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舒跟厲子安分開後，回家之前，特意帶人去街上買了些東西拿回去，算作給董氏的回禮。
沈老太太將沈大老爺和董氏安置在自己住處旁邊的跨院裏。
沈天舒到家之後，便直接帶着謝芸拎着東西登門。
“天舒過來了。”董氏聽到丫鬟通傳，急忙從裏屋迎了出來。
“大伯母在就好。”沈天舒看到董氏出來，笑着迎上去道，“我還怕您在祖母那邊，讓我撲了個空呢！”
緊接着，沈大老爺也被下人推了出來。
“大伯，您也在呢！”
董氏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間的僵硬，但是很快就露出溫和的笑容道：“天舒怎麼得空過來了？”
“我今天上街去了，順便給大伯和您買了些東西。”沈天舒說着，身後的明玉和明卉忙上前，將提着的大包小包放在桌上。
“哎呀，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客氣。”董氏沒想到沈天舒居然還想着給自己回禮，“你快自己拿回去用，我這兒什麼都不缺的。”
“也沒什麼貴重的東西，都是些喫喫喝喝日常用的。”沈天舒笑着說，“大伯和大伯母從老家過來，對武昌府這邊的氣候肯定不適應，所以給你們買了些藥茶，可以讓丫鬟們煮來喝。。
“這裏還有一些點心和胭脂水粉，都是城裏的老招牌，拿來給大伯母試試，哪個用着好就叫人跟我說，我再給您送過來……”
沈天舒一樣樣把自己買的東西展示給董氏看。
董氏忍不住感慨道：“你這孩子可真是細心，什麼都幫我們想到了。”
“如今母親不在了，老太太又有了春秋，家裏這些瑣碎的事情平時本就是我在操持。
“大伯和大伯母住着缺什麼短什麼，下人勤不勤快都可以來跟我說。”
“也是難爲你了，小小年紀就要開始操持這些後宅的事情。”
“好在家裏人口不多，事兒也少些，沒那麼忙。”
沈大老爺坐在一旁，開始一直在安靜地聽着二人說話。
他突然間看着沈天舒的手腕問：“天舒，你大伯母送你的金釧子怎麼沒見你戴啊？”
沈天舒沒想到他突然問這麼一句，愣了一下才忙解釋道：“大伯，大伯母，我如今還在孝期，想着戴金飾不太合適。
“雲蕙年紀小不懂事，我已經說過她了。等回頭我們出了孝期再戴。”
“哦，對。”沈大老爺彷彿這才發現了沈天舒身上的孝服，表情瞬間微妙起來，“當年你娘過世的時候你還太小……”
董氏立刻打斷道：“老爺，您說什麼呢！”
沈大老爺回過神來，連連抱歉道：“我最近腰腿疼得厲害，夜裏也睡不好，腦子都有些不清楚了。
“你們聊吧，我就不作陪了。”
“大伯趕緊去休息吧！”沈天舒忙道，“是我叨擾了。”
沈大老爺很快就被下人推了進去，沈天舒卻沒有急着走，一直拉着董氏說話，詢問老家那邊的人和事兒。
但是董氏卻越來越坐不住了，裏屋也隱隱飄出來一股讓沈天舒都覺得頗爲陌生的氣味。
“這是什麼味兒啊？丫鬟們在薰衣裳麼？”沈天舒吸吸鼻子問，“這味道好奇怪，我還是第一次聞到。難道是老家流行的什麼香料？”
董氏被問得眼神閃躲，趕緊說：“哪有什麼香料啊，你大伯不喜歡薰香，所以我也從來不用那些個東西。
“若是你聞到了什麼奇怪的味道，有可能是因爲你大伯在屋裏做藥灸呢！
“要不說你們年輕人鼻子就是靈呢，我都沒聞着！”
“原來是藥灸啊，我說這味道怎麼這麼奇特。”沈天舒微微一笑，“大伯母年紀可不大，還保養得這樣好，咱倆一起出去，若是不說，別人都只當是姐妹呢！
“定是您天天陪在大伯身邊，可定早就習慣這個味道了，所以才聞不到的。”
“你這孩子，嘴怎麼這麼甜啊！”董氏嘴上敷衍着沈天舒，人卻已經越來越坐不住了。
眼見沈天舒絲毫沒有讀懂自己的暗示，董氏沒法子只能主動道：“天舒，你大伯藥灸的時候我每次都要在旁邊看着點兒，你看……”
沈天舒這纔像是剛看出眉眼高低似的起身道：“哎呀，對不住，都怪我不好，一說起話來就沒完沒了。
“大伯母不用管我，快去陪大伯吧！
“我先回去了，回頭得空了再過來看大伯和您。”
將沈天舒送出去之後，董氏着急忙慌地叫人關了院門，自己直奔裏屋。
屋裏只有沈大老爺一人，他歪在榻上，嘴裏抽着菸袋。
“老爺就那麼等不及，人都沒走您就用上藥了！”
沈大老爺眼皮也不擡地說：“我不好受！”
董氏卻冷哼一聲道：“怕不是身上不好受，是心裏不好受吧？
“怎麼，看着沈天舒給別的女人戴孝，心裏頭不舒服了？”
沈大老爺這才微擡眼皮，看向妻子道：“你又發什麼瘋？”
“我發瘋？我早就該瘋了！”董氏一改平日溫柔的模樣，卻還不忘拼命壓低着聲音，“這麼多年了，我以爲一切早都過去了，我以爲你對我的好，早已經從補償變成了真心真意。
“誰知道，死了個大的，竟還有個小的？
“你真該天天揣塊鏡子照照自己那副嘴臉，自從沈天舒回來之後，你的眼睛都快扒在她身上撕不下來了！
“她一過來你就開始難受，用藥都顧不得揹着人了？
“怎麼，是不是把以前那些‘美好回憶’都想起來了？
“你但凡還有那麼點兒廉恥，就該控制一下你自己！”
“你說完沒？”沈大老爺眸色陰沉地看着董氏，哪裏還有半點兒平日溫柔親和的模樣。
董氏冷哼一聲道：“只可惜，這是你親侄女兒，老太太就算再疼你，這回也不可能由着你的性子來了！
“滾出去！”沈大老爺暴怒，抄起桌上的茶壺就朝董氏丟了過去。
茶壺在地上摔了個粉碎，茶水和茶葉灑了滿地。
董氏一番發作之後，也終於重新找回一點理智，把散落下來的頭髮重新捋到耳後，頭也不回地離開房間。
沈大老爺重新躺回去，深深吸了幾口菸袋，緩緩將煙氣吐向半空。
他眯起眼睛，面上的怒意漸漸被微笑所取代。
彷彿透過那一個個菸圈兒看到了什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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