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放榜

畢竟誰都希望這第一名的會元是自己那一組選出來的，所以暗暗較勁也是有的。

而在榜徹底定下來之後，有些人貢院裏的小傢伙們會提前一步得知榜的內容，在放榜前一刻提前去客棧找中榜的幾位討要賞錢。

不過一般也有些考生或者家屬們，早早地在凌晨就等候在了貢院外等候放榜。

對不少人來說過了這次會試便是一生榮華富貴了，不過他們既然過了會試，那麼接下來也就到了殿試了。

更進一步中了狀元，那可真就一步登天了。

此刻的陳獻章獨自站在貢院的正榜前，仔仔細細的找了幾遍都沒有發現自己的名字，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姓名，他一遍又一遍的尋找。

最終只能無奈只能嘆了口氣，低垂着腦袋一臉失落的走開了，一旁的人見他這樣也是明白了，默默的爲他讓開了道路。

他真的又落榜了，不出意外的再次落榜了。

遙想當年年僅只有二十歲的他以鄉試第九的成績入京參加會試，滿懷自信和驕傲的他去參加了會試，結果卻沒中正榜，只中了副榜。

有些失落的他，在周圍人的安慰下，最終重拾了信心，留在國子監內好好的學習，再次苦讀三年，爲的只求這次能金榜題名。

但現如今再次參考結果又是副榜，對他的打擊不可不畏之大啊，這簡直就是在告訴他，他在國子監學習的這三年彷彿就是一個笑話。

現如今他當年第一次來北京參加會試時的驕傲已經一點也沒有了，如今的他看起來只是有些頹廢有些可憐罷了。

因爲中副榜者是沒有資格參加殿試，但是可以參加下次的會試，和國子監的學習，說到底也只能算是一個安慰獎了，不能參加殿試那要這副榜又有何用。

陳憲章失落至極，在這北京城內失神的四處走了，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第一名是他不認識的人，他不知道對方現在是什麼樣子。

想必一定是十分的得意，受人追捧吧。

現在的這副正榜上，就連被怪風吹走試卷的王越都取得了第三十三名的成績，而其他人也都一一在榜，取得了很好的成績。

所以這也就意味着他們這一羣人中唯有他一個人沒有中榜。

既然大家都中榜了，而且又不是第一名的會元，那麼名次得高低看起來也就並不重要了，他們接下來要奮戰的可就是殿試了。

但是這中間最可怕的就是這種，大家都中榜了，卻唯獨你沒有中榜。

就像大家一起去抽獎，大家都中獎了，就獨獨你沒有，只有一個人人都有的安慰獎，看着確實挺憋屈難受的。

陳獻章覺得自己現在羞愧的已經沒有臉再去見他們了，他們日後可都有着飛黃騰達的人生，而自己只能繼續的去學習，不斷的參加會試。

以後他們的差距也會越來越大，只怕今天過後他們就不再是一路人了，陳獻章不知道他們怎麼看自己的，但是他確實挺看不起自己的。

想到這便愈加的心灰意冷，站在橋中間，看着河面上河水清澈的倒映出自己的面容，想到那對自己報於厚望的家人們。

陳獻章的內心陷入了一個無盡的死循環，他感覺自己的人生大概就這般了。

突然兩人的交談聲傳進了陳憲章的耳朵內。

“老師，這天下所學皆爲舉子學，這些學子們所求的也只是爲那朝堂之上的一件官袍罷了。”婁諒坐在船上不屑的開口道。

吳與弼聽到後大笑了一聲，“你所求的聖人之學乃是爲了滿足自己的慾望，而他們求舉子之學也是爲了滿足自己的慾望，兩者皆爲欲也，無不同矣。”

“甚矣，乃欲之害人也人之爲不善，欲誘之也。人心私慾，故危殆。道心天理，故精微，滅私慾則天理明矣。”婁諒點頭贊同道。

而吳與弼看着婁諒那副較真的樣子，無奈的大笑着搖了搖頭，這婁諒又開始鑽牛角尖了。

拿出了程朱理學的那一套存天理滅人慾出來了，雖然吳與弼也是支持存天理滅人慾，只是他沒有那麼偏激罷了。

“聖人之學，須以天地之量爲量，聖人之德爲德，方得恰好。若以聖人之標準評斷天下之人，即是自絕於天。”

吳與弼把天理看做一個人道德修養和認識事物的最高標準，這是用來衡量自己，讓自己以此爲榜樣的，而不是用他來批判世人的。

自己在不斷追求的過程中慢慢的斷絕自己的私慾，達到天人合一的地步。

而婁諒所追尋得卻是二程的那套，極致的天理，追求極致的天理，遂要滅絕人慾，但是吳與弼不認爲這種達到極致天理的人存在。

如果用婁諒說的那種極致天理的聖人來評判世人，那吳與弼覺得那本身就是一個錯誤的。

吳與弼覺得聖人雖然是高不可攀的，但是我們卻可以通過不斷的學習來讓自己的修養慢慢達到那個高度。

是以一種無盡的接近聖人形態，但是卻到不了聖人的階段，是不斷的以最高的標準來標榜自己，讓自己爲止努力或者改變。

這樣一比的話，吳與弼可要比婁諒高出了好幾個階段，畢竟吳與弼追求的是無盡的，而婁諒所追求的只是單單的一個“聖人”而已。

吳與弼追求的是無盡的道德，而婁諒追求的只是一位真正存在的“聖人”而已，他的聖人只是某些人給他畫的一張大餅而已。

站在橋上的陳獻章聽着這兩人的話，盯着河水上倒映着的自己身影慢慢陷入了思考，良久才轉過頭向那兩人看去，恰巧此時吳與弼與婁諒也轉頭望向了他。

這一刻，三個即將改變了世界的人相遇了，命運的齒輪終究還是讓他們相遇了，而他們得相遇將會給大明帶來一場風暴一般的變革。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幾日後的殿試上，誰去管他理學不理學的，誰是狀元纔是所有人都關注的地方。

最後的這一點時間，柯潛、王越等人也待在屋子內不斷的鞏固自己的學識，也有人四處奔走着希望可以收穫到一些不錯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