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朦朧。
寂靜的夜並不平靜。
噗通一聲，馬良躥進溝裏，看清溝裏胡義模糊的身影：“哥，犧牲了三十一個，留下那個班全部犧牲...”
“其他人員呢？”胡義放下望遠鏡，面色平靜，月夜下,遠處除了那堆火，幾乎什麼也看不見。
“後來耿隊長帶着分區騎兵過來，帶走傷員全部，王小三跟老土匪被壓在倒塌的牆下邊逃過一劫...他倆不願離開...”
胡義直接問重點：“弄清楚這些鬼子來歷沒有？”
“我們到九間房的時候，鬼子僞軍已經走了，這些鬼子不簡單...”
“什麼意思？”胡義皺着眉頭。
馬良趕緊把自己猜測說了：“挺進隊！我猜這些鬼子很可能是挺進隊！”
“爲什麼這麼說？”胡義愣了一下，挺進隊一般都在八路軍根據地或者國軍防區活動。
“上午打的那夥鬼子,全部穿的膠鞋，進白道口鎮的那夥鬼子，我聽工作隊的人說，全部穿的軍靴...在九間房我也看了敵人留下的全是軍靴腳印，肯定是一夥...”
“穿個鞋都能跟挺進隊扯上關係？”旁邊羅富貴心裏直冒冷氣，連胡老大都差點死在他們手上，那得是多厲害的存在，立即從黑暗中冒了出來：“馬良你小子不也穿着鬼子軍靴麼？”
“耿隊長對鬼子很瞭解，他說，早幾年鬼子確實都是穿軍靴，這兩年鬼子好像窮了不少，除了當官的，大部分都穿膠鞋...”馬良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
羅富貴立即接了話茬：“你的意思是...鬼子他姥姥也分個三六九等？”
連續被打斷話的馬良沒理會搗蛋熊，看着胡義繼續分析：“咱們在八里營那邊弄出那麼大動靜，這夥小鬼子似乎根本不在意，這是其一，其二，九間房只有些傷兵，鬼子卻大動干戈折騰了近兩個小時，這不合常理,後來小鬼子同樣沒有往南，直接往北去了白道口，最關鍵...這些鬼子幾乎都會說中國話...”
羅富貴繼續插嘴：“也許小鬼子不知道我們在南邊，或者他們對八里營的僞軍很放心也說不定...”
“你能不能閉嘴？這在說正事...”馬良皺着眉頭：鬼子去了白道口，分區留下的工作隊員過來報信，說小鬼子在找一個大腳印跟一個小腳印...從他們行軍路線，我看...他們的目標很可能是騾子...小腳印我猜應該是丫頭！”
目標是自己？原本不打算再開口的羅富貴，當即瞪大眼張口而出：“你說啥？”
“我說你多半成了小鬼子的目標！”馬良白了這貨一眼。
羅富貴懵了，瞪圓醜眼，心裏開始胡思亂想。
鬼子的目標怎麼可能會是自己，馬良一定是瞎說，大腳板印那麼多...
不好...難道小鬼子知道老子有錢？
胡義沒有打斷羅富貴跟馬良胡扯，仔細思索。
鬼子就在北邊不遠處，隨時可能向南而畫，這時候猜測這些鬼子來歷這個問題並沒有多少實際意義，一切得靠行動。
再說，搞清這夥鬼子底細是分區武裝工作隊的任務。
想到這裏，立即問馬良：“馬良...耿隊長他們人呢？”
“他帶了一個工作隊員去鎮上偵察鬼子情況，估計等一會就會有消息...”
知道自己也許被鬼子盯上,羅富貴開始關注胡義跟馬良對話,聽到兩人說話立即插嘴：“鬼子不都出來了麼？還偵察個屁？”
馬良忽然轉了話題：“丫頭呢？”
羅富貴擡手指了指墳包方向：“跟道門的人在前邊。”
馬良點了點頭：“我總覺得哪不對勁...這鬼子找小腳印，會不會一直追着丫頭的腳印...”
事關自己會不會成爲鬼子目標，羅富貴立即開口：“我昨晚不也從鎮上出來的麼？”
“你昨晚走路了麼？”
“我騎的自行車...丫頭一直跟道門的人在一起...剛好就從這邊出來...不好...現在怎麼辦...”
馬良建議：“這黑燈瞎火的...要不要去抓個舌頭？”
“抓什麼舌頭，直接滅了這夥鬼子多好？”羅富貴立即譏諷：“你要搞清楚，這是一箇中隊兩百多鬼子，真當是抓雞那麼容易？”
馬良沒理會這貨：“我跟李響帶了迫擊炮，打他們兩炮，然後抓鬼子出來的尖兵？”
胡義沒有同意也沒反對：“李響呢？”
“在後邊，他準備傷員離開走的時候，分區張連長跟着耿隊長到了。”
羅富貴：“張連長？那是誰...這事越整複雜...”
東拉西扯這會兒。
旁邊觀察員開始叫喚：“鬼子大隊人馬到達墳包附近，道門的人退回來了...”
羅富貴立即反應過來，趕忙往懷裏揣彈夾，一邊吆喝：“都別愣着了，趕緊收拾東西跑路！”
時間不長，小紅纓從黑暗中冒了出來。
胡義轉過臉，看了看小丫頭一身塵土：“我說，你能不能別折騰了？”
“嘿嘿，我先忙去了...”說完，直接將收拾完畢，隨時可以跑路的羅富貴拉到一邊。
“你要幹什麼？”羅富貴警惕。
“那個...道門的人願意參加八路軍，他們有很多人還有親人...那個我爹死了還沒下葬...”
“等等...你爹？你爹不是死了麼...你哪來的爹...”
“別打岔...”
那個李老三他老孃瞎了眼...李十六他爹斷了腿...”
“敢情這道門的人全姓李？還是殘廢...得得，他瞎了眼斷了腿管我屁事...你別跟我訴苦，直接說有用的。”熊心裏直哆嗦，這丫頭跟他說這些，擺明是打他身上鈔票的主意。
“我在想，咱們走的時候，總得給他們解決一下後患...”
“什麼後患，那叫後顧之憂！”
“噫，你還懂成語？”
“哎哎哎，我說別動手動腳，錢沒在我這...”
“哪去了？”
“我找李煥章換成了金條...”
“那金條呢？”
“李煥章說…還沒換成...”
小丫頭愣了一下，不對啊，咱們是前幾天碰到李煥章，這兩天搜刮的呢？”
“什麼搜刮…別瞎說，是繳獲...警告你啊，我給你五百塊，多的沒有...”
“三千。”
“六百。”
“兩千五。”
“七百...”
“兩千，再少一個子兒，姑奶奶現在就把你抽筋撥皮...”小紅纓伸手。
“一千，愛要不要…”
騾子只想早點離開這個會要命的地方，直接將厚厚一摞捆綁得結實的鈔票從兜裏掏出，遞給小紅纓：“這是全部家底兒了...”
“呵呵，你當我是傻子...”
守財熊怒了：“警告你啊，別得寸進尺。”
北邊就是鬼子，一衆人提心吊膽。
李剛滿身是血，左肩膀纏着繃帶，坐在地上有些魂不守舍，跟他一起去偷襲鬼子五個人，就他一個人回來。
要不是李小蓮帶着兩位師兄弟過來，他多半也回不來。
旁邊一羣人圍在一起。
一個年青人正嘚啵：“嘿嘿，咱直接將手雷直接砸到追過來那鬼臉上，然後轟的一聲巨響，那鬼子直接被炸成了渣渣。”
“手雷能把人炸成渣？你真能吹...”
“你要是不信，你現在可以去看！”
“那麼多鬼子，你讓老子現在去看，你想害死我？”
“別打岔...另外那兩個鬼子還想追，老子...”
“你能不能要點臉？要不是小師妹帶着兩個八路一槍一個，直接將那倆鬼子放翻，你說不定現在都歸了西...”
小紅纓從黑暗中冒出來，走到李小蓮面前，遞上一個布包：“這有一千塊鬼子軍票，先應付一下爹的喪事…”
“哪來的？這麼多？”李小蓮有些感動，一千塊對於那些地主豪紳們來說，也許根本不算什麼，但對於道門這些窮人來說，仍然是很大一筆財富。
“先就這麼多，不夠我再想辦法…”小紅纓其實也不知道一千塊到底是多還是少。
李小蓮不客氣，轉身將錢遞給旁邊死裏逃生的趙師叔：“爹的身後事，就拜託師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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