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舒見藥包起了作用，正打算今天便到這裏了，沒想到沈大老爺卻稍微提高了聲音道：“娘說她把你殺了，可是我不信，我一直都在等你。
“你看，我就知道她是在騙我，你這不是就回來找我了麼！”
此言一出，如晴天霹靂，驚得屋裏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沈仲磊猛地繃緊脊背，難以置信地看向哥哥。
沈老太太和董氏的冷汗都下來了，急着想要衝過去捂他的嘴。
沈仲磊卻搶先一步，擋在二人面前，冷聲道：“都別動，讓他說！”
沈大老爺此時還沉浸在自己的幻覺中，他的理智早就在藥物的刺激下不復存在。
沈天舒見狀忍不住蹙眉。
也不知是沈大老爺身體不好扛不住藥效還是他之前用過阿芙蓉的緣故。
她本來只是想試試藥效，沒想到效果竟然這麼強烈。
只聽沈大老爺繼續道：“你那麼美，你爲什麼要嫁給老二，你該屬於我纔對。
“娘說過，家裏的東西，只要我喜歡，就會由着我先挑的！
“可爲什麼我定親之前沒有遇到你？”
因爲他並沒有什麼其他過分的舉動。
所以厲子安還算能強忍住怒火。
但他還是上前了幾步，站在沈天舒身後，緊緊盯着沈大老爺，隨時準備出手。
沈仲磊聽得臉色鐵青，手在身側死死攥成拳頭。
沈老太太已經渾身無力地跌坐在地，老淚縱橫地望着大兒子，渾身抖得像是在打擺子。
董氏卻一反常態，冷着一張臉站在帳子後面。
帳幔投下來的陰影擋住了她的上半張臉，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只能看到她緊抿的脣和繃緊到極限的下頜。
沈大老爺還在繼續道：“我只不過想讓你多來陪陪我，咱們可以一起喝喝茶，賞賞畫，談談詩詞歌賦……
“可娘去跟你說的時候，你爲什麼不同意？
“你不但不同意，還裝病躲我？讓我想每天見你一面都成了奢望……
“但凡你肯花點時間跟我相處一下，你就會知道，論文采、論才華，老二比我差得遠呢！”
沈天舒見時候差不多了，沒有出聲，用只有沈大老爺看到的口型，緩緩地對他說：可我不愛你，只愛他！
沈大老爺一直盯着她，自然沒有錯過這一幕，瞬間暴怒：“你胡說！老二有什麼好的！
“他不過就是運氣好，比我多一雙好腿罷了！
“我想得到的東西，還沒有得不到的！”
他說着激動起來，突然反手鉗住沈天舒的手腕，想把人拉入懷中。
沈天舒迅速擡手，用肘擋住了沈大老爺。
厲子安更是左手勾住沈天舒的腰，將她攬入自己懷中，同時飛起一腳。
他已經忍耐得太久，這一腳更是用上了全力。
將沈大老爺整個人連坐着的椅子一併踹飛出去，直撞到後面的牆上才停住。
厲子安踹完人，立刻護着沈天舒退到一旁。
沈大老爺被這一腳踹得不輕，摔在地上之後，眼神卻還癡癡地望着沈天舒的方向。
看到她竟埋頭在一個陌生男人懷中的時候，更是深受打擊，張嘴就吐出一口血來。
“老大！”沈老太太一聲驚呼，手腳並用地朝沈大老爺爬過去。
沈仲磊和董氏卻還都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厲子安冷聲道：“沈大人，這是你家的私事，我本不該過問，但令兄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對潼兒動手動腳。”
沈天舒被這聲潼兒喚得心頭一顫，埋首在他懷裏不敢擡頭。
沈仲磊這纔回過神來，想起來世子爺和潼娘子還在此處，但是剛剛實在接受了太多信息的衝擊，頭腦一片空白，竟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沈天舒卻已經不想再待在這裏了，低聲道：“世子爺，咱們走吧！”
“今日之事，我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的！”厲子安撂下一句話，帶着沈天舒和護衛揚長而去。
沈老太太此時終於爬到沈大老爺身邊，把他抱在懷裏，用顫抖的手抹去他脣邊的那抹血紅，撕心裂肺地大喊：“快來人啊！快去請大夫！”
沈仲磊卻反手把門一關，一步一步地走向二人。
他走得很慢，可每落下一步，都像是重重踩在自己的心上似的。
剛纔那一瞬間，許多當年被他忽略掉的細節一一浮現在眼前。
當初他與雅軒二人感情和睦、舉案齊眉，在有了沈天舒之後，更是好得蜜裏調油。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雅軒突然變得鬱鬱寡歡，總是發呆，亦或是看着他欲言又止，甚至幾次因一些瑣事提出想要搬出老宅單獨生活。
可他當時做了什麼？
他當時忙着讀書，剛開始還會寬慰幾句，後面就越來越敷衍。
最後甚至乾脆不耐煩地告訴雅軒，讓她自己處理好跟家人的關係，不要總因這些瑣事去打擾他讀書。
他當時甚至覺得，雅軒越來越像是個被寵壞的孩子，越發不識大體。
殊不知他所認爲的打擾，他所以爲的不識大體，都是她在一次次向自己發出求救信號。
婆婆和大伯的腌臢心思，丈夫的不作爲，一層層壓在她的身上。
所以後來她纔會抑鬱成疾，一病不起。
沈仲磊自虐般回想着大哥剛纔說的每一句話，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娘，大哥剛纔爲什麼說，你說你把雅軒殺了？”
沈老太太聞言渾身一顫，然後大聲道：“老二，你這話什麼意思？你沒看見麼，你大哥現在都病糊塗了，他都能把潼娘子認成雅軒，你還要跟我計較他說的每一句渾話麼？”
沈仲磊盯着她的眼睛，見她心虛地移開了視線，忍不住發出一聲冷笑。
“娘，您知道麼，您每次跟我撒謊的時候，眼睛都會刻意躲閃開我的目光，不肯與我對視。”
他雙手一攤，苦澀一笑道：“您看，母子這麼多年，不但您瞭解我，我也很瞭解您是不是？”
沈仲磊說着，拖過一把椅子，一屁股坐在沈老太太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道：“娘，您今天不把話說清楚，我是不會讓人給大哥請大夫的！”
“你這個不孝子！”沈老太太被氣得胸口發悶，“你這是想讓你大哥死，想讓我死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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