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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三章 抽薪

與此同時,劉辯也迅速展開了行動,當天便於何皇后處商量營救史子眇的對策。

何皇后其人,深得皇帝劉宏影響,對禁中宦官那是極其信重的,這其中無論是之前的曹節亦或是現在的張讓趙忠,雖然私底下各有立場,但是何皇后到底爲天下之母,氣度雅量堪稱一絕。

更何況如今事關生死之人乃是史子眇,那可是看着自己長大,更是自己拖子照拂的史道人!如今既然關係到她的生死,身爲皇后,如何能夠視而不見。

不出劉辯所料,自己這位母親對於史子眇被抓的這事,簡直可以用高度重視來形容。

“阿母這就去和陛下商量,要陛下這就下旨去放了史常侍。”

“此事萬不能驚動陛下,母親可知,抓史子眇的是何人?”

“不知。”

“乃是汝南袁紹,袁本初。”劉辯低聲言道:“此人可謂是天下楷模,黨人領袖,母親可知,這些個黨人最爲痛恨的便是閹宦,如今好不容易抓到了這個機會,便是陛下下旨,他們也未必便肯輕易罷休。”

“可是史常侍是個好人!”

“孩兒與母親一般心急如焚。”劉辯嘆了口氣道:“可是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阿辯,你從小就有想法,陛下、蔡公都說你有智計,有遠慮,依你之見,需要阿母怎麼做?”

“孩兒以爲,此事雖不可讓陛下出手,卻也不能不讓陛下知曉。”劉辯皺眉言道:“母親自須將這義舍的來龍去脈與陛下訴說清楚,須叫陛下明白城郊義舍乃是史子眇一番好意,至於這流民生亂,卻是始料未及之事罷了。”

“甚善!”何皇后點了點頭:“史常侍爲人忠厚善良,如此說辭,陛下定然信服。”

劉辯亦是點了點頭:“但是如此只能叫袁紹有所顧慮,卻也不見得可以救得史子眇。”

“若是不能救史常侍,又有何用?萬一那袁紹如當年陽球那般酷烈,史常侍不就……”

“不瞞母親,我已遣人去求人相助了。”

“所求之人可靠得住麼?”何皇后對於此事竟是比劉辯顯得更爲急迫。

劉辯不由一懵,實際上,陽球靠不靠得住,他還真的沒有考慮過:“或許靠得住吧。”

“什麼叫或許靠得住,這可是事關人命的大事!”何皇后不由惱道。

劉辯不由尷尬,咧嘴苦笑。

“你尋的是什麼人?”何皇后眉頭緊鎖,問道。

“便是母親口中的酷烈人物,衛尉陽球,陽方正。”

此言一出,直叫何皇后跌坐在案前。

“阿辯,我看你是犯糊塗了。”何皇后滿臉愁容:“這世上怕是找不出比這陽球更痛恨閹宦的人了,你爲何會去尋他?”

“史公到底數年前王甫一事與其有過些許恩惠,陽球雖然刻薄酷烈,總不至於如此薄情吧?”劉辯尷尬言道。

“成年舊事,如何能指望那陽球感恩?不成不成,陽球不要借題發揮便算是謝天謝地了。”何皇后焦急之態,溢於言表,乃於案前來回踱步:“阿辯,你可尋過你那舅舅?”

劉辯聞言一愣:“未曾。”

“你那舅舅爲河南尹,正該主持此事。”何皇后復又回到案前,將跪坐在地上的劉辯拉起身道:“阿辯,你此刻便去尋你舅舅。”

劉辯力小,自然而然被何皇后一把拽起,卻一臉不情願道:“不瞞母親,兩年前我與舅舅有些傷感情的話語,此番去求舅舅,倒是沒有臉面。”

“你這孩兒,怎地如此愚鈍。”何皇后神色嚴厲,急聲言道:“那可是你舅舅,身爲長輩如何能與你這個小孩子記什麼恩怨,只怕你所說之事,你這舅舅早就忘記了。更何況史常侍有恩於我何氏一族,此時你信得過陽球,反而信不過你舅舅?”

聽聞何皇后所言,劉辯也是心中一動,其一乃是因爲母親之言着實在理,其二則是突然想到了另一事。須知後世這袁紹乃是何進提攜,爲何進徵召出仕,雖然在這個時空,袁紹的出仕提前了一年,可其人到底有可能依舊是爲何進徵召的。既然如此,倒是求何人都不如求何進了。

想到此處,劉辯態度急轉,忙朝着何皇后俯身一拜,急匆匆出宮去了。

到得何進府上,已是黃昏時分,何府門前小吏見是皇子劉辯,竟是連通報都不曾通報,直接就引着劉辯進入內堂了。

劉辯老遠處就見到自己這個大舅舅站在廊下,似是在戲鳥逗趣,便高聲喊道:“舅舅,好興致!”

自兩年前,劉辯與何進禁中私談之後,劉辯就少與何進有什麼來往了,何進倒也識趣,雖在朝堂之前依然義無反顧的支持劉辯,但是私底下卻也並不與劉辯有絲毫親近,這樣的距離感倒讓劉辯也覺得自在。

至於今日之事,舅舅外甥二人實在是心照不宣,廊下寒暄兩句,便進入內堂,嘮那些所謂的家長裏短去了。

“袁本初可是爲舅舅徵召爲司隸校尉的?”

“汝南袁氏,天下世族之首。”何進笑着搖了搖頭:“我何進出身粗鄙,如何能有這樣大的面子,去徵召那天下楷模袁本初?”

“袁本初如今爲司隸校尉,當真不是舅舅所爲?”

“不是。袁司隸乃是朝廷徵辟,陛下親封。”

劉辯眉頭一皺,顯然是陷入了極大的不解。若是說袁紹提前一年出仕還可以理解,但是其人並非受何進舉薦,乃是受朝廷徵召,這就絕難讓人理解了。須知這位天下楷模乃是拒絕朝廷徵辟,獨善其身了數年之久的,如何說出仕就出仕了?

並且若是其出仕原因與何進並無關係,那接下來的事件走勢就是不是自己可以預料的了,從黃巾起義,到諸侯割據,再到後來大大小小的各種戰役,這一切對於劉辯這個大漢預言家來說,就再也沒有先知的優勢了。

“殿下爲何有此一問?”何進之問打斷了劉辯的思緒。

劉辯苦笑搖頭:“只是希望事有湊巧,袁本初若是爲舅舅舉薦,那營救史常侍自然能多上幾層把握。”

“我以爲史常侍不可救。”何進斷然言道。

劉辯聽聞確實滿臉詫異,驚道:“爲何?”

“殿下,史常侍到底是個閹人。”

“你說什麼?”劉辯目瞪口呆,怒言道:“閹人如何?閹人未嘗救濟過你何氏一家,閹人便沒有好人嗎?”

“史常侍確實是個好人。我何嘗不想救他。”何進長嘆一口氣:“只是袁司隸這次所爲,無疑是一舉誅宦的大好機會,史常侍之死若能促成如此大事,倒也算是慷慨之舉,想來也不會怪罪你我。”

“慷慨之舉?”劉辯雙目泛紅,儼然怒極:“命都沒了,還要什麼慷慨義氣?舅舅,你何嘗是如此薄情寡義之人,箇中言語想來是你府上私吏所言吧。”

何進嘆息一聲,輕輕拍了拍劉辯肩膀,愁容滿面:“殿下,人之生死,或從大義,或如微塵,若能死得其所,倒也是人生快事,殿下不用如此憤憤不平的。”

“終究是你們這些人的一腔私願。”不知覺中,劉辯臉上竟然滑下淚來:“你們以爲的死得其所,可曾問過史子眇了!他願意死嘛?他覺得死得其所嗎?”

“殿下……”

“舅舅不必再說。”劉辯擦了擦眼淚,沉了沉氣息,問道:“我只問這其中言語是你府上屬吏之言,還是舅舅本人之言。”

何進嘆息連連:“正如殿下所言,史常侍與我何進恩同再造,若非他昔日救濟與我,我和你母親怕是早已餓死街頭了,如何能有今天。”

“既如此,舅舅今日之言確實你屬下私吏所言了?”

何進面容陰沉,沉默不答。

“竟是何人?”劉辯之問,字字鏗鏘。

“何人之言,又有什麼要緊呢?”何進眉宇不展,似是有些怒氣:“我只知此番乃誅殺閹宦、匡扶社稷的絕佳時機,身爲漢臣,斷然不會辜負如此良機。”

“善!”劉辯猛然起身,便要行出門去。

何進見狀,一把拉住劉辯衣袖,就劉辯回身,又趕忙鬆開手,旋即站起身道:“請殿下不要怪罪,此中因果,只怪史常侍福薄了。”

劉辯怒容滿面,一震袍袖,言道:“舅舅與我這般說辭,我還能有何話說?只是母親那邊,你該如何解釋?”

“皇后是個念舊情的人。”何進嘆聲言道:“明日我便進宮與她訴說其中因果,終不至於因此叫我兄妹之間不能和睦,殿下寬心便是。”

“但願如此。”劉辯轉身一甩袍袖,大踏步出得府門。

待行至十餘步,復又轉身回至何府門前,對着廊下兀自呆立的何進朗聲言道:“舅舅,昔日北邙山下,史子眇曾言,我非但不是凶兆,乃是富貴天命之相,你可曾記得?”

何進聞言,渾身一震,愕然望向劉辯,見其人雖稚氣依舊,然面容威儀,頗顯氣度,遙想昔日北邙山下之言,卻是如夢似幻,竟是癡了。

“你若不記得,我卻記得,昔日我不過二歲,今日我已八歲,區區六年,荏苒如梭,總有一日,我無須同今日這般與你商議琢磨,今日你爲我舅,我自當敬你重你,可他日我若爲君,你是何人,望你自知。”劉辯言罷而走。

待到何進追出們來,卻早已不見劉辯身影。

夕陽之下,劉辯這小小身軀終是再難堅持,一個激靈竟是雙腿一軟,癱坐在銅駝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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