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夜 破曉

江雨夢將雙臂平舉至前胸，自身體內部迸發出光羽，一息間便將能力推至極限。衆多的黑色椎體在溯源碼的作用之下淪爲黑色的顆粒，那些黑色的顆粒卻沒有就此消停，混入滿是黑沙的地面，掀起更爲劇烈的沙塵。啪啪潮水般的黑沙從四面八方涌來，猶如地獄裏的亡靈對活物的渴望，以駭人的速度將江雨夢圍住。黑色粒子發出狂躁的咆哮聲，不斷地攻擊着江雨夢的身軀，撕裂她的皮膚、侵蝕她的肌肉、鑽入她的骨髓。江雨夢與那般劇烈地疼痛抗爭着，溯源碼一次次將身體的狀態復原，光羽亦在身邊構成堅實的護壁，誓要與那無垠的黑沙鬥爭到底。“3秒”“9秒”“11秒”“13秒”黑白色的眸子又在眼眶內躍動，眼淚也不由自主地奪眶而出，因疼痛而不斷扭曲的臉頰，露出難以爲繼的神貌。她咬着牙苦苦地支撐着，隨着時間逐漸的逝去，白光也漸漸變得微弱起來，發狂似的黑沙卻沒有絲毫衰減的趨勢，很快便超過了身體復原的速度。疼痛，難以用語言表達的疼痛感猶如數萬只螞蟻在骨髓內攀爬，讓密集恐懼症患者膈應的毒針扎入軀體，亦像是被電流貫穿全身的麻木體驗。如烈酒那般辛辣，似太陽那般炙熱，若產婦臨盆時那般劇烈的宮縮。江雨夢的心神沉浸在這歇斯底里般的痛覺之中，即便是在鬼血瞳已經難以爲繼的當下，超出閾值的痛覺體驗卻沒有讓她即刻死去，如同是完全將血條鎖住了一樣。江雨夢已然沒有多餘的心思考慮任何事情，就如同是被置入漆黑的地下室，與世界完全隔絕起來，在那般黑暗的角落裏獨處。她，聽不到聲音、看不見物品、嗅不到氣味、觸碰不到任何一絲溫熱。疼痛將所有的五感擊得粉碎，時間在此時恍若靜止，江雨夢似漂浮在無人問津的荒島，浮在海平面上仰望着滿天繁星的夜空。她早已感知不到一切，完全不受嘈雜環境的侵擾，就像是長期臥牀的植物人那般，無法察覺到季節的更迭。“25秒”江雨夢身處在黑沙的中央，保持着之前雙臂平舉的姿勢，眸子在黑白間低頻的閃爍着。她似乎從那般劇烈的痛覺中挺了過來，繼而延長了鬼血瞳的使用時間，並且以最低的消耗將溯源碼維持了下來。“真是奇妙的感覺，被痛覺剝離的其他感官似明鏡一般，心中的決意反而更加清晰了，並促使我突破了極限”江雨夢將雙臂平舉，默然地閉上眼睛，已然不受疼痛的干擾。她回憶着方纔那般奇妙的感覺，似乎是從中得到了啓發，隨即將雙手迅速貼合，發出清脆的掌聲。啪白光自手掌的接觸面綻開，以江雨夢的身體爲核心，呈球型擴散至荒漠的每一個角落。黑色的沙椎落入地面，漫天的沙礫在凌冽的寒風中消散，這個世界亦恢復了往昔的平靜與祥和。天空中仍舊望不見月亮，破敗不堪的公路在黑色沙礫的映襯下，恍如懸浮在半空中古蹟。黑色沙礫逐漸在公路的某一段聚集，彙集形成某種未知的生命體，那未知的生命體亦逐漸凝結成人類的外型。江雨夢瞅見了那個人型的生物，很快便來到了它的跟前，而這個生物也趁着這段間隙，用黑色沙礫固定住自己的形體。那個生物僅僅是固定出了成年人的形態，擁有着完整的四肢和軀幹，卻在應該是頭顱地方，瞅不到任何五官存在。“怎麼，終於肯出來見我了嗎”很可惜，並不是我來見你，只是你想見我罷了。“什麼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至於怎麼理解，那是你自己的問題。“你這反問句用的可不好哦，信不信我就在這裏把你打的灰飛煙滅”我個人怎麼樣都好，那根本無關痛癢，用生或者死來給我下定義本就毫無意義。來吧，你應該敞開心扉，投入到神的環抱裏，而不是帶上虛假的面具。“嘿我不想和神棍說話，滿口的主啊，幸福啊，什麼的，最討厭了”我不是神棍，不過扯這些也沒有什麼意義，咱們還是還沒等那個生物說完，江雨夢的拳頭就已經鑲入了它的腹部，隨着一陣耀眼的白光，將它的形體完全打散，就連那些黑色的沙礫都溟滅了，直至徹底歸於虛無。黑夜隨着那些沙礫一併散去，破敗的公路沐浴在火紅的陽光之下，遠處那些個高樓也一併現出婆娑的身影。是時候摘下你那虛假的面具了，只有真正觸及本心之人，才能在這條漆黑的道路上繼續前行。過度的壓抑自己，對能力的成長只能起到反效果而已。“你怎麼還活着，這些瑣事我自己會處理的，不用你費這個心神。”no，no，no，你的成長就是我的成長，因爲我和你本就是一體嘛“你究竟是什麼，又不是我的胞姐或者是胞弟，又怎麼會和我是一體”這個問題的答案就留給你自個去探尋吧，我唯一知道的事情你就是我，而我也是你啊江雨夢從潛意識裏歸來，眼前是熟悉的鐵皮櫃子，浸沒到腹部的黑水，以及充滿力量的身體。她似乎泡在這黑水裏很久了，以致於她站起來的時候，雙腿泛起一陣酸脹的無力感。鐵皮櫃的門被人打開了，有些刺眼的光線照了進來，翟炎的側臉也一同出現在視界內。“小夢，”翟炎伸出右手，拽起江雨夢的小臂，幫助她離開黑水。“出來吧，訓練的效果如何啊”江雨夢凝視着翟炎的臉頰，又屢次把手掌貼在翟炎的身上，她的神情一怔，似乎是碰到了什麼喜事：“我，我的恐男症好像治好了”“呵，那恭喜你了，向着幸福的生活又邁出了一大步”其實真正的送別沒有那麼多古道情長，也沒有什麼熱淚盈眶的感傷。只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早晨，我站在車站的護欄外，目送你踏上了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