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四十七章 交流的藝術，睿智的黑狼

“嗯？主神見證！你是說…海濱聯盟的體制，互相制約的軍團長、祭司長、民政長，並不是爲了限制我而設置？…這三種分割開來，互不統屬的軍權、教權與民政權，是爲了殿下與我離開託託納克海岸後，海濱之地未來的權力制衡？…”

深沉的大殿中，黑狼托爾泰克撫摸着冰涼的銅斧，重新坐回到石頭的座位上。隨着蒂卡洛的隻言片語，他皺起眉頭，陷入了漫長的思索中。好一會後，他才瞪了蒂卡洛一眼，冷冷地詢問道。

“嗯？蒂卡洛，你怎麼看？！”

“呃！我的看法…那個…正是和您一樣！…”

瑪雅商人蒂卡洛摸着腦袋，飛快的轉動着思緒，思考着交流的藝術。他纔剛剛回來，對於什麼海濱聯盟的瞭解，也僅限於返程中簡短的詢問…換而言之，他根本不知道，什麼殿下的安排與深意！

而他之所以挑出這個話題，說出模棱兩可的建議，原因也很簡單：那就是海濱之地的局勢非常複雜，距離也太過遙遠。爲了穩定地統治這裏，甚至更進一步的向東方拓展，修洛特殿下的安排，必然要仔細權衡，藏有深意！而從另一個方面來看，黑狼托爾泰克的戰功，也確實是累積的太高了！…

“咳！尊敬的黑狼團長，您是殿下一路培養出來，最爲信任的大將！您的軍團，也是諸多王國軍團中，最爲能打的！…而像您這樣的軍團長，便是殿下最爲可靠的羽翼，怎麼能白白放在海濱之地呢？…”

瑪雅商人蒂卡洛小心翼翼，順着黑狼托爾泰克的話頭，稍稍的延伸了一點。他精通與人交流的藝術，知曉要說服別人，有兩個非常重要的技巧要點！

第一點，叫“順毛捋”。那就是說出來的話，不需要特別的合理，不需要多麼的言辭厲害，但一定要順着聽話人的心意！因爲，只有聽話人能夠接受，能夠聽進去的話，纔會有說出來的價值！尤其是對鋒芒冷硬、殺人如麻的黑狼大將來說，說話若是過於冒犯，說不得就被一斧頭咔嚓了。

至於第二點，叫做“留白”，也叫“留洞給耗子鑽”。與其說的天花亂墜，把一切都說清楚，不如留下空白，讓人自己去思考補充。因爲人只有自己得出的結論，纔會深信不疑。而此刻，他知道的不多，說多容易出錯，就格外的需要“留白”，讓黑狼大將自己去想。

“主神見證！所以啊，殿下在海濱之地的安排，那個…嗯，設立的三位首領，互相制衡，應該是爲了除您以外，其他的軍團長準備的…”

“主神賜予我智慧！讓我好好想想！如果這個體系，不是爲了我設計的…那我打完託託納克人，又要去往哪裏？…繼續打東邊的瑪雅人？還是隨着殿下返回湖中王國？又或許…”

想到此處，黑狼托爾泰克眼中一厲，顯露出幾許寒芒。他看了眼低頭順目的瑪雅商人，摸了摸下巴，收起危險的念頭，換了個思考的方向。

“主神見證！除了我之外，其他的軍團長？嗯？是了！即將設立的託託納克軍團，就是駐守海濱的…那下一任的軍團長，會是誰？…”

“木蜥？他是託託納克將領中最可靠的，但資歷還是太淺…從殿下的家族武士中，或者培養的親衛中，提拔一個？很有可能，也不知會是誰…蒂卡洛，你怎麼看？嗯？！”

“呃！…那個…我…我覺得…嗯…”

瑪雅商人蒂卡洛背脊冒汗，支支吾吾的艱難回答道。

“那個…不管殿下選誰，都是爲了向東擴展的大局，爲了古巴蛇島的經營！…殿下的那個預言，可是了不得的！所以啊，必須選最出色、最忠誠的人選出來…”

“啊！向東的大局？我知道了！…對！蒂卡洛，你說的很對！”

聞言，黑狼托爾泰克眼神一亮，腦海中靈光乍現，思緒如泉水般涌出！

王國內部的將領人員，他早就熟記在心，能看得上的，也沒有幾個。而東海拓展這樣的大事，這麼錯綜複雜的局勢，要選出一個能當大任的頭領來，那自然只能是留在雲蛇城下，負責圍城的武士長伯塔德！

“原來，殿下遲遲沒有組建正式的海濱軍團，是在等武士長！這麼看來，武士長會先做一任海濱軍團的軍團長，然後升任東海方向的元帥！而第二任海濱軍團長，要與武士長配合，便應該是武士長信得過、指揮順暢的副手…這麼一看，一定是和我一樣，親衛隊出身的，立下過戰功，具體統領營隊的某個營隊長！”

“而在親衛隊衆人中，除了我之外，還有誰戰功較高，又統領着營隊？是了！只有火炮營的營長圖帕！他在託託納克打了這麼久的仗，也熟悉這裏的地形…好傢伙！原來殿下屬意的，是這個小子！他可真是走了大運了！…這要是在王國組建軍團，怎麼着也輪不到他啊！…”

“等等！圖帕如果留在這裏，那也就是說，火炮營也會留下，甚至編入到海濱軍團中？嘖嘖！沿途的瑪雅城邦要是阻攔，那肯定也是一個個轟過去的下場！…哈哈！我可真是睿智啊！…”

黑狼托爾泰克摸着下巴，臉上浮現出得意。這一刻，他感覺像是獲得了頂級綠松石的智慧加持，總算是對殿下在海濱之地的安排，霍然開朗了起來！而等他在轉過頭，看向目瞪口呆的瑪雅商人蒂卡洛，臉上冷硬的表情，也就和緩了許多。

“蒂卡洛，看不出來，你還是有點見識的！…嗯…我記得你剛纔說，我要是再立下滅國的戰功，殿下就不會再讓我領兵了？”

“呃…那個…睿智勇猛的黑狼團長！主神見證！我的意思是…那個…樹太高太大，就會招風又招雷！…而您啊，又高又大，萬一被人進了讒言…”

“哈！蒂卡洛，瞧你那暗戳戳的心思！你不就是想說，我功高難賞，殿下會忌憚我，然後不願再讓我領兵嗎？…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我功勞再高，能高的過殿下嗎？我威望再高，那也不及殿下的三分之一！殿下這樣的雄主，志在四海，要打的仗都打不完，又怎麼會忌憚我？…”

說到這，黑狼托爾泰克明顯有些不以爲然。他臉上是毫不在意的笑容，直到蒂卡洛舔了舔嘴脣，小心的提了兩嘴。

“尊敬的黑狼團長！再堅固的金字塔，也抵禦不了漫長的水滴石穿啊！…您也是親眼見過的，想想修洛特殿下與阿維特國王曾經的情誼，再想想最近這些年來的變化！…”

“十年之前，您能想象到，兩個親密無間的太陽，會生出這麼多的嫌隙嗎？…說到底，還不是殿下的威望太高、戰功太甚，而國王身邊的小人又太多？…”

“以國王與殿下的情形，要是國王越過殿下，按照聯盟的慣例，晉升您爲親王…那殿下又如何應對？到時候，爲了聯盟的傳統、爲了戰功的獎賞，殿下也只能劃出一塊封地，分封給您了！”

“而您若是就封，又如何能養得起黑狼軍團，如何能繼續率領大軍出征呢？您若是堅辭不受，國王那邊，就可以大做文章，傳出擾亂王國的流言…更何況，在許久的未來，等殿下繼承聯盟後…說不定，身邊也會出現聯盟的小人，想法同樣漸漸變了…”

“尊敬的黑狼團長！從長遠的未來着想，您要是希望一直能夠帶兵打仗，那這攻破隱蛇聖城，抓俘總祭司與神裔的功勞…還是讓給其他的將領，交給殿下總攬最好哇！…”

“嗯？！…殿下與國王，變化與未來…這就是你的建議？我要讓出戰功，壓一壓自己的威望？…”

片刻思索，黑狼托爾泰克的笑容凝固了。他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劇烈的變化了數息。好一會後，他才抿了抿嘴，看了躬身低頭的蒂卡洛一眼，怒聲地呵斥道。

“主神見證！我對王國的忠誠，從沒有任何的動搖！我是殿下的黑狼，也只忠於殿下！…而以殿下神啓的智慧，又怎麼會像凡人一樣，受到小人的誘導？！…”

“呸！氣死我了，真是一派胡言！蒂卡洛，我看你就是個小人，就像國王身邊的女蛇一樣！聯盟的大事，都是敗壞在你們的手中！要不是你們這些小人，國王也不會派人西去，弄出冊封猴子這種亂七八糟的事來！而殿下也不會兩面爲難，反覆向王都派出使者，表明自己的忠誠…”

“呃！是！是！尊敬的黑狼軍團長，您說的是…嗯？冊封猴子，兩面爲難？…”

黑狼托爾泰克訓斥了半晌，看着畏畏縮縮、心驚膽戰的蒂卡洛，這才嘆了口氣。

“哎！主神庇佑聯盟，庇佑王國，也庇佑殿下！…蒂卡洛，你再仔細說一說吧！接受那個水師團長的投降，對王國和殿下，究竟有什麼好處！…”