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零二章：以亂打亂

殘破的宗門主殿內，周正清坐在主位，烏鵬神色黯然地立於一旁，緩緩開口。

“星沙宗的宗門地脈和陣法被毀，數十座建築受損，其中受損最嚴重的就是主殿，已經無法修復。”

“另外……”

烏鵬擡起頭看着主殿內的星沙宗門人，視線掃過那些空出來的位置，心中刺痛，說道：“我宗一共損失了五名長老，十三名執事，以及許多門人弟子。”

主殿內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烏柏一身染血站在大殿門口，突然走了出來，聲淚俱下地吼道：“爺爺，一共有三千多同門被血祭奪取了性命，他們都有名有姓，我星沙宗一定要爲他們報仇。”

烏鵬臉上的表情更加痛苦，仰面閉目，沉默不語。

周正清豁然起身，臉上的表情無比難看，來回走了好幾步，纔看向林陽。

林陽連忙表態：“星沙宗與我林家自來交好，林家願意拿出足夠有誠意的援助。”

“援助？這是你們林家對星沙宗的補償！”周正清瞪眼問道，一身劍意被怒意牽動，凝而未發。

林陽身形一僵，周正清的境界比他高出許多，直面怒放的劍道威壓，便差點讓他道心失守，但一想到改口的後果，他只能滿眼討饒，卻始終不肯開口。

烏鵬把這一幕看在眼裏，心灰意冷，說道：“周前輩，星沙宗不需要任何補償，也不需要任何援助，只希望以後不會再遭受今日這等無妄之災。”

周正清老臉有些掛不住，輕咳一聲：“這是當然……但補償還是要有。”

林陽突然感受到周正清目光裏的一絲殺意，連忙含糊過去：“星沙宗發生這等慘死，林家自然會拿出補償。我得儘快把這裏的消息帶回去，前輩你看……”

“滾吧。”

“好！”

林陽衝出大殿，一眼便看到了大殿外密密麻麻的星沙宗弟子，這些人神色悽惶，見到他出來下意識移開視線，林陽心中冷哼一聲，大步朝外走去，人羣立刻朝兩邊分開。

不管是在修行界還是西山境，有一條規矩是哪裏都通用的，那便是自身的實力！

林陽在大殿內受的氣在這些螻蟻般的星沙宗弟子找補了一些回來，突然發現最前面的人羣不動了，眉頭一皺，正要出聲，下一刻人羣就朝他這個方向涌來，似乎要反過來把他包圍。”

林陽大怒，“你們在找死！給我滾開！“

將他包圍的人羣很快重新分開，林陽眉頭微挑，想到身後還有一座大殿，冷哼一聲，大步朝前走去，他每走出幾步，便臉色煞白地停在了原地。

木青站在人羣最後方，正等着林陽。

星沙宗外，林陽強忍着不適主動停下身形，一邊打量四周，一邊說道：“我們有什麼好談的嗎？”

木青獨自跟在林陽身邊，說道：“林陽長老和周乾認識嗎？”

林陽皺眉，還沒開口，木青已經繼續說道：“放棄周乾，西山林家還能保住名聲。”

林陽此時才轉身看向木青，目光閃動，似乎在猶豫要不要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木青離他太近了，近得他完全能趕在其他人出手相救之前殺死對方，至少他是這麼認爲的。

但一想到那些沒有現身的人都是誰，林陽便打消了這個念頭，悶聲道：“我或許會受威脅，但林家不會。”

木青說道：“我知道，但這個建議對你來說會是最好的選擇。”

林陽心中冷笑，他現在最好的選擇是打死都不承認與周乾有關係，打定主意不接木青任何話。

木青把他的眼神變化看在眼裏，並不在乎，讓開前路，提醒道：“小心周乾，吞天聖子雖然未死，但星沙宗發生了什麼，他要比其他人知道得更快一些。”

林陽神色一怔，似乎想到什麼，臉色有些不好看，下一刻身影一閃，人已經催動身法往回趕去。

木青收回望向北邊天空的視線，看向不遠處。

周正清停下腳步，問道：“木青小友要一起上門等我兒現身嗎？”

周正清身後，周筠三人神色各異，但視線也都落在了木青身上。

木青搖頭道：“周乾不會等着我們去找他，周老前輩自便吧。”

周正清微微展眉，說道：“今日還要感謝小友處事機敏果斷，不然你我之前少不了一場沒有任何意義的惡戰。”

木青看着周正清轉身離去的背影，沒再說話。

有些事情說多了沒意義，周乾再如何做，他都會去嘗試殺死對方，而周正清正好與他相反。

升龍山脈之外，有一大片濃密的森林，從高空俯瞰，由於一片碧波，而升龍山脈就是碧波里露出背身的青龍。

林陽遠遠看見升龍山脈便落到了地面，進入了林中，林家族地就在山脈與森林交接的區域，他的速度要比之前慢了不少，越是靠近熟悉的林家族地，林陽的心情越警惕。

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爲何木青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幾句似是而非的話，爲何這一路回程道心都無法安寧。

順利回到族地，這讓林陽的道心稍稍安寧了一分，但他很快又在先去那間私宅和先去隱峯的選擇上猶豫不決。

等到他回過神來時，人已經離那棟偏僻的居所不遠。

宅院內，鴉雀無聲，林陽一路在陰影中行進，到了最後腳步越來越快，就到達了周乾藏身的房間。

屋內被外面還要黑暗一些，林陽站在門口，默默感受着片刻，突然鬆了一口氣，轉身便要離開，身後的黑暗中卻突然傳出一道輕微至極的呼吸聲。

林陽心中炸開，立即衝進黑暗之中，質問道：“你爲何不跑？”

牆角處，周乾癱靠着牆壁，像溺水之人般胸膛劇烈起伏，粗大的呼吸聲瞬間攪動了屋中凝滯不散的陰影，低聲道：“星沙宗出事了？”

林陽見周乾還不知情，心中的警惕少了不少，冷哼道：“木青識破了你的假死計劃，你爹還剛好藏在星沙宗，現在他們聯合起來逼林家把你交出來。”

周乾沉默了片刻，緩緩擡起頭，問道：“你是怎麼打算的？”

林陽看着周乾一雙眼睛，下意識移開視線，他自在不明白爲何到了這種關頭，這傢伙爲何還能如此冷靜，催促道：“我沒有承認林家和你的關係，但你也不能再待在這裏，趁現在還有時間，自己走吧。”

“走？”

周乾從喉嚨裏擠出一個字，緩緩起身，說道：“我和真人才剛剛開始合作，現在能走嗎？”

林陽冷笑起來，說道：“我問過真人，他說你自願成爲林家的一把殺人的刀，但很可惜，你在星沙宗的表現不值得林家繼續在你身上浪費資源，我們之間的合作已經結束。”

周乾站直了身體，皺眉道：“這是你自己的看法，不能代表和塵真人，也不能代表隱峯其它長老。”

“哼。”林陽再次感受到了之前被無視的態度，聲音越來越冷：“木青確實如你所說越來越難對付，但你的能力卻與你所吹噓的相差甚遠，隱峯的其他長老個個都是優柔寡斷之輩，你還妄想得到他們的支持，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林陽讓開位置，催促道：“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份上，你現在還可以走。”

周乾視線落在林陽臉上，突然說道：“你會是一個不錯的朋友。”

林陽臉色微緩，還以爲這傢伙終於幡然醒悟，正要開口，胸口突然出現撕裂劇痛，一隻手從後面洞穿了他的身體。

“你——”

林陽目眥欲裂，周身氣息沸騰，眼中有璀璨的雷芒閃動。

周乾移開視線，看了林陽身後的吞天聖子一眼，吞天碗內的精血太少，那麼吞天動用了本源力量，這一擊也並不能立即鎮壓林陽。

周乾看向門口，說道：“你可以出來了。”

林陽餘光捕捉道門口果真出現了一道人影，表情扭曲，雙眼蓄滿雷霆，立即朝門口轟去。

一道粗大的雷霆洞穿黑暗，瞬間到達門口，門口之人擡起手臂，將衝來的雷霆收入袖中，身影一閃，站在了林陽面前。

“林明達，是你！”

藉着雷霆的餘暉，林陽看清了來人的眼，滿臉怒意，警告道：“真人不會……”

“噗呲——”

林明達一掌拍在林陽頭頂，澎湃的雷芒倒灌進林陽體內，到了最後，就連被收入袖中的那道雷霆也被林明達導引着落到了林陽身上。

屋內的動靜很大，但傳到門口就被一道禁制擋下，林陽眼神憤怒至極，突然扭過頭，艱難地擡起手臂凝聚出一道掌心雷轟向周乾，但威力太弱，被周乾用吞天碗輕鬆擋下。

周乾輕嘆一聲，臉上帶着一絲歉意，說道：“剛纔那道雷法是能殺我的，但你只想着求生，所以你什麼都做不好。”

林陽眼神絕望，被周乾如此羞辱，只想拉着周乾一起死，真氣與血氣齊齊逆行：“轟——”

夜幕降臨，林家族地的邊緣地帶突然傳出一道巨大的爆炸聲，終於撕開了升龍山脈的平靜。

幾道身影從隱峯中飛出，瞬間出現在林家族地上空，林同和看着那道沖天而起的血色漩渦，臉色難看至極，正要衝上去，一道巨大的雷霆呼嘯聲幾乎是在同時從升龍臺上傳開，響徹整個林家族地。

林同和身邊的幾位隱峯峯主齊齊變色：“是驚雷鼓。”

驚雷鼓是一件作用的寶物，一旦被敲響，就是在昭告林家所有人，林家現在正在面臨覆滅的危機。

林同和本來是朝爆炸聲傳開之地衝去，聽到驚雷鼓的鼓聲，連忙衝到升龍臺上，目光一掃，看清驚雷鼓旁的人後，心中的怒意再難壓制，身影一閃，便衝到林明達身前，一掌拍向林明達的頭頂。

“咔嚓——”

林明達臉色如常，一道裂痕出現在眉心，無比醒目，卻還是平靜提醒道：“真人，有些事情之後再談，外敵已經到了。”

林同和怒道：“你本體在何處？”

林明達猶豫了一下，如實回答道：“走了。”

就在此時，一道極其強大的劍道氣息快速逼近，停在了林家族地上空，怒道：“林同和，交出我兒！”

林同和深深地看了林明達這具分身一眼，用只有二人能聽到的聲音警告道：“你既然把最後一道分身都拿來下注了，那就最好不要讓人找到你們在何處，不然後果自負。”

林明達微微低頭：“是。”

“哼！”

林同和轉身來到林家族地上空，對周正清遙遙抱拳，冷聲道：“周正清，你兒子不見了就去找，關我林家屁事！”

林同和的聲音不大，卻讓剛纔隨他一起離開隱峯的幾位峯主神色微變，林雲蒼和林清流看了一眼升龍臺的方向，微微皺眉。

……

漆黑的森林內，周乾後背倒在樹幹上，重重地坐在地上。

他的臉色比之前還要蒼白，眼神卻散發着灼人的紅芒，吞天碗繞着樹幹轉了幾圈，佈置了一個結界，才停在周乾面前。

一隻沾滿血液的手從一旁伸出，穩穩地拖住吞天碗。

“坐下。”

吞天聖子安靜地坐在周乾身邊。

林明達眯着雙眼，默默看着吞天聖子的一舉一動，眼底難掩驚豔之意。

“他真是你們打造出來的‘兵器’？”

“當然。”

周乾閉上眼睛，一邊感受着林家族地方向越來越強烈的劍氣波動，一邊笑着說道：“吞天聖子直面林陽自爆的衝擊，傷得有多重你最清楚，這纔多久，如果是人的話，能恢復得這麼快？”

林明達收回視線，冷哼一聲：“你偏偏要殺人誅心，若非林陽自爆，我也不至於如此行險，白白損失了一道分身。”

周乾睜開眼睛，看着林明達說道：“你應該清楚，只是損失一道分身已經是最輕的損失。”

林明達依舊不滿，冷聲道：“他們來得太快，你們到底恢復了幾成實力？”

吞天聖子默默將吞天碗伸到周乾面前，碗內的血液不足三成。

周乾說道：“我們勉強恢復了三成的實力。”

林明達眉頭一皺，“只是三成？接下來的計劃豈非全部夭折？”

周乾哈哈一笑，站起身道：“那一個吞天聖子在星沙宗出現時，也不過三成的實力，但靠着祭壇可是硬接了我父親幾劍，只要祭壇升起，聖王境之下皆是螻蟻。”

周乾期待地看向林明達，“長老才該兌現你的承諾了。“

林明達默默拿出了一張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