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87 剃刀匠與灰仙！【五更】

隨着血蠟燃燒，點點菸霧開始在黃裳上方盤旋不斷。

與此同時，原本月明星稀的天空似乎也是被這煙霧給遮掩，竟開始逐步浮現出點點烏雲，讓天空一下變得有些陰沉起來。

“磨剪子嘞……戧菜刀！”

就在這時，一個有些嘶啞難聽，彷彿破鑼嗓子一樣的呼喊聲突然從不遠處響起，並且逐步逼近。

便見黑暗之中，一個隱隱約約，背上扛着一個扁擔，似乎提着什麼東西的身影正在靠近，而且隨着這道身影靠近，還有一陣陣利刃跟磨刀石摩擦的聲音響起。

更詭異的是，這身影雖然彷彿被黑霧籠罩，模糊不清，但所過之處周圍的那些花草卻彷彿是被利刃所斬，紛紛段落，然後腐化成點點黑水。

……

很快，那人便來到了距離黃裳不遠的地方，站在一顆樹下，整個身體都被樹的陰影所籠罩，同時那恍若金屬摩擦一般的嘶啞聲音隨之傳來：“少年郎……你這是在幹什麼……要磨刀麼……”

“公園裏面這麼晚哪來的磨刀匠！”

聽到那嘶啞的聲音，黃裳雙目微睜，眼神微凝，隨後深吸一口氣，問道：“你要如何磨刀，又要付出什麼代價？”

“以血爲引，以肉爲磨，以骨爲刃……”

“以魂爲助力，以性命相修……”

“可磨出一把利刃！”

“此刃可剃頭，可斬物，可殺神滅鬼，可斷人性命根基！”

那人聞言嘿嘿一笑，道：“少年郎，你被壓勝之術所咒，若不磨刀斬去鬼邪鎮物，只怕過不了今晚啊……”

“原來是走陰一脈的剃刀匠……”

聽到那人的話，黃裳結合道藏典籍，心中倒是有了判斷，隨後搖了搖頭，道：“我無刀可磨，你請回吧。”

說完，他輕輕吐出一口氣，吹滅了其中一根蠟燭。

這三根血燭有個名堂，名爲“封門燭”，一旦吹滅，便算是拒絕了討封的對象，讓其退走。

黃裳之所以不選擇眼前這位討封，是因爲剃刀匠這一脈太過陰損，雖然極爲速成，殺傷力驚人，號稱可以殺神斬鬼，斷妖除命，但卻是以自身性命血肉乃至於是氣運根基來磨礪一把利刃，最傷根基。

黃裳不怕什麼後患和反噬，但也不會傻到在自己如此孱弱的時候自損根基。

“也罷……”

“那就等你死了之後，我再來取你血肉白骨，來磨出一把利刃吧……”

封門燭一吹，這受到討封儀式召喚而來的身影也是嘆了口氣，然後轉過身，一邊呼喊着“磨剪子嘞戧菜刀”的口號，一邊緩緩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看到那道身影離開，黃裳微微鬆了口氣。

只是這樣一來，第一次討封的機會便是這麼錯過了。

而就在這時，一股寒意卻是從黃裳心中涌現，隨後那種熟悉的注視感和惡意再度襲來，便見遠處一道身影若隱若現，飄飄忽忽，彷彿沒有重量一樣，以極快的速度朝着黃裳“飄”來。

不僅如此，此刻還有熾烈的陰風襲來，卻是無法擾動那燭火半分。

來者不是討封的對象，而是之前那巷子裏的惡鬼——這傢伙追過來了！

……

“剛剛那剃刀匠說我是中了壓勝之術，看來是被人詛咒了……”

“但我剛來此處，是誰能咒得了我？”

看着那飄來的惡鬼，黃裳眼神微凝，卻不見恐懼之色，只是心中疑惑叢生。

“厭勝”者，又稱“魘鎮”，意思是“以詛咒厭伏其人”，是一種流傳很久的巫術。

根道藏記載，壓勝之術最初乃是記載於魯班書之中，後流傳到世俗工匠之中。因古代世俗工匠地位卑微，很多無良僱主會對其肆意欺壓，剋扣工錢，當他們感到憤怒不平的時候便會在施工期間以“厭勝”術進行報復，在屋內埋藏一些稱之爲“鎮物”的物品。當宅主入住後，全家人的運氣就會變差，輕則家宅不寧，時有損傷或惹上官司，又或者患上惡疾、遇上災劫、孩童夭折，甚至會家破人亡，是一種很惡毒的詛咒。

但壓勝之術雖然詭譎陰狠，但施展的條件也相對苛刻，需要他人名字生辰八字或者是隨身之物才能施展，否則威能將會大降，他明明纔剛到這裏，又有誰會有這麼大的本事對他施術？

還是說這本就是電影劇情的一部分？

而在思量之間，那鬼物已經來到了黃裳的面前。

因爲現在黃裳修爲未復，陰眼未開，所以無法看清楚那鬼物的摸樣，只能隱隱有要看到一道模糊而扭曲的身影，同時一股股濃郁的怨念和惡意，混雜在若隱若現的黑霧之中席捲而來！

轟！

但就在這時，黃裳之前擺放在周圍的那些符紙卻是無火自燃，點點火光恍若形成了一個火圈，將黃裳包圍，同時擋住了那黑霧和惡鬼的去路，任憑那身影如何扭曲，甚至是隱隱間聽到陣陣嘶吼，短時間內也無法突破這火圈的封鎖。

“以現在的狀態，所佈下的五行八卦陣擋不住這傢伙多久，得加快點速度了。”

看到這一幕，黃裳深吸一口氣，繼續討封。

很快，那血燭燃燒所導致的煙霧變得越來越濃郁，恍若在黃裳上方形成了一片陰雲。

這陰雲不斷顫動，似乎有着某種莫名的吸引力，而在陰雲的繚繞下，一個身穿灰色布衣，身形有些岣嶁，同時尖嘴猴腮，嘴邊還長着幾縷奇怪鬍子，看上去彷彿像是貓或者鼠類鬍鬚的老頭子拄着柺杖，從遠處走來。

這老頭子雖然看似衰老，身形岣嶁，但奇怪的卻是動作極快，眨眼間便已經走到了黃裳的附近。

而那厲鬼對於這老頭子似乎也極爲忌憚，隨着這老頭子的靠近，這厲鬼一時間也不敢動彈了。

“嘿嘿嘿，後生仔，你這一手道門法陣倒真是了得，居然能擋住這鬼物如此之久……”

那老頭也沒有搭理一旁的鬼物，只是杵着柺杖，望着黃裳笑眯眯的說道：“但老頭子我想不明白，從你這法陣來看，你必然是得了道門正法的，可爲何卻是修行全無，甚至是用這討封之法……據老頭子所知，道門正統的人可是看不上這旁門左道的。”

這老頭的見識顯然更在那剃刀匠之上，一眼就看出了黃裳身上的問題，但這也是他最疑惑的地方。

討封之法雖看似高大上，但不過是旁門左道而已，無論是道佛正統都不屑爲之。從黃裳佈陣的手段來看，這人顯然是有傳承的，可爲何會淪落到這一步？

想到這裏，這老頭眼睛一轉，眼眸深處閃過一絲貪婪之色：“也罷，各人有各人的祕密，老頭子我也不多問了，你如今被壓勝纏身，厲鬼將近，這陣法雖然精妙，卻如同無根之木，無源之水，擋不住這厲鬼多久。不如你便拜入老頭子我的麾下，借你身軀一用，成爲我的出馬，到時候我自會助你度過此劫，如何？”

所謂出馬，既是出馬仙，也是妖類討封的方法之一。

出馬有兩種，一種是借用“出馬仙”之力，來施展神通，驅邪治鬼。

一種是讓出馬仙上身，從而更大程度發揮出“出馬仙”的力量，成爲其行走人間的代言人和軀殼。

前者力量有限，而且每次借用力量之後都需要休養一定的時間，而後者固然能夠發揮出更強的力量，並且時刻施展這種力量，但卻會虧損自身氣血，甚至常常會被出馬仙控制做出一些身不由己之事。

若是遇到良善的出馬仙還好，大多不會控制其弟子的身軀，就算控制也頂多只是貪嘴去喫點好喫的，可若是遇到兇殘暴力，又或者是慾望薰心的出馬仙，那會做出什麼事就不知道了。

“借你力量可以，但拜入你麾下大可不必。”

黃裳自是懂行的，所以沉聲說道：“你也知我有傳承根基，今日淪落此境只是一時之困，你若借我力量度過此關，日後必將百倍奉還。”

他怎麼可能把身體交給眼前這個顯然心懷不軌的傢伙！

從這傢伙的摸樣來看，其大概率是灰黃狐白柳中的灰仙，也就是老鼠成精，這也是五仙之中最爲油滑詭詐的一種，若是答應其條件，將肉身交給其使用，只怕借的時候容易，要還的時候就沒那麼簡單了。

“後生仔，不要不識好歹。”

被黃裳拒絕，這老者臉色一下變得陰沉起來，豆大的眼睛裏面浮現出陰狠之色：“我知你來頭不小，但虎落平陽被犬欺，落毛的鳳凰不如雞，你如今若是不答應我的要求，只怕連眼前這一關都過不去！”

說到這，這老者微微一頓，又是循循善誘道：“不如你成爲我的出馬，到時候我從你身上得了好處傳承，若是能借此得道，自然也少不了你的好處。再說了，如今有人暗中施壓勝之術詛咒於你，你就算是過了眼前這一關那人也必然不會善罷甘休，若是你願意拜入我的門下，到時候我自然會幫你解決這等麻煩，也算是各取所需，如何？”

顯然黃裳猜對了，這老頭是覬覦他的身軀和傳承。

這也並不稀奇，五大仙雖然看似有名，甚至是被人敬畏崇拜，但實際上不過是修煉有成的妖物罷了，只是旁門左道中的一種，想要得道根本遙遙無期。

可問題是無論是道門還是佛門，其根本傳承都在各派核心弟子手中，那樣的存在根本不是他們能夠企及的。

如今好不容易遇到黃裳這麼一個有着道門正統傳承，卻無修爲傍身的人，這在老頭的眼裏就是一生中最大的成道機緣，他怎麼可能會放過黃裳！

“不如何！”

黃裳搖了搖頭：“若是你助我度過難關，我可傳你一些大道之法，助你成道，但想要我歸屬於你，這不可能。”

他黃裳是什麼人，漫天神佛被他殺了不知道多少，怎麼可能歸順一個老鼠精？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然而相比於黃裳的承諾，那老鼠精更想得到黃裳的一切，隨後他的眼神也變得冰冷起來，對着那鬼物說道：“你繼續！”

說完，他便後退開來，並收斂了自身的氣息，而沒有了他氣息的威懾，那鬼物也重新衝上前來，企圖破開火圈。

顯然，這傢伙是想要利用這鬼物逼黃裳就範！

“後生仔，你的時間不多了。”

“若是不答應我的條件，那等你死了之後，我再拘了你的魂親自拷問便是！”

此刻那老者也是冷冷一笑：“雖然強行搜魂無法得到全部的東西，但想必也能助我得道了。”

“呵……”

黃裳怎麼可能受這老者的威脅，他冷冷一笑，便準備吹滅第二根封門燭，趕這老者離開。

但很快他的臉色便是微微一變。

因爲他發現他一口氣吹下去，那燭火卻僅僅只是微微顫動，忽明忽滅，卻並沒有真正的熄滅！

“你以爲我會讓你這麼容易吹滅封門燭麼？”

與此同時，那老者冷冷一笑，只見他身上瀰漫出點點灰光，正是這灰光護住了燭火，讓其沒有被黃裳吹滅。

“本命妖元？”

“你還真捨得！”

看到這一幕，黃裳眼神一冷。

一般的情況下，在討封儀式的作用下被召喚而來的存在是無法干擾到討封儀式的，但這老者顯然是在燃燒自己的本命力量，以此來阻止黃裳吹滅封門燭。

毫無疑問，在這老者看來，黃裳身上的機緣遠比他苦修數百年得到的力量更加重要。

本名妖元消耗了可以重修，但眼前這成道的機緣沒了可就真沒了！

想到這，黃裳深吸一口氣，便準備咬破自己的舌尖，以舌尖之血強行撲滅燭火，雖然這樣一來會讓他元氣虧損一點，但也勝過被這老鼠精拿捏。

嗡嗡嗡！

可就在這時，黃裳右手處淡淡的金色劍痕烙印卻是陡然綻放出一點點的光輝！

而且這光輝正在變得越來越強烈！

顯然，這方世界的規則雖然封鎖了黃裳體內的全部力量，但卻似乎沒有完全封印住他右手之上那由洪荒世界歷代人皇匯聚而成的人皇之力！

而隨着黃裳右手烙印綻放出點點光輝，那繚繞在他上方的淡淡煙霧竟似乎也被慢慢染成了金色！

下一刻，一縷霞光衝破天穹之上的陰雲，直接籠罩在了黃裳的身上！

“神道討封？！”

看到這從天而降，突破陰雲籠罩在黃裳身上的霞光，那老鼠精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發出一聲尖銳而難以置信的叫聲，隨後轉身便逃。

而那正在衝擊法陣的惡鬼則是連逃都沒能逃掉，便直接被霞光所籠罩，然後於一聲慘叫之中煙消雲散！

與此同時，籠罩在黃裳身上的霞光也與他手上人皇烙印中的金光互相交織，變得愈發閃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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