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伕聞言笑聲朗朗道：“一來我經常趕車，聽到的事情比別人多一些。二來，林老爺一心想爲自己選個好女婿這件事在汴州城已經不算是祕密，那些大門戶背地裏都在笑話林老爺一把年紀還要靠着女兒往上謀前程。”
汴州不比長安城，統共就只有這麼大點地方，叫得上名字的門戶也就這幾家，故而誰家發生了什麼事情，隨便一打聽就能知曉。
車伕將馬車停在了林家的門口，裴妝給了他一錠金子，讓他今日就在外邊等着自己，車伕歡歡喜喜地收下了金子，將馬車停在了樹蔭下。
裴妝上門去送了拜帖，裏面很快便出來人將她給請了進去。
她被引到了正廳之中，纔剛落座，就瞧見一個穿得花枝招展的婦人從外面走了進來，容貌美豔，保養得當以至於裴妝竟看不出年紀來。
“雲先生到訪家中，怎麼沒有人來知會我一聲，讓貴客久等，真是我的罪過。”美婦人才一進門，便笑盈盈地說着，自顧自在裴妝對面的椅子坐下。
裴妝疑惑地看着她，上次在蘭兒的婚宴上，她見過林夫人，似乎並不是眼前這位。
“不知這位夫人是？”
跟在美婦人身邊的丫鬟立刻道：“這位是我們林家的周姨娘，如今內宅的一應事情都是由周姨娘管着的。”
好好的一個大家族，卻讓一個姨娘管家，倒是讓裴妝覺得有些奇怪，也難怪方纔馬伕說這家人很是奇特，讓她進來後要小心着些。
“其實我此番前來，主要是想探望一下考兒，今日我們旬假結束，考兒並沒有去學堂，我有些擔心她。”
周姨娘拿着香帕掩脣輕笑，但是聽到林考兒時，眼中卻劃過一絲厭惡。
這位周姨娘自己也生了一雙兒女，只可惜都是庶出，即便是她現在掌管全家，可林老爺卻還是並不怎麼看重她的孩子，只在意給林考兒尋一門好親事。
周姨娘聽說林考兒要去學堂唸書，生怕她學會了新本事又將自己女兒給比下去，這纔在林老爺耳邊吹枕邊風，讓他將林考兒給留在了家中。
“二小姐身子骨不大好，以後學堂就不去了，有勞雲先生走這一趟。”周姨娘得了林老爺的授意，說話也很是有底氣。
裴妝當初可是在後宮衆嬪妃之中廝殺過來的，這些內宅中女人們的小伎倆，她一眼就能看穿。
裴妝不免冷哼：“周姨娘既不是林小姐的生母，也不是她的父親，有什麼資格替她做這個決定呢，若是傳出去，庶母攔着不許讓嫡女唸書，外人又會怎麼看林家的家風，若是林家的名聲敗了，那周姨娘自己的兒女又能撈到什麼好處呢？”
“你可不要冤枉人，明明是我家老爺不許她再去學堂的，關我什麼事，你不要血口噴人。”
周姨娘氣急敗壞地站起來，指着裴妝怒道。
“我就在這裏等着林夫人或是林老爺前來，有些話我只同他們說，周姨娘身爲妾室，換做任何人家都是沒有資格過問嫡出子女的事情的。”裴妝說着便往椅背上一靠，大有一副要在這裏等到底的架勢。
她也不怕別人說她的閒話，左右雲先生這個身份是假的，她也不怕丟了面子。
興許是看出來裴妝真的打算在這裏和他們耗到底，周姨娘小聲罵了一句“不知好歹”，便氣沖沖地起身離開。
她們兩個在正廳這裏的對話不多時就被人傳到了林夫人耳中，下人將裴妝說過的話一五一十地都講給了林夫人聽。
於是周姨娘纔剛離開沒多久，便走進來一個婆子，上前很是謙遜地對裴妝道：“還請雲先生移步內院，我家夫人有些話想要同先生說。”
“好，帶路吧。”
裴妝心中暗喜，果然她剛纔放狠話是有用的，到底是將背後的正主給叫了出來，雖說不是林老爺，但是林夫人說不準更有用。
一走進林夫人的院子，裴妝就聞到了濃重的藥味，想來林夫人的身子骨應該是不大好。
“你家夫人可是有什麼頑疾？”裴妝隨口問引路的婆子。
那婆子只道：“夫人天生體寒，近些年還時常咳嗽，所以家裏面的事情也不大管，方纔並不知曉先生到訪，實在是慚愧。”
說什麼不知道她過來，分明是她一進門這邊就已經得了信，只等着看裴妝究竟是來打什麼主意吧。
要不然怎麼周姨娘前腳剛走，後腳那婆子就過來傳話了。
正說着，婆子掀開了房門上的簾子，如今正是夏日，可屋內還是掛了防風的簾子，可見病人吹不得一點風。
裴妝還未進去，就聽見了裏面傳來陣陣咳嗽聲，像是在極力壓抑着咳嗽。
“夫人，雲先生到了。”婆子畢恭畢敬地站在屏風外面道。
屏風內傳來虛虛的聲音：“快請先生進來。”
裴妝繞過屏風，看見倚靠在小榻上的林夫人，她身上蓋着薄衫，眼下有一圈烏青，看起來精神不振，比前兩日在蘭兒婚宴上的狀態要更不好一些，也不知這幾日經歷了什麼事情。
“真是對不住先生，我身子不好只能勞累先生親自過來一趟，但有些話我卻還想同先生說，只能無禮了。”林夫人略帶歉意地看着裴妝道。
裴妝聽着她的咳嗽，就已經猜到她應該是痰溼體質，再加上心緒不寧纔會越發嚴重，這個病冬日裏還好，一旦到了夏日才最是難熬。
“不要緊，我今日來就是爲了解決問題，林夫人肯見我是好事。”裴妝衝她微微一笑道。
林夫人叫人在自己小榻邊上置了凳子，讓裴妝坐下。
“先生此番前來，應該是爲了小女去學堂唸書的事情吧？”林夫人說着便頗爲惆悵地嘆了口氣，“這件事她父親已經做了決定，先生還是不要再費心力相勸了。”
“那林夫人也認爲，林考兒不需要再去念書了嗎？”裴妝連忙問道。
之前就聽林考兒說過，她父母親都認爲她只要乖乖在家裏做個閨閣小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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