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七十章：功虧一簣

“我們還不出手嗎？”

雷霆與火焰肆虐的邊緣，鍾靈兒站在木青身邊，臉上露出一絲凝重之色，問道。

聖王境的第二道天劫威力很是恐怖，哪怕是鍾靈兒也感受到了一絲危險，而這天劫眼看還沒有消停的樣子。

木青看着池畔的兩道身影，發現丁采薇似乎還沒有離開的意思，皺眉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丁真儀的情況其實與丁舒禾相差甚遠，丁真儀已經是聖王境初期，看似控制住了體內的業力，但一旦開始嘗試突破，就會有大量的業力轉變成業毒，這個數量是丁舒禾的千倍甚至萬倍。

所以想要如幫助丁舒禾那樣，助丁真儀逆轉吸收業毒，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木青一直考慮的是，在丁真儀體內的業毒全面爆發後，助其利用天劫的力量進行洗禮，這比木青利用涅槃訣的力量還要來得乾脆。

只是事與願違，這天劫似乎也與尋常的不太一樣，反而助長了業毒。

“木青小友！”

一陣疾風撲來，袁天闊有些失態地一把扣住木青肩膀，催促道：“你快出手呀！再不出手，一切都來不及了！”

不遠處精疲力竭的東方宇似乎才注意到這邊的情況，眼神驟亮，期待地朝木青望來。

這一刻，他們無比相信木青擁有扭轉乾坤的能力。

木青面對如此期待的眼神，輕嘆一聲，說道：“天闊長老，我會盡力的，但還不是現在。”

東方闊急眼了，眼看天上那個大窟窿外有雷芒閃爍，似乎還有劫雷落下，連忙說道：“再來一道劫雷，萬事皆休啊！”

木青雙眉微動，轉頭看向池畔，在丁真儀的威脅下，丁采薇終於開始後退，而幾乎是同時，整個天池聖境變得透亮，一道紅色的劫雷劃破長空，在所有人窒息的注視下轟在了丁真儀身上。

“轟隆——”

雷芒如恐怖厲蛇，撕扯着觸及的一切，也撕扯着衆人的情緒。

“師姐！”

丁采薇第一次在人前失態，後退的身子猛然一折，朝前衝去，一枚寶珠突然衝出，擋下丁采薇身前的雷芒，順勢將丁采薇擊退。

澹臺璇收回冰魄寶珠，朝木青看來。

木青點了點頭，“你來鎮壓雷霆，靈兒隨我一起上前。”

袁天闊心中有些喫驚，鍾靈兒和澹臺璇都擁有聖王境中期巔峯實力，或許能抗一段時間這劫雷，木青不過化凡初期，這是要幹什麼。

他雖然期望木青出手改變局面，他並非失去理智，這個時候衝上去，不是白白送死嗎？

“等……”

袁天闊剛開口，木青和鍾靈兒已經朝前衝出，澹臺璇站在原地，眼神微微發亮，這段時間她一直閒着，現在終於有出手的機會，也剛好用來試試她煉化的這枚寶印。

隨着澹臺璇心念一動，一黑一金兩道玄光朝前衝出，來到聖池畔時，玄光猛然綻放，崑崙印與玄相石碑橫亙長空，一股超絕的陣法氣息鋪天蓋地地席捲開來，聖池畔躁動的雷霆遇到這股氣息愈發狂暴，卻被牢牢壓制原地。

這一幕看呆了袁天闊。

竟然有人能夠生生壓制劫雷。

丁采薇受了冰魄寶珠一擊，清晰了許多，眼見木青選在這個時候纔出手，下意識望向天空。

天上那道被劫雷撕開的口子正在慢慢彌合，天劫似乎已經結束，但卻沒有更多的靈氣匯聚而來。

丁采薇心臟突然劇烈抽搐了一下，呆滯地朝池畔望去。

渡劫已經失敗，師姐怎麼樣了？

木青衝到丁真儀身前，看到丁真儀的模樣，雙眉深深皺起。

丁真儀的情況非常不好，身上貼身的寶甲已經化作齏粉，露出傷痕累累的身軀，腦袋無力地下垂着，體內的力量瘋狂外泄，等這股力量徹底散去，便是她身死道消之時。

“靈兒！”

木青輕聲喊道。

他沒敢耽誤絲毫時間，說話之時，便催動“紫霄引”，一掌落在丁真儀頭頂。

大量的鴻蒙紫氣涌進丁真儀體內，護住了丁真儀那即將崩散的元神。

而木青的另一隻手則對準了鍾靈兒。

“轟——”

一道玄妙無比的力量衝出，剛好落在元光鏡上。

元光鏡一震，一層層灰霧蜂擁而出，環繞在丁真儀身周，又隔了漫長的幾息時間，一道黑芒衝出鏡面，落到丁真儀身上。

丁真儀肩膀一顫，發出一聲痛苦至極的悶哼：“唔。”

木青眼見這一幕，眉頭微展，來到丁真儀身後盤膝坐下，雙手落在丁真儀背上，一刻也不敢停歇。

丁真儀體內的業毒已經完全爆發，而蓮臺也早就崩散，只剩下一道被鴻蒙紫氣護住，隨時可能崩散的元神。

涅槃訣無法壓制這些業毒，塑元訣也無法替丁真儀穩住心神，甚至丁真儀如今的情況，也無法要求她如丁舒禾當初那樣可以配合自己。

現在的情況除了死亡，應該是丁真儀狀況最糟糕的時候。

但這也恰是木青唯一能夠出手的時候。

早在幫助丁舒禾逆轉吸收業毒之時，木青就萌生了一個想法——業毒也許本就是一種可以煉化的力量，並不需要逆轉。

之所以會出現業毒爆發最後身死道消的情況，只是沒有辦法守住本心。

只要元神強大起來，這些便不算問題。

這只是木青的想法，他也不敢找丁舒禾來貿然嘗試，但面對丁真儀現在的情況，木青的這個猜想，卻是最後的辦法。

“他現在在做什麼？”

丁采薇來到了澹臺璇身邊，真誠問道。

木青在她絕望之際做出的這些舉動雖然還沒有帶來太多的變化，卻讓丁采薇看到唯一的一絲希望。

澹臺璇回答道：“木青的想法一直都很簡單，先護住元神，再煉化業毒。”

丁采薇蹙眉，一旁的袁天闊卻有些着急，“真儀的情況與舒禾完全不一樣，如何還能夠配合他。”

澹臺璇看着鍾靈兒頗爲緩慢地催動着元光鏡，說道：“木青現在施展了兩門手段，一門是得益於混沌體的‘紫霄引’，一門是執明神君的本命神通‘太易輪轉之術’。”

“前者，能夠護住真儀長老的元神，後者能夠助她快速恢復傷勢。”

丁采薇眼神微亮，但很快又憂心起來，說道：“師姐的蓮臺已經崩散，除非他們二人一刻不停地出手，不然早晚會因爲業毒爆發而……失敗。”

東方宇也湊到近前，幾人的視線都落在澹臺璇臉上，期待着能從澹臺璇這裏聽到不一樣的答案。

但澹臺璇只是點了點頭，說道：“蓮臺也已經崩散了嗎？那業毒確實不好處理，就看木青怎麼打算的了。”

……

聖池畔，丁真儀的意識一點點清醒過來，她感覺自己好像泡進了冰冷的泉水之中，身上那些火辣辣的傷口，還有時刻撕裂意思的痛苦都減輕了許多，只覺得舒爽無比。

“你終於醒過來了。”

聽到木青的聲音，丁真儀突然睜開雙眼。

鍾靈兒站在她面前，手裏拿着元光鏡，不僅復現了太易輪轉之術，還催動了元光鏡本身的神通，一層層灰霧環繞在丁真儀身上，遮擋住了大部分裸露的皮膚。

丁真儀感受到後背的清涼和接觸，反應過來剛纔那股舒爽的源頭來自哪裏，正要開口，卻注意到了自己現在的模樣。

木青以鴻蒙紫氣護住她的元神，自然輕易刺察覺出了她的異樣，說道：“我這裏沒有合適的衣物，你可以先把衣服穿上。”

“……算了，我現在這幅樣子，被看了是你喫虧。”

丁真儀說道。

木青聞言一笑，丁真儀的身體被劫雷傷得極重，剛見到時，手臂大腿就像是枯朽的樹木，現在雖然要飽滿許多，但傷口還在，看起來確實不怎麼好看。

木青說道：“我現在施展的是執明神君的本命神通，可以逆轉血肉補充元神，同樣可以逆轉元神補充血肉。”

丁真儀目光微動，木青確實非常有手段，她能夠清晰過來，本就是充滿遺憾和不甘，現在這股情緒正在被元光鏡持續放大，晦聲道：“我識海中的蓮臺已經徹底崩潰，想要配合你逆轉業毒也沒有辦法。更何況劫雷還沒有消散，此地並不安全，你們還是快點離開吧。”

丁真儀上半身前傾想要脫離木青的雙手，但背後的雙手卻穩穩地追了上來，木青說道：“你與舒禾的情況本就不一樣，我之前就沒有考慮過助你逆轉業毒。”

丁真儀身形微定。

木青繼續說道：“按照地宗《功德經》的說法，業力並沒有好壞之分，只有在轉化後變成業果才分好壞。“

“好的就是功德之力，壞的便是業毒。”

丁真儀不解，說起地宗功法，她要比木青熟悉得多，“你說這些是何意？”

木青說道：“我在想，業毒和功德之力本就是同一樣力量，可以直接吸收煉化。”

“這不可能。”丁真儀斬釘截鐵地說道。

木青說道：“都說元光鏡會反噬持有者，使其走火入魔，但真正的原因其實是天宗那些人本身的心境容不下那麼多的情緒和想法，真正出問題的還是人本身。”

“業毒其實也一樣，只要你能夠收束住心神，它再如何爆發能如何？”

丁真儀還是不信。

木青主動提醒道：“現在你蓮臺已毀，無法壓制業毒，什麼感覺？”

丁真儀感受着情緒的平靜，說道：“沒有你相助，我會失去所有意識，等到最後，業毒會化作業火，焚燒掉一切。”

“那現在呢？”

木青來到丁真儀身前，問道。

丁真儀睜大眼睛，看着木青空下來的雙手，還有一旁停下動作的鐘靈兒，一時無法理解。

木青既然沒有出手？

丁真儀這樣想着，她眉心再次出現一朵黑蓮印記，業毒再次爆發。

木青突然生出一絲感悟，讚歎道：“因果之力，與自身情緒存在千絲萬縷的聯繫，果真玄妙。你沒有意識到時，業毒其實並沒有發作，但一旦你意識到這一點，業毒就會變成你們所認爲的那般污穢邪惡。”

“或者說，是更容易讓你們覺得它會變成污穢邪惡的力量。”

沒有木青的幫助，業毒開始瘋狂反撲丁真儀的元神，停留在元神周圍的鴻蒙紫氣沒能抵擋太久，眼看要被業毒侵染，一朵寶蓮突然從元神體內飛出，綻放寶光，將業毒統統攔在外面。

只是隨着寶光漸漸變得黯淡，業毒離丁真儀的元神越來越近。

當寶光徹底黯淡之時，鴻蒙紫氣再次衝進丁真儀的識海，護住她的元神。

木青的話隨之響起：“《功德經》最大的缺陷就在於那一方蓮臺，你們重視蓮臺的程度甚至超過了自我意識所在的元神，”

丁真儀心中一震，下意識問道：“我要怎麼做？”

木青提醒道：“蓮臺被業毒侵染，被摧毀，並不意味着結束，你就不能再次凝聚一方蓮臺嗎？”

丁真儀默默嘗試運轉心法，驚喜地發現，雖然經脈竅穴千瘡百孔，但體內有一股龐大的力量受到牽引，開始搬運周天。

幾息之後，一團漆黑霧氣突然出現在識海之中，而那些瘋狂衝擊元神的業毒受到霧氣召喚，不受控制地朝霧氣匯去，隨着越來越多的業毒被丁真儀引向那團霧氣，霧氣深處隱隱有一方黑色的蓮臺正在緩緩凝聚。

木青時刻關注着霧氣的變化，沒有絲毫放鬆。

而丁真儀則完全沉浸在蓮臺失而復得地喜悅之中，運轉功法的速度越來越快！

……

“你們聽到了嗎？”

東方宇突然一臉驚喜地問道。

袁天闊正要開口，一道低沉的雷鳴突然在衆人頭頂傳開；“轟隆——”

幾人齊齊擡頭。

天池聖境的天空只剩下一道裂縫便要完全彌合，就在此時，一道紅雷擠開那道裂縫，悍然下墜，目標依舊是聖池畔的丁真儀。

天劫竟然還沒有結束！

丁采薇臉上一喜，但又很快露出一抹憂色，緊張地朝聖池畔看去。

聖池畔，木青感受到快速逼近的恐怖威壓，有些無奈。

這天劫還有完沒完。

就在此時，丁真儀輕吟一聲，一方嶄新的蓮臺出現在識海之中，丁真儀振奮至極，毫不遲疑地調動起體內的一切力量，試圖一鼓作氣破境。

下一刻，丁真儀身上的氣息便衝至聖王境初期的頂峯，但形勢卻在此時急轉直下，她太着急了，以至於沒有先將體內剩餘的業毒先煉化一遍，業毒失控，迅速沸騰。

“啊——”

丁真儀發出撕心裂肺的痛喊聲。

木青眉頭微蹙，他猜測在蓮臺徹底凝聚之時，會是丁真儀心神最薄弱之時，只是他的注意力剛被天劫吸引，還沒來得及提醒，丁真儀便已經遭了道。

木青有條不紊地拿出一枚漆黑的龜甲，拋向頭頂，這枚龜甲是澹臺定所送，蘊含了聖王境大圓滿巔峯一擊的力量。

這搭配劫雷先是被澹臺璇攔下了部分，隨後才與龜甲撞上後，完全擋了下來，但天劫似乎也因此被激怒了，雷聲滾滾，醞釀着更加恐怕的天劫。

木青身處此境，沒有變得慌亂，雙掌貼合在丁真儀後背上，沉聲道：“你想要破境，不只要煉化業毒，還得煉化這落下的劫雷，現在已經沒時間了，若是相信我，便放開你的一切防備。”

丁真儀知道是自己心神失守才導致功虧一簣，不敢有絲毫遲疑，放下了所有的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