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打不響的如意算盤

樂果音樂製作公司婺城分公司負責人名叫葉倩聲，是個30來歲的職業女性，理着短髮，夏季天熱時習慣穿一條西裝短褲，露出兩條雪白的小腿。

那可是90年，穿着打扮這樣大膽的女性很少。但是考慮到她是音樂圈的人，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搞藝術的人嘛，總是有些與衆不同。

據小道消息說，葉倩聲至今尚待字閨中，也不知真假。

確認了宋學明身份後，葉倩聲在第一時間內向他發出了邀請，請他晚間到市區“第三樂章”音樂餐廳一聚。

宋學明答應了。這個樂果公司如此大張旗鼓地尋找自己，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想看看，這個公司到底想在自己身上做些什麼文章。

第三樂章是幾個音樂人開的餐廳，葉倩聲也有股份在裏邊。一開始一個股東想取名第一樂章，葉倩聲反對，說三個股東，就叫第三樂章。

這其實挺無厘頭的。“第三”和“三個”可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這樣也可以混爲一談所以在音樂圈，常有人說葉倩聲腦回路清奇。

有人乾脆給她起了個外號，叫做葉清奇。

她也不生氣，反而覺得挺好玩。

“音樂人做事，就是要出人意表。”這是她的一句口頭禪。

可惜到目前爲止，她的出人意表還只停留在日常生活中；事業上，還只能和那些平庸的音樂製作人摔跤玩。

爲什麼說是摔跤呢這其實是來自葉倩聲的一個說法，她說自己每天都在和那些平庸的音樂製作人做智力上的角力，或者說摔跤，希望他們能迸發出智慧的火花，創作出讓人耳目一新的歌曲，最後卻總是一無所獲。

說得公司裏那些在音樂圈也多少有些名氣的大佬中佬小佬一個個臉上無光。

今晚葉倩聲請宋學明喫飯，陪客的大佬一個，中佬一個，一共四人。

大佬名叫劉聲谷，曾創作過幾首紅色歌曲，有一首還獲了獎，但不被市場接受。歌手唱他的歌灌製的唱片，銷售量沒超過一千張的。

所以公司有人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做“劉一千”。

這其實算是高擡他了。他也沒辦法生氣。

中佬名叫楚三戶。這個名字很容易就讓人想起“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的故事來。楚三戶是寫流行歌曲的。有兩首歌在舞臺上唱得很熱火，但民間傳唱度不廣，主要的原因，是有些土，沒有港臺那麼洋氣。

四個人在第三樂章見了面。葉倩聲讓宋學明坐在自己的左手邊，左手爲尊，劉一千坐自己的右手邊，楚三戶坐對面。

今天的主角是宋學明，這樣安排沒有什麼不妥的。

但是劉一千看宋學明年紀輕輕的，就有些不服氣，首先發難說：“小宋同學，你的這首愛了就愛了旋律還可以，但是在思想上有些問題啊。容易引導年輕人犯錯誤，在愛情方面頭腦發熱，輕率冒進。這歌曲嘛，還是要講究社會教化的，不能光顧着錢。”

這一番話宋學明聽了倒沒放在心上，對方就一老古董，跟他計較什麼。他要教化社會，就讓他教化去吧，把市場留給別人。

再說了，這首歌是他說的那樣嗎宋學明覺得根本不是。這是一首寫失戀的歌，主題是教人達觀些，哪裏是劉一千那些亂七八糟的說法。

見宋學明沒有什麼表示，葉倩聲有些意外，心想這個年輕人倒是挺能沉得住氣。既然他不說，那就我來說，總之得讓氣氛活躍起來，不能冷場，便說：“小宋同學，劉老師是個直性子，有什麼說什麼，你別見怪啊。劉老師你不要只談缺點，也談談優點嘛，我覺得歌詞還是寫得不錯的，比較直白。”

宋學明注意到了，葉倩聲稱呼自己“小宋同學”，而不是“學明同學”，或者“宋學明”。

劉一千繃着臉說：“旋律上可以學習，內容上不敢苟同。”

宋學明更奇怪了，劉一千是下級，葉倩聲是上級，下級有這麼跟上級說話的嗎這幾個人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這時楚三戶開口了：“我也覺得內容上有些問題。現在意識形態方面抓得很嚴。前天宣傳部劉幹事還跟我說，要在音樂圈抓幾個典型殺一殺歪風。現在搞創作要非常小心啊，稍不留神就被當典型禁了。”

宋學明想：“這明顯是在恐嚇我嘛。”

葉倩聲見宋學明還是不吭聲，就說：“你們兩個說得有些道理，但都沒有說到點上。我覺得小宋同學這首歌之所以能火，主要還是林林這個歌手演繹得好。這是一首失戀的歌，必須得有憂鬱氣質的人唱，林林恰恰就是這麼一個人，歌與人契合，就那麼紅了。換了個人就未必行。”

這一番話，宋學明認爲說得有幾分道理。上一世，他聽過愛了就愛了的好幾個版本，只有那位陳姓歌手能夠唱出它的神韻，其他人都不能。而陳姓歌手恰恰就是具有憂鬱氣質的人。

“所以，作爲一個成熟的創作者，不能因爲一首歌紅了就以爲功勞都是自己的，自己就是天下第一。得認識到這裏面的偶然性。”劉一千總結說。

聽到這裏，宋學明算是明白了，這幾個人在變着法的打擊自己呢，接下去，應該就是談收編問題了。先打擊，再廉價收編，應該就是這個公司的辦事風格。

宋學明不禁想起了前一世灣灣的那位周姓音樂天才少年，也是被廉價收編後，費了老大的代價才重獲自由身的。

現在這些人想將這一套用在自己身上，那真是白日做夢了。

“三位，其實寫歌對我來說無足輕重，我也不打算靠這個喫飯。我目前的身份是學生，學好課業就可以。所以，三位跟我說這些沒有多大意義，我不在乎的。”宋學明決定拆臺，不陪這些人玩了。

三個人都沒想到宋學明會這樣說。如此一來，事先商量好的話全派不上用場了。一時面面相覷，想不出應對的話來。良久，葉倩聲才說：“小宋同學，我覺得你在音樂創作上還是很有天賦的，完全有資格喫這碗飯，你不要小看了自己。”

她又把話說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