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勝胡立平

“咦，胡老弟，你怎麼把鬍子剃了”問話的是胡大鵬。

宋學明見過他。比賽第一天他在臺上講過話，後面幾天也在比賽現場轉悠過。

胡大鵬這個人的長相很有特點，讓人過目不忘。概括起來就是一個字：大。

什麼都大。臉大，眼睛大，鼻子大，嘴巴大，下巴大，氣派大。連一雙手伸出來都像蒲扇一樣。

胡立平跟他握手時，兩隻手一比，顯得胡立平那隻手就像小孩的手一樣。

“胡董，不瞞你說，早上照鏡子發現長出了幾根白鬍子，就索性剃了。怎麼樣，看起來有沒有年輕點”

“鬍子都白了。也該下定決心了。時間不等人啊，胡老弟。再猶豫不決機會就過去了。”

胡大鵬這幾句話說得不清不楚的，別人也許聽不懂，宋學明卻聽了個明明白白。

他知道這說的一定是辭職的事，就看胡立平如何迴應了。

大概是因爲宋學明在場的緣故，胡立平沒有把話說得很清楚，只是含糊其詞說：“胡董的一番知遇之恩，我會銘記在心的。”

宋學明就知道，胡大鵬已經向胡立平發出邀請了。胡立平出於各種考慮，尚未明確答應。

胡大鵬是在商場上闖蕩的人，見多識廣，腦筋動得本來就比一般人快，馬上明白了胡立平顧慮，當下轉移話題，指着宋學明說：“胡老弟，這個娃娃是你學生吧。年紀輕輕，棋力卻如此了得，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宋學明本來是坐着的，看見胡立平走來，就站起來了，只是沒來得及打招呼，聽胡大鵬稱讚自己，忙說：“僥倖贏了幾盤，算不得什麼。”

胡大鵬似笑非笑地看着宋學明，說：“謙虛固然是美德，但有時候也會變成惡德。你說你算不得什麼，等下子贏了胡老師，你讓他怎麼辦”

胡立平呵呵笑着說：“那我就更算不得什麼了。”

宋學明想自己是晚輩，在他們兩個長輩面前，說什麼都是錯，藏拙不說話纔是上策，便笑了笑，沒有搭腔。

胡大鵬還以爲他臉皮薄怕羞，便不再取笑，說：“那你們師生兩個開始吧。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老師贏了學生呢，還是學生贏了老師。”

胡立平擺上黑棋，讓宋學明先。

宋學明立了個當頭炮。

也是尋常開局。

胡大鵬本來打算看完這局，但員工一個接一個地上來請示，弄得他不勝其煩，就下樓去了。

臨走還向胡立平攤了攤手，做了個無奈的表情，意思似乎是說：“你看我這樣忙，還不快點來幫幫我。”

胡立平和宋學明下了十幾步棋，覺得這個學生棋路好像也不是十分高明，就是應對奇快，自己想了好久的招，他隨手就應，根本就不思考。

這次象棋比賽是計時的。前一個小時必須走滿30步棋，平均一步棋2分鐘。一個小時後，10分鐘內必須走滿10步，平均一步棋1分鐘。

如果在規定時間內沒有下足步數，這盤棋就輸了。

胡立平下到一半，就知道這盤棋要輸。宋學明雖然沒有妙手，但是也沒有破綻，防守滴水不漏，急切攻他不下。而自己向來是下慢棋的，思考的時間夠長才會出妙招，用時一短就容易出錯。

象棋上有句話叫做“一着不慎滿盤皆輸”。下棋最怕出錯。一出錯就前功盡棄，前面優勢最大也是白搭。

胡立平辛苦經營半盤棋，本來就不佔優勢，到後面因爲時間緊迫，心中着忙，一不留神就下了一着昏招，被宋學明抓住機會，吃了他一頭馬。敗勢就很明顯了。

他是個瀟灑之人，不會糾纏於必敗之局，當下就推枰認輸。

“宋學明，有機會我們再下一盤，不計時。好不好”棋雖然輸了，胡立平心中還是不服。他下棋慣於長考。樂趣也在於長考。這種用計時器逼着人下棋的比賽方式他很不喜歡。輸了也不服氣。

“不計時我肯定下不過你。”宋學明知道胡老師心思。手底下既然贏了，嘴巴上何妨認個輸。又不會少掉什麼。

“我看胡老師的風格，應該是下慢棋的。高手下棋，都是如此。一步棋要考慮到後面好幾步的演化，哪裏能夠在短短的1分鐘2分鐘之內做出決定。這種比賽，也就是比誰的運氣好。誰的運氣好，少出昏招閒招，誰就贏了。”

這幾句話說得胡立平舒服之極，對宋學明的好感也大大增加，伸手過去拍了一下他肩膀說：“你不錯，勝不驕，這是最難得的。對年輕人來說尤其如此。多少人都做不到這一點。好好努力，將來必成大器。”

這時胡大鵬又來了，看見師生兩個不下棋，卻在那裏說閒話，就問：“胡老弟你輸了”

胡立平眼睛一瞪說：“你哪隻眼睛看到了上來就說我輸了。”

胡大鵬哈哈一笑說：“胡老弟，論真實水平，你不在這個娃娃之下。但論到下快棋嘛，你就不是對手了。我猜他專門練過下快棋的辦法。這個比賽適合他。”

聽了胡大鵬這幾句話，宋學明不由得暗暗佩服。大學時，他揣摩過不少象棋大師的對局棋譜，專門研究了開局前十幾步的下法，對各種變化了然於胸，所以應對起來就特別快。他的長處在於前半盤棋，後半盤相對而言就要弱一點。

“不可能的。”胡立平說：“我這個學生在學校可是優秀生，二模成績全縣中專考生中排第一，平日裏讀書都讀忙了，哪有時間練什麼快棋的下法。”

老實說，胡立平初次看見宋學明在賽場出現時，心中還有些犯嘀咕。轉念一想他二模考得這麼好，優勢那麼大，借下棋放鬆一下也未嘗不可，心中也便釋然了。

“哦，你說宋學明成績全縣第一”胡大鵬喫驚不已，把稱呼也改了。這事胡立平沒有說過，他還以爲宋學明是差生呢。

一般人的經驗，一個高三學生，都快高考了還有閒心下棋，不是差生是什麼也難怪胡董事長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