將他們的體力給先消耗乾淨。

已經過了很久了,事先準備好的一衆架弓的影衆卻遲遲不見出動,程畢急了眼,大吼,“你們這羣弓手全都死了麼?!還想要銖兩麼?想要就他媽趕快乾活!”

“銖兩?我也想要一些,不知道你肯不肯給?”這時,陰影裏一個高大的剪影似是散步一般,慢慢的踩着雪地走了過來。幾十名身影不緊不慢的跟在他的身後,他們各持着一盞油燈,另一隻手裏都提着馬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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