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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酉矢之殤 第五十一章 王侯

十二月廿三,烈遜爵府邸

犬牙差互的山石上,橫劈開一個偌大的圓盤狀平地。其上填以產自西淮洲的上乘玉石,由金銖細細打磨而出的金屑密密的鑲嵌於縫隙裏,經由日光灼射,徒生幾分光輝。

通透的玉盤周遭是栽種的疏密有致的竹林,沿着山石內開鑿且填充肥沃的紅土地,自上而下沿邊兒而生。同爲精心鑿開的石縫溪流,由特殊的處理,浸潤在竹林的根部沿洄而下。而玉盤的中央,是一面巨大的金絲檀木四仙桌。其上金色與隱晦的黑色曲線齊截的纏繞着桌身,躍然眼前。翼狀的切面極盡凸顯了檀木的年輪之久,亮麗的色澤在日光的灼射下竟愈發使人聯想到帝王獨有的金色。而這張四仙桌上毫不避諱的施以更多的金色粉飾,更藏着別樣的蘊意。

有兩人對坐桌前,各自手執一枚棋子,且博弈正處於交鋒激烈之時。兩人身邊的燕易屠等人看的心急火燎,恨不得上前將棋盤掀翻,好好問問他們兩個老東西到底有什麼計策與背後的隱語。可是眼下兩人面色溫吞,絲毫沒有作罷之勢,反倒愈演愈烈。

“喲……都統今日的運勢有些淡薄啊!居然是妻畏!真是天要讓我勝出呢。”蓄着短鬚的男人,斑白華髮挽於頭頂,眼角間的皺紋有如刀刻,銳氣逼人。滄桑的臉龐,倒是有幾分年輕時的英挺。他輕輕砸着嘴,不明意味的笑看對面的寧燁。

寧燁愣了一瞬,虯龍一般的手筋鼓脹似是迸裂,他掌中的塞棋,慢慢的被放下了。他已經死了對應的棋路,再折騰下去,也無異於飛蛾撲火了。

“呂熾,棋技漸長啊……”

“哈哈,都統您見笑了!”呂熾將手裏的盧棋向前一步摁下,喫下了寧燁的雉棋,“您請。”

寧燁的牙縫裏絲絲的抽着冷氣,手裏的塞棋像是燙手山芋一般,彷彿無論走哪,都沒有善終的結局。可是這時,他的眼裏忽然發現了什麼,似乎心裏有了定數,成竹在胸。

“看我手裏強盧,破你梟棋!”

“砰”的一聲,寧燁手裏的盧棋穩穩的擱於右陣前,只消再上一步,就能喫下呂熾宮內的梟棋。

呂熾深深看了寧燁一眼,忽然又展露出詭笑了,極爲熟練的將手裏的箸扔在了棋盤陣中,“看來,這下是都統輸了。”

他手裏的犢棋猛地摁了下去,發出木棋相撞的爆響聲,寧燁的梟棋居然被喫下了,而他防無勝防。現今主帥已死,也就意味着將死,寧燁輸了。

“果然論棋,你呂熾還是技高一籌。”寧燁捏住宮內被將死的梟棋。

“都統謬讚,只是我常年在這烈遜閒來無事,只好琢磨棋技,好讓自己的腦子不至於腐朽。”

“腐朽?”寧燁眉峯一挑,“若是說你呂熾腐朽,恐怕這全酉矢都再找不出一個像你這般裝神弄鬼的老狐狸了。是不是?”

“哈哈哈!都統說的是!可是都統可不能顧此失彼啊……”呂熾微微皺眉,站起了身,示意身旁的家僕將身上的金軟絲綢質長袍撤下,“這天明明這麼冷,可我居然渾身燥熱的發昏,都統您說這是怎麼回事?”

金袍由家僕細細的疊齊,輕輕的攏在手上,臉上帶了些不自然的情緒。這是唯有帝王才能擁有的顏色,除了九甲諸侯膽敢公然自居爲王、身着金袍,其他人即便是皇親國戚若是如此行徑,即是心存叛逆,是爲逆賊,當夷滅全族。

“呂熾你這是高興的發昏吧?”寧燁手裏的木棋慢慢地敲擊着棋盤,似乎還在想着剛纔的棋步怎麼就失誤了。

“果然還是都統知我心啊。”呂熾只是笑,“不知都統今日前來,可爲何事?我想,許是能讓我欣喜若狂的事情吧?都統向來只做於己於人有利的事情,對不對?”

“我喜歡聰明的盟友。”寧燁略微擡起了頭。

“既然是盟友,那麼盟友間該說的一些事宜,”呂熾壓低了聲音,“我洗耳恭聽。”

寧燁向後擺手,示意身後燕易屠過來。

燕易屠一個機靈,心裏想這兩個老頭子終於消停了,三步兩步走上前去,把手裏的匣子放在了桌上。

“呂熾,將家僕都驅散吧。”寧燁說。

呂熾點頭,“你們都下去。”

方纔爲呂熾脫衣的家僕戰戰兢兢的,有些欲言又止。

“家……家主,金袍該怎麼辦,要小的帶下去交給夫人麼?”

呂熾眉頭一挑,剛想說什麼,卻看到寧燁正盯着他,慢慢的搖頭。

“都帶下去。”他冷冷的說。

家僕的樣子有些癡傻,似乎聽不明白寧燁話裏的意思,但看到家主沒有反對,也就此作罷,慢慢的步下了石階。

“盟友,這……”

“我們狼顧裏一直都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寧燁輕笑,手放在那方裝飾華美的匣子上,輕輕的撫摸,“寧錯殺一千,不放過一個。這家僕……可似乎並不癡傻啊……”

“都統這是何意?”呂熾一愣。

寧燁朝後略一揚手,如墨的眼裏像是藏着惡鬼。燕易屠很快就會意了,他胯上的腰鞘裏滑出了戰刀。再看時,狼顧幾人已經消失在一衆家僕離開的方向。

“你!”呂熾瞪大了眼去看寧燁,可是腿卻已經軟了。

“呂熾,你最好聽從於我的……”寧燁向前,忽的變了眼神,他揪住了呂熾的衣襟,手心裏竟多了一柄纖薄的刺刃,“你首先需要知道,我來此處,不是跟你談判的……而是要求!”

“都統……你真覺得殺了我,可以解決一切事端麼?”呂熾抹掉額上的冷汗,強裝鎮定,“我再不濟,也好歹有着一萬的精兵。若是我的耳目知道了他們的都督已死,你們狼顧再大的能耐……想必也是無法與那一萬勁旅相比較吧?而逃離烈遜,則更是天方夜譚。”

“你在威脅我?”寧燁盯緊了呂熾,刺刃加深了一寸,就要刺破呂熾的頸脈,“武王向我下達的命令,是提着你呂熾的人頭回去見他,而你居然妄圖以一些巧言令色的話,就想擊潰我的耐性?真是癡人說夢!”

呂熾的眼猛地緊縮了,恐懼終於擊垮了他,“都統……您肯定不會滿意在武王的麾下吧……我覺得以我們的交情……一定。”

“呵呵……呂熾,真是無愧於你這個老狐狸啊。”寧燁放鬆了刺刃,猛地撤了手,將呂熾推了出去。呂熾惶急中按住了四仙桌的桌角,纔不至於倒摔在地上,再落人一籌。

“所謂一萬勁旅,不過全是些上不了檯面的軟腳蝦。況且,長年遊離於王城與烈遜的交界的烈遜軍卒,可不是這麼容易召集回烈遜的吧?將腦袋別在腰帶上的行當,可隨時都會滿盤皆輸。”

“這……”呂熾僵硬的用手去摁住脖子上的挫傷,眉眼不安的瞧着寧燁,又變了態度,“剛纔我就在想,您此次來的目的,絕非僅是找我下棋喝茶的。不過以我二人的交情,您斷然不會殺了我去奉承武王。方纔的行徑,便是最好的佐證。”

“識趣。”寧燁陰狠的笑了。

“那麼……都統您的意思是?”呂熾重新迴歸了老派的作風,似乎一切都在他的認知之下。

“不急。”寧燁坐回了椅子,將桌上的匣子移到了呂熾的前方,“呂熾,看着這方匣子……你覺得裏面會有着什麼?”

呂熾猛吞了一口唾沫,這才反應過來。他已經觀察那方匣子很久了,只是沒有這頭老狼的應允,他不能,也不敢。他猶豫着伸出手探向了匣子,像是渴求救贖的罪人。

指甲摳進匣子的裂縫,顫抖着被打開。隨着一聲長息過後,匣蓋被他完全拿開,暴露出了裏面的東西。

“這……這……這是!”

“哈哈哈!”寧燁忽然大笑,“怎麼樣?我的盟友,這見面禮可還看得上眼麼?”

呂熾激動的語無倫次,雙手合在匣子上,緊張與巨大的誘惑使他一時竟分不清真假,“這……這可是真正的……金袍啊!真正的金袍啊!可是你們怎麼會有這個東西。這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盟友,這世上沒有什麼不可能的,”寧燁靠近了他,眼中透着幽幽的光,“狼顧想要什麼,就算是大鉞傳國玉璽,也能夠辦到。明白麼?我的盟友。”

“難道你不想知道這金袍的來歷麼?”

呂熾灼熱的目光對上了寧燁,“你們從哪裏弄來的?”

“洛茵國。”短促的回答令呂熾大腦一片空白。

“洛茵國?!哀帝二十九年就被滅亡的末甲之國,何以得到這金袍?都統,您……莫不是在刻意消遣我?”

“洛茵滅亡的那一年,我作爲第一批清理洛茵餘黨的將領,登上了那華美的王宮。”寧燁將馬刀抽出,用手巾慢慢的擦拭,“你猜我看到了什麼?沒錯,洛茵已經死去的君王,以及……正在爭搶那價值連城的金袍的衆城主!我殺了他們,欺上瞞下的謊稱此物於火中焚盡。留下了這件金袍,並做了一些小小的改動,以致不會跟洛茵國君王的那身太過於相像。”

“都統,您……您需要我怎麼做?”呂熾貪婪的撫摸匣裏疊的有條不紊且散發着亮金色的金袍。

馬刀輕輕的橫放在了呂熾的手背上。呂熾忽的縮手,冷汗淌過背夾。

“有禮,就有務。”寧燁擡刀,將匣子裏的金袍拿出,猛地振開,“你應當明白我的目的。”

巨大的樊龍吞雲吐霧般盤踞在金袍之上,帶着鮮血的爪子刺破灼鳳的身軀,將其摁倒在身下。無數的異獸附庸在身後,似是拱衛主人。細密的金軟細縷纏繞着上乘的絲綢,千萬次縫合而成此金袍。

呂熾目光灼灼,現在就想穿上金袍,“樊龍……”

“這樊龍便是我所說的修改。”寧燁陰惻惻的笑,“酉矢的象徵……樊龍。既是君王,那便是要添置其上的。”

“我該怎麼做?”呂熾攥緊了手,老派的風度一時全無,反倒像是個渴求着什麼的賭徒。

“我的盟友,別這麼緊張。”寧燁繞在呂熾身後,爲他披上了金袍,“穿上吧,酉矢的攝政王。”

“我需要做的僅僅是服從廣皿,作爲你們的內應麼?廣皿攻破武役之後,會許我以酉矢的新王?”呂熾火急火燎的將金袍穿上,最後一絲理智被壓倒了。

“不不不,我的盟友啊,你似乎會錯意了。”寧燁繞到桌前,年老但尚存英氣的面容浮着微笑,俯身去摳弄棋盤,“你需要服從的,是我寧燁。而不是廣皿,明白麼?”

呂熾呆住了,那一瞬間他彷彿看錯了面前的寧燁。那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渾身帶着腥臊味的狼,一頭狡詐到極點的老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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