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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雪日血紅 第三十七章。跋涉

陸遠的猶豫只持續了短短几刻鐘,他乾脆找出筆記本,詳細地羅列出留與不留的諸般好壞,很快他就得出結論,他必須離開。

腕錶顯示是早間10時47分,這個時候雪原雖然天氣尚好,但日照強度同樣在攀升到最高。陸遠略一思索,決定明日啓程,今日收拾完野兔的物資,準備好適宜行動工具。

野兔的物資儲備無疑是豐富的。陸遠拆卸開之前幾副報廢掉的外骨骼,獲得了不少完好的零配件。所有的宙盟制式在設計之初就精心考量過人體工學與地形適應,極限狀況下,一名負重120千克的輕裝甲步兵在荒蕪行星表面依然能保持每小時5公里的普遍時速,而陸遠所處的雪原環境的確不咋地,那也比一干分配到了致遠星那種鬼地方的陸戰隊同仁好了不是一星半點。

按照宙盟標準,低於兩千公里的步兵行軍都屬於短距機動,不論宙盟軍或帝國軍,都高度全域化通用化了,每一個步兵班組都能隨時呼叫戰術無人機和陸戰載具,路途超過50公里便會要求野兔全地形車空投代步,50公里還只是地位“最低”的陸戰隊標準,諸如陸遠這樣的傘兵或是精銳突擊軍,壓根就不需要呼叫,戰機完全是跟着他們跑的。

陸遠清空出三四個較小一點的軍械箱。但今時不同往日,陸遠不可能真的按極限標準來對待這場註定變數極多的行軍,隨身負重加上拖曳重量,還要維持足夠步行速度,零件、槍支彈藥、醫療、食品、燃料……要精準計算每一份寶貴的重量。

不過陸遠沒着急去翻箱倒櫃,而是小心翼翼地拿出地圖,這份他手繪的軍用地圖、夕雲號艦外掃描的印象,再加上時常不管用的指南針就是他所有的導航手段了。陸遠早已把地圖深深烙進了腦海裏。

把地圖筒包上防水膜,慎重地放到了箱子最底部。陸遠隨後纔開始清點其他物品。

槍支方面,一支下掛槍榴彈傘兵步槍挎肩,一支手槍掛於外骨骼腰部槍包,大腿側也能掛一支。於是陸遠把另一支步槍拆解成零件與備用手槍一道塞進了箱子本就預設好的槍械槽內。

一隻步槍彈鼓裝有131發無殼彈,由於無殼彈尾部是極其壓縮的發射藥,而且接受過基本訓練的射手都會採用3發點射2000RPM或6發點射4000RPM(每分鐘射速)的射擊方式。如果不是陸遠沒有隊友配合,需要不間斷地打壓制,不然一隻彈鼓足夠普通傘兵使用很久。

狼羣沒走遠,陸遠心知肚明,所以不光外骨骼提彈機裝滿了4只彈鼓,陸遠也把剩餘的60多個彈鼓帶走了40個。而其他的武備,肩抗式脈衝炮、工兵的小物件什麼的陸遠都集中放到了野兔下他挖出的一個雪坑中,以備將來能夠回來取走。

就這樣,彈藥便佔了一個箱子,重量正好25千克。

食品就更要仔細考慮了。如此寒冷,要維持自身體力和體魄。哪怕陸遠選擇蹲在野兔裏屁事不幹來熬過冬季,那每天也得攝入1500大卡熱量的食物,陸遠現在要高強度穿越雪原,一天3000大卡是少不了的。不過軍用速食包本身就是準備給一線戰鬥士兵的,一包能頂一天的飢餓感。

陸遠假設自己一天行進8小時,平均時速4公里,一天走30公里。如果抵達了發射場還是無法獲得補給,那麼陸遠起碼要帶上四個月食品儲備,很好算數,120個速食包。

這一百多個速食包滿滿當當佔去了一個箱子還不算完,另外箱子一小半也交代了。陸遠用飽腹丸補齊了這一半格子,飽腹丸只會出現在飛行員、傘兵應急求生包裏,喫一顆便會產生虛假飽腹感,換句話說是,能省着點喫飯。喫一天“飽”一天,能堅持多一倍時間。

淨水陸遠肯定是不帶的,空格全留給了消毒液和強效酒精。取而代之的是便攜淨水瓶。

陸遠俯身往瓶子盛滿了雪,闔上蓋子,連接上外骨骼電量,水瓶的微型過濾器不單去除了雪的雜質與輻射,順便還瞬間煮沸了。所以陸遠往上衣口袋裏裝了很多小拇指蓋大小的固體調味片。這算是雪原跋涉最大的犒勞了。

陸遠頗是納悶地從野兔發動機艙裏重新提出了氫棒箱,他拼死拼活找回來的野兔燃料反而成了野兔趴窩的罪魁禍首。這會兒陸遠才悚然想起,大熊肚子估計還藏着剩餘的五根氫棒!

陸遠忙不迭起身去檢查熊屍,但他用軍刀刺挑翻裏外找了個透,還是隻找到了兩根表面凍滿了血漬的氫棒。

陸遠目光冷峻的審視着這個支離破碎的熊屍,想都不用想,絕對是昨天狼羣襲擊時分割了熊屍,不明就裏地帶走了氫棒。

野兔拋錨了,陸遠一時半會兒是用不上氫棒了,但氫棒本身就是墜落到這顆星球上最有價值的科技產品,沒有之一,往往就是一個小竅門就要人類苦思冥想上百年才能鑽研透,氫棒的製取工藝並不算很難,陸遠上中學的時候就學過製取氫棒的基礎公式……呃,陸遠忽然覺得自己想多了,有沒有人類存在都是兩說。

好吧,陸遠只是害怕狼羣某天不長眼過來掠襲他,然後他一槍打爆了狼肚子裏的氫棒,boom~大家一起完蛋。陸遠很認爲這個可能性會成真。

但不管如何,陸遠也帶走三分之二的氫棒,好歹當做破門炸彈使也行……氫棒裏三層外三層地裹上了鋅皮放到了拖曳箱子中。

基本準備妥當,陸遠又把所有剩餘物資包括那三分之一的氫棒在內盡數埋入野兔下的雪坑內,陸遠把一枚探測球也扔了進去,留待日後再取。

當晚陸遠睡在野兔車廂內,想省點電關小點取暖,於是一晚上凍醒了好幾次。天剛矇矇亮,陸遠拆下了野兔車門,用昨天故意沒扔進坑裏的焊槍把四個車門加兩個野兔的承重輪焊成了一個簡易板車,裝載着陸遠所有的……家當。

陸遠抱着步槍,站在野兔前,眼神複雜地注視了好一會兒,說道:“你要是現在醒來了,我拼着命不要了,也要把芯片拔了。”

果然,陸遠威逼也好求情也好,墨菲依舊不吱聲,如果不是陸遠去摸後脖子,是能摸到一個小小的硬塊,陸遠幾乎要認爲墨菲就沒有存在過。

那一天我瘋了,認爲這個芯片是我某個腫瘤,決定剜出來,這該死玩意會不會出聲?陸遠苦悶悶想到。

日照時間一天中也大概就八九個小時,陸遠也沒興趣繼續自怨自艾了,外骨骼慣性機制啓動,陸遠拖着沉重無比的板車,開始跋涉荒原。

對地球初來乍到的好奇感已經消逝地點滴不剩了,風雪很能消磨人的記憶與意志,頂着寒風與肉眼可見的雪粒旋風,陸遠走了僅僅兩三個小時,便覺得自己要永恆迷失在這片鳥不拉屎的鬼地方,以至於他開始懷疑過去他穿越星球表面是怎麼做到的?

他記不起何時離開的夕雲號,又是什麼時候得知了白霽月失陷了的訊息,所有的一切都變成支撐他一步步向前邁動的薪柴,如果在回憶燃燒殆盡,陸遠還沒抵達他的目的地,也許他就真成了一具行屍走肉。

探測球與在前方几十米慢慢貼地滾動着,指引着方向。無人機卻好端端地躺在板車內,頭盔像鍍上了金屬。雪,只有雪,除了灰白便是純白。在墨鏡裏,陸遠竭力想要尋找一些異色,但徒勞無功。這時他才明白待在野兔裏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

但陸遠沒有回頭,也不可能回頭了,野兔被他拆得空餘殼子,前方是洪水猛獸也必須走到。

陸遠逐漸開始不去思考,腦海澄清開來,執着地踏出每一步,直到腕錶開始“嘀嘀”作響,陸遠才擡起頭來。

入夜了。

陸遠卸下揹包,掏出工兵鏟,挖掘出一個可供他睡入與掩藏板車的大坑。就像是自己的墳墓。過不了多久,雪花就覆蓋上了他。

陸遠點亮了外骨骼的照明燈,幽暗雪坑裏冒出了一縷筆直的火苗,殊爲溫暖,陸遠摘下頭盔,默默地吸着冰冷的空氣,擦拭乾淨工兵鏟,當做鍋鏟去加熱他的晚飯。沉默地咀嚼完,然後似是滿足似是無謂地“籲”了一口氣。

這是他唯一能聽到的人聲。

陸遠的手指緩緩地在胸頸前繞着圈,猶豫再三,最終是掏出了項墜,一縷彩芒映了出來,映入陸遠的眼瞳。

她的面容在淺淺地抿脣,陸遠至今分不清,臨行前錄下的影像,她究竟是在笑或是單純地撅起了嘴在無聲地抗議着在抗議什麼呢?人終將遠行,去步入只屬於一個人的寂靜嗎?

生於銀河,葬於銀河。

陸遠闔上項墜,悄然無一線光明,他忽的想起,他還活着還存在的意義就是爲了讓她永遠不逝去,如果他有一天都忘卻了她的容顏,那麼她就真的永遠迷陷在某個星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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