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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一章 博弈

王甫既然身死,司隸校尉陽球陳列其人生前罪行並公諸於世,自不必說。

值得說道的是,宦官之首,原與王甫同一戰線上的大長秋曹節,竟然也陳列了王甫罪狀數十條,呈於皇帝面前。

而這數十條罪狀裏頭,頗令人唏噓的便是第一條“賄賂巫蠱,誹謗皇子。”

這着實叫籌謀了許久的劉辯有點不知所措,但不管如何,曹節既然肯替自己主持公道,劉辯自然還是樂於接受的。

皇帝到底還是在乎自己這個獨子的。於是將王甫罪責公諸百官,象徵性徵詢了公卿們的意見之後,便主動下旨,命史子眇攜皇子劉辯,一同入宮。

公卿們自然是沒有意見的,這次誅殺王甫,這個看似昏庸的皇帝給了他們很大的信心。說到底,皇帝是鐵了心不管王甫死活了,否則,若是皇帝偏袒,就算有十個陽球又能拿王甫怎麼樣呢?皇帝雖口中不說,大夥兒心中卻是透亮的。

至於迎皇子回宮,那可是有利社稷的大好事!畢竟皇帝年紀已經不小了,只有這一個子嗣,不論將來立不立儲,總歸是要養在身邊,悉心照料的,總不能因爲提議者是曹節,便要出聲反對吧?公卿到底是公卿,到底是忠於漢室,顧全大局的,又不是槓精鍵盤俠!

也正是因這一件件的大好事兒的發生,光和二年自年初至年中的這半年時光,整個大漢朝堂簡直顯現出了難得的君臣和睦,欣欣向榮之相。

至於鴻都門學,西邸賣官,忍忍便也是了。自個兒還不是受皇帝倚重?又哪是鴻都學子,買(諧)官之人可以相提並論的呢?既如此,這偌大皇宮,多幾個郎官,尚書,又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於是很多事情順理成章的展開了。

同年五月一日,皇子劉辯受召回宮,北邙山現白鹿,以爲祥瑞,天子大喜,大赦天下。

這裏有一件事兒值得說一下,時太尉段潁阿附王甫,爲陽球彈劾,因受王甫罪狀牽連被捕入獄,後不堪獄卒折辱竟在天下大赦的頭一天,也就是四月三十一日晚自戕獄中,時人唏噓不已。後有詩曰:“少壯當人傑,暮薄類鼠熊。至今悲段潁,大赦死獄中。”段潁到死都沒想到,兩千年後,自己竟然會和西楚霸王項羽一起出現在小學語文的課本中,爲天下學子朗讀背誦,只不過楚霸王是多是英雄氣,他是卻多些狗熊氣而已。

同年五月十五日,曹節因王甫身死,中常侍位空缺,特舉史子眇爲中常侍,長居北宮,侍奉皇子辯。

帝以史子眇非爲閹人,不許,拜爲郎中,免官錢。

五月廿五日,史子眇以閹人之身,自舉小黃門,求長居北宮,侍奉皇子辯。

帝以史子眇忠義,拜其爲中常侍,免官錢。皇子辯聞之,慟哭不止,三日不食。

史子眇和劉辯的這一波操作,雖然互相皆出於真情,卻也着實亮瞎了公卿大臣們的眼睛。

一個信道之人爲了侍奉皇子,不惜自殘身軀,這是何等的忠義,而身爲皇子,非但不以其人爲僕,反倒絕食以謝其殘軀事主,又是何等的聖君之相。士人們不禁自問,這樣的人爲常侍,自己還會恨嗎?這樣的人爲君,自己還會悲嗎?

曹節甚至上奏表彰皇子劉辯,少有威儀,純善仁愛,勸立太子。

公卿大臣們雖然對劉辯的行爲也是極其稱讚,但是與立太子一事到底還是保持着高度冷靜,以楊賜、劉寬等衆漢室老臣爲首,攜尚書檯衆尚書聯名上奏,勸諫皇帝,劉辯非爲嫡出,不可立儲。

皇帝深以爲然,以皇子年幼爲由,當場否了曹節所奏,曹節連聲稱諾,自不敢與此事糾纏。

曹節的這一大波操作,搞得劉辯很崩潰。劉辯自以爲步步佔得先機,佈置妥當,卻不想曹節竟一而再再而三的打亂了他的節奏,甚至還直接導致史子眇自宮,這讓他很難接受,劉辯雖然從來沒有對史子眇說過,但是他打心底裏是想給史子眇攀一門親事,好叫其能有個正兒八經的子嗣,傳承香火,養老送終的,可是這一刀下去,這些想法終成鏡花水月,再無可能。

還有就是曹節建議皇帝立儲之事,這本就是皇家最爲敏感的話題,也是最能刺激皇帝和衆公卿神經的話題,曹節抓得時機,竟然恰到好處的說了,名義上的確力捧自己,卻屠惹皇帝猜疑,公卿不滿,況且曹節還是三世老臣,立嫡不立庶的道理,他會不知道?這不明擺着坑自個兒嘛。也只有史子眇這樣的老實人,會以爲曹節是真的支持自己,萬事爲自己考慮呢。

劉辯雖然於這世不過四歲不到的小屁孩,然而卻也是在後世社會上摸爬滾打近十年的社會精英,再加上後世無數宮鬥劇,權謀劇的屬性加持,如何能像史子眇這個政治白癡一樣,被人坑了還擱這說別人好呢。

然而事已至此,失了先手,歩步受制,卻也不能不叫劉辯冷靜下來。

劉辯決定會一會曹節,以其母親何貴人的名義,遣小黃門召曹節入永安宮說話。

“小殿下召我?”曹節早已料到會有如此一天卻不想是這麼直截了當的方式,不由笑道。

“殿下召大長秋入永安宮說話。”傳話小黃門如是稟告。

“善。”曹節放下了手中茶盞,站起身來:“這便走吧。”

永安宮在洛陽皇宮東北側,爲禁中區域,曹節於北宮住處前往永安宮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便已經到了,不想劉辯竟早以立在宮門下朝着自己招手呼喊:“曹公公。”

曹節被這一聲呼喚喊得摸不着頭腦,然四下無人,見劉辯確實是在呼喚自己,只能應聲上前,躬身行禮:“小殿下可是在呼喚老臣。”

“不用多禮,進殿說話。”劉辯不置可否,上前拽着曹節腰帶,便往殿中行去。

曹節身材高大,劉辯雖與同齡人中較爲高挑,卻是舉起胳膊也夠不着曹節手臂,見其腰帶高度合適,索性就有此舉動。曹節卻是措手不及,頗爲驚訝,忙牽着劉辯小手,隨其入殿。

剛及入殿,劉辯便掙脫了曹節的大手,向前奔得幾步,從案前取來一柄比他還高的長刀,雙手捧着拿到曹節身前,笑道:“曹公可知此爲何物。”

曹節雖然驚疑,卻也不懼,笑道:“稟小殿下,此物名爲環首刀。”

“原來這便是環首刀。”劉辯似在自言自語:“那曹公可知,此物我是從何處得來?”

曹節依舊和顏笑道:“既是殿下的寶貝,老臣實在不知從何而來。”

“曹公應該知道的。”劉辯嘆了口氣:“此刀乃是司隸校尉陽球陽方正之物,王甫,王萌皆是爲此刀梟首的。”

曹節聞言不由一怔:“殿下召老臣前來,到底所謂何事?”

自劉辯北邙山隱居,曹節便暗中遣人監視史子眇和劉辯,起初只是爲了監視有無前朝官員於此處走動。到得後來卻越發覺得劉辯有異,與其監視便愈發上心了。

曹節雖早就知道眼前這個不足四歲的孩童遠非這天下任何一個孩童可比,不是說他的身份,而是他的智慧、遠見、機敏、善謀、果敢,這些個形容天下豪傑的詞語似乎個個都可以用於眼前這個孩童身上,但是他畢竟是個孩子,曹節能理解,卻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

“曹公,北邙山下不少你的心腹,可是想暗殺我?”劉辯望着曹節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

曹節初聞此言,竟是懵了。他雖知道自己的暗哨早晚爲人察覺,卻很難相信眼前這個小兒竟然如此平靜的說出了這般鏗鏘之言,心中竟生起一絲懼意,以至於不敢答話。

劉辯繼續問道:“曹公,此間便只有你我二人,我只問你,你可會殺我?”說罷竟將那柄環首刀遞到了曹節身前:“你若此時殺我,出得殿門只需呼喊捉拿刺客,以你大長秋的身份,自然無人敢疑你。”

曹節下意識接過長刀,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出刀還是不出刀,這數秒的思考好像過了幾個世紀。而劉辯堅毅的眼神又彷彿已然穿透自己的內心,叫人不寒而慄。

“曹公!”劉辯加重音量,再三發聲。

曹節心亂如麻,腦海中閃過無數念頭,然雙目一閉,終是棄刀跪地,大拜言道:“老臣世受皇恩,怎敢行此悖逆不孝之事。”

劉辯彎腰拾起長刀,艱難將長刀從刀鞘中抽出,繞至曹節身側,刀刃抵在曹節的後脖頸上,冷靜說道:“曹公,你可敢立誓。”

曹節閉目不語,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好像並不怕死,只是自己一老朽竟然三言兩語間爲一孩童所制,終究不能釋懷。過得半晌方纔長嘆言道:“老臣曹節在此立誓,若欲不軌於殿下,定叫我曹氏滿門死絕於萬箭之下。”

劉辯聽得此言長舒了一口氣,丟了長劍,扶起曹節賠禮道:“小子無狀,望曹公見諒。”

曹節眼神渙散,彷彿經歷了這輩子最爲詭異恥辱的時光,他現在終於說服自己相信了,眼前這個不足四歲的小子不是人,而是神明現世。曹節兀自愣神,卻聽到劉辯高聲喊道:“舅舅,你且去吧,告訴史公,不必記掛。”

只見殿門後閃出一青壯少年,身着虎賁軍甲,竟是吳匡,見其拱手稱諾,扶劍去了。

曹節驚疑不定,確是忘了回頭。

“曹公莫怪,小子與你扯了慌。”劉辯輕鬆笑道。

曹節哪裏還不知道,若是方纔真的欲圖不軌,即便是殺了劉辯,自己這腦袋卻也已然不在了。想到此處,不由心下凌然:“小殿下純善仁義,老臣拜謝。”

“曹公說笑了,我哪是什麼純善仁義,史公說我是詭計多端,你要謝便謝你自己忠心耿耿吧。”劉辯道。

曹節連連點頭。

劉辯找了個蒲團跪坐下來,示意曹節一併坐下,方纔問道:“曹公,你我如今冰釋前嫌,有些事情我甚爲不解,今日勞你說話,正要討教。”

曹節拱手連連:“老臣自當知無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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