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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舊軍屬 新希望

有了魚倶羅相伴,趙開練刀的興致大大地提高,第二日一早便拉着他拼拼乓乓地滾作一團。魚倶羅收了一半力氣,堪堪與他打個平手。

打穀場平整如鏡,正是練武的好去處。

趙開不一會兒就氣喘如牛,心裏很是得意,他比照估算了一下,以魚倶羅今後排名前十的戰力,自己在軍中怎麼也能排名到一千名以內了吧,就有些翹尾巴。

趙劍在邊上實在看不下去,一腳把他踢到邊上歇着,一板一眼地教魚倶羅軍中戰法。

好幾個佃戶牽着牛馬喫草時經過,都會偷偷地大量趙開一眼,遙遙地施個禮,便匆匆地跑了。

趙開也沒在意,只是看他們不是缺一條胳膊,就是滿臉傷痕,很是狐疑。見劍伯那邊正忙,只好憋在心裏,去找院裏打坐冥思的強練聊天。

謝嫣然還是沒能逃了燒火做飯的職司,廚房那裏正炊煙裊裊。

趙開對強練揖禮道:“先生,煩請做些地形勘測,這處莊園確定要搬遷,再往南七裏,便是滻水河,我想開闢五十畝的區域,做個訓練營地,把天下圖都做成實景模型,看看如何佈置。”

強練收功吐氣,沉吟道:“有老夫在,此事不難。只是謙之你沒有軍職,這營地豈非又要獻給皇帝”

趙開嘆了口氣:“陛下那邊要用我,問題倒不大,獻出去也無妨。我就是擔心丞相府那邊不容我沾手軍事,所以想着以皇子名義來做,就叫兒童遊樂場算了。對了,宇文護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先生那日去他府上開罵,也不見他找你的麻煩,不是說他殘暴不仁麼”

強練灑然失笑:“那宇文護未得勢之前,倒是寬仁的很,很會理事,雖打戰不行,卻是個極好的內政大臣。否則太祖宇文泰也不會託孤給他,沒想到大權獨攬後,短短几年,便弒殺了三位皇帝,也是前無古人了。擅專弄權之輩,從來都沒有好的下場。”

趙開沉默一陣:“先生的意思,如不動搖他的地位,宇文護還講些道理權勢真會叫人失了心志麼”

強練道:“謙之還是太小,你沒體會過一聲令下,伏屍百萬的巔峯權力,反而日日擔憂人頭落地,自然領會不到權勢的威力。所謂食髓知味,那些帝王將相纔會生出種種野心。依老夫看,你若只是小打小鬧,他不會隨意就對你下手,百官都看着哩,他做不到百無禁忌。”

趙開放鬆了些,又有些迷惘。在這紛亂之世,憑着洞察先機的優勢,自己該將如何選擇呢做個輔政良臣,還是追逐爭霸或者乾脆做個逍遙公,隱逸山林,任由歷史原樣流轉

趙劍已經收刀進了院子,叫魚倶羅自行演練,接口道:“少主,別的屬下不知,但跟着老國公上陣之時,見那號角一響,千軍萬馬如同臂使。哪怕屬下只是隨扈之人,也覺得熱血沸騰,生出天下盡在掌握的感觸,想想都覺得迷人哩可恨唉”

趙開想起一事,問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無須日夜想着此事,徒惹傷懷。劍伯,常聽你說昔日同袍多有恨意,這些叔伯還剩多少,如今在哪,過得還好麼”

趙劍眨眨眼睛,傷感道:“屬下的軍中兄弟,沒剩幾個了,如今都在田莊,公子不是剛纔見着了麼”

趙開有些激動,恍然道:“我就說哩,如今大周人口緊缺,農戶每家都可分得三十畝良田,哪來這麼些佃戶給咱田莊耕種他們都是我阿父之前的親兵麼,爲何以前不告訴我”

趙劍苦笑道:“老國公當年身爲八大柱國之一,有五百親衛,由我與趙刀統領。屬下受了腳傷,留府值守;趙刀他們追隨老國公征戰,待老國公去後,大都追隨同死。僅留下早年有傷的二十八人,現在都以佃戶名義護衛老國公墳墓。公子以前歲數小,沒敢讓你知曉,擔心多惹事端,原本也想一直瞞着。如今計劃有變,該讓你見見了,他們一會兒就來。”

強練擊節讚歎:“義士,慷慨赴死,如此忠義之士,實屬難得。”

趙開淚眼朦朧,顫聲道:“劍伯有心了趙刀阿叔我依稀記得,他還在麼”

趙劍黯然道:“他是第一個追隨老國公同去的。”

趙開想控制住情緒,可無論如何,也管不住眼淚墜成溪河。到了今日,趙開才真正覺得他是我,我是他,再無千年後的光影前來擾心。

趙劍想起什麼,眼內浮起溫情,道:“這些老兄弟做了守墓人,但收留了一些同袍的遺孤,大大小小得有四五十人,正是訓練私兵的最好人選。”

趙開仰頭大笑,流淚滿面,斷然道:“老天待我不薄只要留下種子,必可開花結果。自今日起,我趙開不僅要爲自己而活,更要爲這等忠義之士而活。定要讓你們,有朝一日,揚眉吐氣,英名永存”

強練剛要說話,院門外傳來一陣嘈雜。

趙開笑道:“先生自去勘察,晚上我們再詳談。”

魚倶羅輕輕進入庭院,拱手道:“謙之,你的這些叔伯兄弟都來了,都想拜見你哩。”他顯然也聽到了。

三人出了院門,就見打穀場上跪倒了一片。

前面的,是二十多個缺胳膊斷腿的殘障軍漢,重又穿上了軍甲。後面是一些中年農婦,各領着幾個男娃女娃,歲數都不大。

軍漢們見到趙開,最爲激動,有些虎目中已流下眼淚。後方的孩童倒是好奇,想引頸去看,被婦人悄悄給按了下去。

“拜見少主”

趙開聽着這一聲喊,心底一個雷鳴,依稀便有金戈鐵馬之聲在耳邊響起。

趙開眼裏被淚水擋住了視線,已然看不清前面的人臉,卻能感覺到一道道炙熱的眼光,投射到身上,透着暖暖的關懷與希望。

趙開回頭欲找趙劍幫忙扶起衆人,卻發現他也都跪下了,神情同樣莊重肅穆。

趙開仰天長嘯,大聲道:“好,好天不絕我趙家,那我趙開便要帶你們取回應有的榮光衆將士聽令,起來罷”

“謝少主”

轟然一聲回覆,衆人齊齊起身,毫不拖泥帶水。

趙開一一看着這些忠義之士,道:“趙叔,煩請你爲我引見諸位叔伯兄弟,我想聽聽他們的英勇故事。”

“是”

趙劍跨前兩步,一拉最中間一位斷了半截左臂的大漢,道:“趙無極,國公親衛營車騎將軍。邙山一戰,爲護國公周全,身中三箭,手擋大刀而斷,殺敵三十有七”

“趙無直,國公親衛營驍騎將軍。玉璧之戰,我軍兵敗,隨扈國公周圍,身中四箭,腰中兩槍,殺敵二十有三”

“趙無敖,國公親衛營驍騎校尉。潁川一戰,護衛國公安危,身中三箭,削去腳掌,殺敵一十有五”

趙劍高聲引見一位,趙開即作揖一拜,口稱叔伯。

趙劍最後大聲道:“國公帳下親衛,倶都出自武川鄉黨,追隨國公南遷關中,征戰二十餘年,歷經十數次兇險,殺敵無數,從無臨陣退縮之輩國公罹難,我等未能追隨而去,終日愧疚,要不是有這些娃娃,我等早已不願苟活。公子聰穎知禮,是趙家崛起的希望,我等殘破之身,雖然無用,拼死也要護得公子安全,矢志不渝”

“我等願護衛公子安全,矢志不渝”

趙開再次作揖,道:“各位叔伯、各位兄弟,你等忠心耿耿,爲我趙家榮光拋灑熱血,爲大周立國戰功赫赫,卻沒有得到應有的榮耀富貴。自今日起,我趙開,是你們的家人子侄,是你們的兄弟,生死相托,榮辱與共終有一日,你們每一個人,以及已經爲我趙家拋灑頭顱的將士們,都能得到一個公正的待遇,還我趙氏榮耀”

衆舊屬泣不成聲,齊齊跪下喊道:“但憑少主吩咐,萬死不辭”

這一番見面,順利完成了兩代家主的交接,這些軍漢及娃娃們,都成了趙開的私人部曲。

這一大幫人聚在一起,追思前塵往事,說一段笑一段,說一段哭一段,不知不覺,便過了一天。

當晚,打穀場上排上酒宴,開懷暢飲。

這幫軍漢一個個過來拍拍趙開的肩膀,端着大碗的酒來敬,癡癡傻樂,如看寶物。

趙劍拿出統領的威勢,斷喝一聲:“少主頭上還有傷,你等還要規矩麼,自己喝去”

衆軍漢一鬨而散,扯起各自殺敵的勇猛典故,拼起酒來。

趙開轉首對侍立在身後的魚倶羅道:“倶羅,在自己家裏,不用拘謹,你也去陪叔伯兄弟一塊暢飲罷。”

魚倶羅也是軍中孤幼,父親征兵戰死,才淪落到街頭打混,見着這些慷慨軍漢,早就心癢癢,朝趙開一抱拳,歡呼一聲,便扎入了人羣。

畢竟少年心性,只一會兒便與那些娃娃混熟,被團團圍起來遞酒。

趙開轉身走入院內,揮揮手,沒讓謝嫣然和趙劍跟着,笑道:“你們平日可不曾如此熱鬧過,一起去吧。我就找先生說說話。”

強練坐在石凳上,燒一小爐,泡着一壺茶,時而往爐子裏續些細柴,悠然自得。

趙開一屁股坐下,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嘆道:“叔伯們太能喝了,先生便是因此躲着麼”

強練道:“單對單,老夫怕過誰來可怕的是幾十個一起上。何況今日狂歡,老夫等人不便參與,隨意喫點就行。你的這些部曲是可憐人,他們憋的太久了”

趙開嘆道:“一將功成萬骨枯。他們爲我趙家,付出的太多了”

強練皺皺眉,踟躕道:“謙之,這些忠義之士,恐怕對你來說,是個隱患。”

趙開動容道:“先生有此一慮,足見對小子關懷備至哩。這事問題不大,叔伯們已經脫了軍籍,如今就是名正言順的趙家佃戶。百戰傷殘的退役府兵,朝堂多有推崇,丞相大人也不是真能一手遮天,拿這個做文章,怕是翻不起什麼風浪。”

強練道:“多招人猜忌總是有的。謙之最好能妥善安排。”

趙開嘆了口氣,苦笑道:“先生說的是。阿父出事後,他們出售了家業,聚在此處,只爲替阿父守陵。是該爲他們好好謀劃,日後如能派往北齊和南陳境內,做做書局轉運,順便傳遞些消息,應該合適。”

強練擊掌嘆道:“果真忠義無雙誰說墨家沒落了,有這等以義爲先的壯士,墨家精神就不會亡,必能代代相承”

趙開昂然道:“華夏兒郎何曾奴顏婢膝過先生,就算沒有墨家之名,但墨家救民於水火之熱血必當流淌千年萬載”

強練被撓到癢處,哈哈大笑,繼而流下淚來。

“先生,莫要傷懷。既然田地不夠,小子就要想辦法多掙些銀錢來,做一個大大的錢庫糧倉,要把穀子堆到屋頂去,讓小子們敞開了肚子喫。”

趙開此話一出,強練忍不住道:“謙之,若不是老夫知你懂你,都要懷疑你就是墨家傳人了,要不老夫現在就把鉅子之位傳給你罷”

趙開被唬了一跳,連連搖手道:“先生不怪我滿口銅臭味,怎麼地還如此輕率要傳位小子可擔不起哩。”

強練肅容道:“墨家推崇兼相愛、交相利,這兼相愛不爲帝王家天下所喜,故纔打壓不斷,不提也罷。但交相利,正是主張天下百姓互通有無,共謀福利。我們墨家多有商賈之人,流通貨物以富足百姓,有何不可陶朱公范蠡正是墨子的師兄哩。”

趙開倒沒想到這一層,咧嘴直笑,喜道:“那就太好了。請先生助我,多做些方便百姓的農具器械出來,也爲田莊添些資財之用。”

強練笑道:“只要不是軍甲兵具那等殺伐之器,其他的,你只要提出來,老夫總是可以替你想法制造出來的。”

趙開沉思了一下,道:“小子也不能憑空捏造,這幾日多在田間看看,如有念想出來,便與先生商議。對了,溫泉已有眉目了麼”

強練指指地下,道:“關中多地熱,老夫看了地脈走向,此處隨意找個地方,掘地五丈,便有大量溫泉。只是溫泉僅可沐浴,又不能飲用,謙之爲何如此關心哩”

趙開心下歡喜,樂滋滋地道:“那就好辦哩,小子要這溫泉,可不止沐浴之用,而是要用來做溫室。”

強練就對這些新奇想法感興趣,聞言動容道:“溫室謙之要學秦皇湯泉宮的做法麼,老夫倒有耳聞,偌大的皇宮僅做沐浴療傷之用,只覺勞民傷財,頗多奢靡。不知你這溫室可有他用”

趙開灑然一笑,道:“道理是一樣,不過用處卻大大不同。引地熱泉水進室內地下,地面鋪以石板。如此流轉不斷,則四季如春,溫室自成。不僅人住的舒服,室內也可種些菜蔬,冬日裏也能喫着青葉子菜,這纔是人生樂事哩。”

“最關鍵的是,溫室一成,蠶寶寶可一年抽絲四次以上,家禽孵化可用人工。先生試想,這將是何等光景”

強練呼吸有些急促,抓着趙開肩膀,急聲道:“當真可行家禽孵化竟可用人工麼老夫聞所未聞,謙之從何得知”

趙開挺起胸膛,傲然道:“先生豈不聞合理推論麼母雞孵化,豈不是就是靠其體溫如若把溫室的溫度控制到相似程度,小子推斷定然可行。”

強練不疑有他,嘆道:“謙之思慮新奇,敢發前人之所未想,這便是你與衆不同之處。要知每一次製造的變化,都是一代代人慢慢修正而來的,你如憑空生造,真是不凡。老夫信你了,合情合理的推理,總要試試纔好。”

趙開暗噓了一口氣,道:“小子只是提出想法,具體做起來可就一點也不會了。最難之處是,如何把數十上百個樓閣院子的地下連通水道,讓溫泉從底下流通循環。還請先生與匠造們費心思量。”

強練卻不擔心,笑道:“這些卻是不難,慢慢思慮,總會有辦法的。只是謙之,你到底規劃了多大的莊園,這得給老夫好好說說,似乎與老夫所想,差異頗大哩”

趙開撓撓頭,苦笑道:“先生莫急。小子現在滿腦子念頭,盤根錯節,越想越多,怕是二百畝地都不夠用。這幾日看看送來的錢財,我們再看看地勢,慢慢完善,如何”

強練笑罵道:“謙之這是要建城池麼哈哈,如此更好,老夫就怕悶的慌,能一展所長,求之不得。”

趙開邊思索邊喃喃地道:“那倒沒有,甚至圍牆也要特意建得低矮些,免得違制。只是小子想要建個火窯,建個鐵匠鋪,建個學堂,建個木工坊,建個印書坊,建個織布坊,建個一起喫飯的大食堂,等等等等,越想越多,一下子抓不住重點了。”

強練愕然道:“謙之,這每個工坊都需不少熟手匠人哩,豈是那麼容易就能出活的你可不要想岔了,須知人力有窮時。”

趙開擡起頭,看着強練,認真地道:“先生,在趙開眼裏,這世上之人都有價值,只要給他們機會,加以引導,都可以做出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來。你也看到了,這些阿姨嬸子,還有女娃,人數不少。總不能除了洗衣做飯,她們就不能讀書認字,不能做其他事情了罷我總要爲她們也打算一番的。”

強練沉默一陣,拍拍趙開肩膀,嘆道:“就憑你這番話,老夫選擇幫你,就再無猶疑。只是謙之你年紀不大,思慮太重,小心被壓垮了身子。”

趙開道:“小子領會得,謝謝先生。”

強練不好再說,笑道:“如你所想,這千畝田肯定不夠用了,得想辦法再買來一千畝纔好。”

趙開笑了一笑,道:“這一片已列入皇家禁地,買是買不着了。小子已有些想法,哪天做些皇帝和丞相都喜歡的寶貝出來,找他們換去。”

聽得院外漸漸安靜,趙開擡頭看看天色,道:“先生早些歇息罷,明日再議莊園之事。我去看看趙叔他們如何了。”

兩個院子圍牆相通,強練點點頭,便從偏門去了舊院。

穀場上,婦人和娃娃都已撤席,酒量差的也大都被家人扛走,還有幾個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只餘趙劍、趙無極幾個老兄弟,靜靜坐着,偶爾說上幾句,喝上一口酒。

謝嫣然和趙旭在旁邊倒酒。

趙開出了院門看到,也不過去招呼。擺擺手,攔着謝嫣然過來,對趙旭笑了一笑,讓他自便。

就那麼懶洋洋地坐在門檻上,斜倚着門框,趙開隨手扯根草莖,放在嘴裏慢慢嚼着。

一股青澀的苦味在嘴裏蔓延。

趙開卻覺得極爲香甜,咧嘴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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