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贈帕

南寢山本是龍鳳市下的一座小鎮，鎮上以前有一家小小的殯儀館，規模不大，現在也不知叫什麼名字了，一直冷冷清清的，因爲在這內陸山區的小城市，人口不多，大部分的居民還是選擇土葬。

但是在前些年，龍鳳市周邊竟然接連發現了好幾處大型煤礦，當時，國家對於煤礦開採還沒有收緊口袋，那時候的政策還是“大礦大開，小礦小開，有水快流”，於是很快，全國各地的煤礦主、投資人蜂擁而至，同時，與之相關的各種煉煤廠、洗煤廠、焦化廠紛紛拔地而起。

隨之而來的，龍鳳市區裏面的城市人口越來越多，慢慢地比旁邊鄰近的縣城成了氣候，而這家不知名的殯儀館，也因爲國家鼓勵火葬，控制土葬，規模慢慢地壯大了起來。

南寢山鎮上，居民們靠葬喫葬，鎮上居民開始從事與殯葬行業相關的生意，賣花圈、紙錢、壽衣、骨灰盒等等，應有盡有，到現在，鎮上十之的人們幹着和殯葬業相關的生意，整個鎮子的殯葬行業形成了規模，於是，人們就用小鎮的名字：南寢山，作爲了龍鳳市殯儀館的代名詞。

車子開出市區，公路開始變得顛簸起來，這時因爲各種大型運煤車來回往復，把公路搗得坑坑窪窪，黑塵飛揚。

高原坐在車裏，呆呆地望着窗外的，一句話不說。

“阿嚏，阿嚏，阿嚏”

高原突然一下接連打了十幾個噴嚏。

“是不是車裏空調打低了了”

楊柳斜眼看了一眼後視鏡，從前面扔了一包紙巾過來。

高原接了紙，還沒來得及說話，便又感覺鼻子發癢，他趕緊掏出紙巾捂住鼻子，使勁洗了幾遍鼻涕，才感覺稍微好受點。

“不是空調溫度低，應該是鼻炎犯了”

說完，高原小心翼翼地將車窗搖了條小縫，將那張黏黏糊糊的紙巾扔出窗外，然後又迅速將車窗關上了。

窗戶剛關上，高原便又感覺鼻子發癢

“阿嚏，阿嚏，阿嚏”，又是接連好幾個噴嚏。

“真tm倒黴，怎麼鼻炎偏偏又這時候犯了”高原心裏面罵道。

見此情景，楊柳將車內的空調溫度往上調了調，關切道：

“有沒有事怎麼感覺挺嚴重的”

“沒有事，這鼻炎一犯就是這樣”

高原嘴裏雖然說沒有事，那是因爲他知道，沒有鼻炎的人是根本不能理解犯鼻炎人的痛苦。

高原是在初中的時候被確診有鼻炎的，全稱叫做季節性過敏性鼻炎，意思就是在特定的季節，因爲過敏，而導致犯鼻炎。

高原的過敏季節就是每年的九、十月份，一到這個時候，只要聞到一丁點的灰塵或者花粉，他就會不斷的打噴嚏，最恐怖的一次，他竟然連着打了二十多個噴嚏

要是光打噴嚏的話，高原還可以接受，鼻炎的噁心之處在於，在犯鼻炎期間，他的兩個鼻孔中，總有一個在淌清水鼻涕，它不但不通氣，你還得隨時小心出其不意流出來的鼻涕

有的時候，他的兩個鼻孔竟然同時不通氣每當這時，高原便不禁自我打趣：幸虧嘴巴也能呼吸，要不，自己不知道被憋死多少次了

高原的父母爲此帶他去過很多醫院，但結果都是：不能根治只能緩解。怎麼緩解就是不要外出，不要接觸到灰塵和花粉

但別說高原是一個農村孩子，就是城市裏的孩子，誰也不可能幾個月不出門況且，這個季節正是秋收季節，在村裏，像他這個年齡段孩子，人家早能幫着家裏幹農活了，但他卻從來沒有做過農活，高原心裏明白，那是父母心疼他。

但是此刻，父母竟然雙雙殞命，自己從此就要孑然一身，再也沒人關心自己，疼愛自己，想到這些，高原不禁鼻頭一酸。

顛顛簸簸走了四五十分鐘，車子停了下來。

這是一處仿古牌樓的大門，青磚綠瓦，飛檐流閣，看起來氣派無比，三四米糕的大門正上方，一塊漆黑色的大匾，上書三個金字：“南寢山”。

“到了，進去吧，你家裏的親戚們都在裏面等你呢”

“知道了。”

高原推開車門，剛剛踏出一隻腳，突然，又縮了回來，他看向前排的楊柳問道：

“那個，姐，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你說啊”

“這些天你忙上忙下的，辛苦你了嗯，但我們無親無故的，是不是，我有什麼可以幫助你的”

高原本來想說的是，你是不是想從我這兒知道什麼或得到些什麼，但話到嘴邊時，他換了句比較委婉的詞。

楊柳只怔了一秒鐘，她轉過身子，墨黑色的鏡片中，高原的兩個影子死死盯住他：

“你意思是我在圖你什麼”

高原感覺到了一股殺氣，冷冰冰的。

“沒有，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

“我意思，是看你這兩天挺累的，想幫你做點事”

高原暗自慶幸，關鍵時候，自己腦子轉的還是挺溜的

楊柳臉上雖然波瀾不驚，但嘴角卻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你個小屁孩，心眼子倒不少，我這忙成這樣，還不是楊局安排幫忙的”

聽到這個回答，高原心裏竟然隱隱有些失落，他感覺楊柳能這樣幫他全是出自工作安排，而不是個人意願。

“哦，原來是這樣，那感謝楊局”

高原下車走了沒幾步，楊柳又叫住了他。

“高原”

高原回頭道：“怎麼了”

“你過來”楊柳揮手道。

高原疑惑地走回到車旁，楊柳從窗口遞給他一件東西。

高原打開一看，楊柳遞過來的竟然是一張手帕，純白絲綢質地，摸起來柔軟絲滑，上面還用綠色的絲線繡了一片形狀奇怪的樹葉，晶瑩剔透。

“現在竟然還有帶這麼漂亮手帕的女生而且，剛剛她這是在送我禮物嗎”

高原感覺心臟有些“砰砰”直跳，呼吸有些急促。

“你鼻涕流出來了”

“啊”

高原老臉一紅，趕緊從身上掏出紙巾揩去。

“我看你老拿紙巾擦鼻涕，鼻子都紅了，再過幾天就該破皮了，剛剛給你的手帕是絲綢的，質地軟，你用它擦吧”

說完，楊柳衝着高原擺了擺手，車子一溜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